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第2章）
上了马车，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心情没有放松，我不住地轻微地颤抖。八爷紧紧搂住一边抚摸我的背：“若曦，别害怕，有我在这儿……”在他的安抚下，我逐渐放松下来。我抬头看他，脸瘦了很多，眼角似乎也添了细细的皱纹，我心疼地伸出手，想抚平他的皱纹，他疑惑地问道：“我老了吗？”我摇摇头说：“没有，只是看到你这么憔悴，我心疼……”八爷握住我放在他脸上的手，放下，下巴抵着我的头，两臂紧紧圈住我，轻柔地说道：“若曦，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再想，好好睡会儿……”我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真的睡着了。
“主子！到了。”忽然听见李福的声音，我睁开眼，八爷也睁开眼。八爷凝视着我，半晌，嘴角微微现出笑容：“若曦，我们回家吧。”八爷先下车，然后扶我下车：“慢点儿！”李福在一旁问：“曦主子今晚住在府里吗？”八爷回答：“嗯，今晚若曦住云曦阁，你派几个人过去服侍。”“嗻。”李福应了一声。
八爷替我抿了抿耳边的碎发：“头发都弄乱了……我送你过去。”八爷牵着我的手，我们谁也没说话，可此刻我心里特别安心……云曦阁还是原来的样子，素壁云栋，玉案木床，罗帏琼帐，宝幔珠缨，锦墩文几，日用各物，无不具备。
八爷牵着我的手，在椅子上坐下，又吩咐侍女送来一碗粥，我摇头不想喝，八爷皱眉：“若曦，你这阵子担惊受怕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身子怎么吃得消？明天，我让太医好好给你瞧瞧，调理调理……现在，把粥喝了。听话，好不好？”我还是摇头，八爷叹了口气：“若曦，你是想折磨我吗？你知道的……”听他这么说，我才接过粥碗，慢慢喝了。待我喝完粥，八爷挥挥手，让侍女退下。
他轻轻环住我，俯身吻了吻我的耳垂和脖颈，问道：“若曦，你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暗地里派太监，找了多次，都没有找着。我问皇兄，他搪塞说不知道。无奈我只好找十三弟，十三弟这才告诉了我。”我当然知道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找我，我抚了抚他的手，握住，微侧着头用腮帮贴住，轻声道：“八爷……”接着，我把康熙六十一年十三日开始，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才开一个头，他已经耐不住地转到我面前，后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当我说到挨打，他脸上升起一股怒气，不过刚要开口，就被我止住了，他只好耐心地听我说完了。待我说完，他急急地问我：“身子好了吗？还有没有伤？让我看看……谁打你的，你还记得吗？我要他十倍偿还……”我握住他要解我衣服的手，摇摇头：“都两个月了，已经好了……那时全城戒严，谁逃跑都得挨打……八爷，别怪那些太监了，打我的太监认识王喜，所以下手不算太重，你若找到他，要谢他才是。”
他抬起我的下颏，用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颊，“若曦，你对人总是这么善良……”接着，轻轻拥住我，“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好好照顾你。”……我靠在他的怀里轻声说：“挨打不算什么，我当时一心只想着快点见到你，又怕你找不到我，会着急，所以冒险一试。”
八爷紧了紧怀中的我，柔声道：“有你这句话，比什么都好。若曦，这些日子，我日日为你揪心，你知道吗？我甚至想到，你会不会再次离开我……”他搂紧准备从他怀里抽身辩解的我：“若曦，别生气。找不着你，我简直要急疯了，脑子里几乎有一百种可能，所以才会那样怀疑……若曦，知道你当时想的只有我，我太高兴了……”尽管他不停地解释，我还是瞪了他一眼，他举起我的手，憨憨地笑了一声：“要不，你打我一下，解解气……我保证，以后再不怀疑你。”我只好无奈地摇头。
“打你的人，可能并不是皇兄派的，当时那种情况，确实跑不掉……不过从你刚才的话来看，皇兄是知道你被关起来了，可为什么我问他，他却装作不知道？”八爷疑惑地问，“后来我问十三弟，他起先也不清楚，过了几天才知道。等他查出你在哪里，我立刻就去找你了。”
我问：“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你和十三爷说了些什么？”八爷皱着眉：“十三弟起初不同意我带你走，后来，我说皇兄没有理由留你，他才同意。”我犹疑着，要不要，把雍正皇上留我在宫中侍奉的事说出来，要还是不要……见我踌躇的样子，他问：“若曦，还有事要说吗？”想想还是不要瞒他，于是我吞吞吐吐地说：“皇上，他，他，要我留在宫中侍奉……”
八爷的脸色，由白色变成青色，渐渐变得通红，他的拳头越握越紧，青筋暴起，咯咯作响，然后猛的一拳砸在桌上：“好个他老四……难怪这么久找不到你……抢了皇位，又要抢女人，卑鄙无耻……”人也因为盛怒，摇椅晃。我扶住他，让他坐下，他低着头，喘着气，说：“明天，我就去找他。我一直纳闷他为何不放你出宫……原来他仍在打你的主意……难道他不知道你早就嫁给我了吗？”我走过去，拍着他的后背，轻轻说：“爷，你不要激动了，不论他怎样，我都是不会答应的。”
“如今，有了大行皇帝的圣旨，我们更不用担心了。”我靠在他的怀里，轻声安慰。“皇阿玛对你可真好……可他对我为什么这么不信任，不公平？”八爷说，眼里渐渐蒙上一层灰暗，他抱住我，头软塌塌地搭在我的肩上，突然呜呜地哭起来。
“我从小立下志向，将来有一天坐上皇位，一定要革除弊政，造福百姓，造福大清。我努力读书，做好皇阿玛交给我的每一件事，我还团结兄弟，礼贤下士，我以为皇阿玛因此会看重我的才能，可我却不知道，锋芒不宜过早泄露……后来我又全力帮助十四弟，期望他登上储位，可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若曦，我想要皇位，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我更痛心的是，我的理想抱负再也不能实现……若曦，你知道吗？”我是第一次见他哭得这么伤心，我抱住他，抚摸着他的背：“我知道，我都知道。”康熙的突然去世，十四爷失去皇位，给了八爷重重一击，多年来的理想志向付之一炬，这些天他的苦闷无处排解，所以今天见到我，自然情绪有些失控。
而且，这么多年来，康熙皇上虽也罚过我，骂过我，可真的论起来，我犯的那