第061章 该离开了

沈棉说完，有些疲惫地阖上了眼睛。

她是世家子女，有着世家的雍容大方，但是这不代表她真的不知世事。相反，做顾家主母这么多年，为了全了顾家名声，她手底下没少沾染上腌臜的东西。这是世家子女，都要付出的代价。为了顾家，沈棉这么多年没有后悔过。

但是，对于秦久久，沈棉是真的饱含愧疚。

当年在她的铁血手腕下，顾家虽然没有成为政敌口中的笑柄，但是到底是亏欠了秦久久。沈棉本想着等秦久久回来后定要补偿她，但是，她没想到等到的却是秦久久的死讯。

为了祈诺，她牺牲了秦久久。

这么多年，午夜梦回，她时常梦到那个有着清泠目光的女孩儿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清脆的一声“妈”还回响在耳际，那人，却已经不在了。

沈棉知道自己对不起秦久久，但是又能怎样呢？人死不能复生。她只能想办法让儿子好好地活下去。

秦久久看着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的沈棉，心中百味陈杂。

良久，她深吸口气，淡然道：“沈伯母，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并没有要缠在顾祈诺身边的意思，如果他能放弃，我可以保证我不会纠缠他。事实上就算您不说，过段时间我也要回米兰的。”

“这样最好。”

秦久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看了一眼顾祈诺的房间，就毅然转身离开了顾家。

宅院深深，偌大的顾家，接纳的了秦久久，却接纳不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顾祈诺，你看，就算我有心想要放下那些过往，现实也不允许我们在一起。

拥有意大利国籍的秦久久，对于顾家来说是个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她五年前的过往以顾家的权势也查不到，说她是个国外的奸 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更何况，她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对于并没有嫡子的顾家来说，他们丢不了这个人。

秦久久不可能把五年前的事情说出来，更不可能对顾祈诺说我就是五年前差点就跟你结婚的人，她是有心要把那些痛苦的过往掩埋。

能够遗忘那段痛苦记忆，是一件太过幸福的事情。顾祈诺不记得那些，才是最幸福的，秦久久宁愿自己生活在痛苦的沼泽中也不愿让顾祈诺记起来。

他们之间，注定是无解的结局。

他们能够再次相遇，让顾祈诺再次喜欢上她，秦久久已经很感激了，现在这样，就很好。对她来说，真的已经足够了。别的，她不会再去奢求。

空荡荡的屋里，沈棉苦涩地笑了。

她刚才可真像一个恶婆婆。可是能怎么样呢，为了顾家，她别无选择。

······

“妈咪？”念念一看到秦久久就开心地扑了上来，但是他明显地感觉到了秦久久的情绪不太对劲儿。

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妈咪，是不是顾家欺负你了？”

秦久久抿着嘴唇，揉了揉念念柔顺的头发：“想什么呢，妈咪这么大的人了哪能那么轻易就被人欺负。你啊，有时间担心妈咪的事情还不如担心担心你的学习。”

一说学习念念就蔫儿了。

他明年就要从幼儿园毕业，成为一名光荣的一年级小学生，幼儿园大班的试题，他却总也不及格。

念念是典型的天才型偏科儿童，对于物理化学，他有与生俱来的天赋，现在一些物理上的问题，恐怕有的初中生理解还不如他深刻。但是皇家幼儿园，现在还接触不到那些，他们更注重的是培养出一个个优雅高贵的小绅士小公主们，所以平时的测试都是什么礼仪题、历史题。

在这方面，念念可真是抓瞎了，经常交白卷。

就连老师们都拿这个学生头疼，有cheryl这么年轻的设计师当母亲，这孝儿怎么就一点儿他母亲的艺术天性都没有继承到呢？

秦久久知道念念的情况，但是看着他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总也狠不下心，想着他只是偏科，不是什么大毛病，就由着他去了。

但是大班都要毕业了，再加上老师们的血泪投诉，秦久久也不能继续坐视不理。

“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国了，回去后你不能再这个样子了。”秦久久难得的严厉。

念念瘪嘴：“好嘛，我知道了。咦？我们回意大利？那爸比呢？”

一声“爸比”刺痛了秦久久的心，“哪来的爸比？！念念，你顾叔叔是不可能和妈咪在一起的，你喜欢他想和他做朋友可以，但是不许再这么叫！”

再这样下去，她的心也要被麻痹了啊。他们在一起，就像一家三口，那么融洽幸福，但那明明只是个假象。

念念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秦久久。

在那清澈的目光下，秦久久狼狈地低下了头，简直想要扇自己一巴掌。这是她和顾祈诺之间的恩怨，念念什么都不知道，她冲他发什么脾气？！

“对不起……”

“妈咪，我没有事情。是不是爸……顾叔叔欺负你了？你不喜欢他我们就不见了，我们回米兰！”

对不起了爸比，就算我很喜欢你，妈咪不喜欢你我也没有办法。

秦久久摸着念念的头发，笑得苦涩。

孝子渴望父爱，她明白这份心情，可是顾祈诺，真的不行。

她假装没有看到孝眼中的失落，转身进了房间。

后来顾祈诺有打电话给她，秦久久没接。她想现在顾祈诺一定会很怨恨她，可是她也无能为力。

想必沈棉现在已经把顾祈诺关在了家里了吧，不然以他的性子现在肯定是会直接找上来的。

秦久久第二天一大早带着念念回了S市。卢卡斯的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他们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临走前一天，秦久久再次去了墓园。这一次卢卡斯也跟着，秦久久这才知道苏桑是葬在S市的。

苏桑的墓还在里面，秦久久想给卢卡斯留个空间，便没有跟着过去，自己在钱墉墓前坐了一会儿。这时候有钱墉的其他一些学生刚来看过他，墓碑前还摆放着新鲜的鲜花和水果。

秦久久过去的时候和那四五个人擦肩而过，视线在触及到起其中一个女孩子的时候猛地一震。

那女孩儿剪着利落的短发，一身干练的西装，神情淡漠，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只从那精致的五官依稀能看出当年的模样。

何楚灵。

仿佛注意到秦久久的视线似的，何楚灵回过头，冲着秦久久淡淡颔首，然后，擦肩而过。

直到他们一行人走出很远，秦久久才回过神。

楚灵，那个记忆中爱笑的苹果脸女孩儿，也变成了如今这一番模样，五年前的那一场灾难，把所有人都困在了里面，死死禁锢。

她、楚灵、祈诺、遂洛、沈棉、钱墉，乃至沈素莲，这些年，这些人哪一个是过得幸福的呢？

秦久久看着墓碑上笑得淡然的钱墉，心底有些酸涩。

把手上拎着的山竹摆放好，秦久久随意地拍拍地上，坐下。

“老头，我要走了。回米兰。我知道你要是还活着看着我这么不争气的样子一定会气的跳脚吧。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老头，我想我和顾祈诺是真的注定无法在一起吧，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就算忘记了过去，我们的结局依旧不会改变。”

她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一排排大雁嘶哑着叫着往北飞去。

秦久久抽抽鼻子，继续道：“我放不下，只好远远地躲开。老头，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之间注定是坎坷了吧，所以才那么急着为我铺路，费尽心机，可惜到最后我和顾祈诺还是辜负了你的心思。不过也没关系，其实我现在过得挺好。我有个儿子，念念，今年五岁了，小子惊着呢，又乖巧又聪明，其实就这么下去也挺幸福的。可能很多年后我还是爱着顾祈诺，但是我相信那时候我一定能控制好自己的情感了。等到那时候，我一定还会回来看看你。只是可能这段时间会有些长。到时候我会带着念念一起，你一定会喜欢他的。老头，你不要怨我。”

秦久久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站起身，背对着墓碑挥了挥手：“老头，我就不说再见了。如果你真的有在天之灵，希望你能保佑你徒弟我能尽快忘记那些不该记得的事情。等我下次回来看你没准儿就能给你带个洋鬼子回来。好了，为了那一天你一定要保佑我哦. ”

抹去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泪水，秦久久挺直脊梁，往墓园深处走去。

这一别，不知又是多少个年头，又要有几个五年她才能积蓄起勇气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秦久久自己都不清楚。

身后，墓碑上的人淡淡地笑着，眼睛直视着秦久久离去的方向，似是欣慰，似是骄傲。

秦久久，是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再不是那个需要钱墉一直头疼地要去给她收拾麻烦的年强小姑娘。

如果，如果真的有在天之灵，那么钱墉看到这一幕，也会欣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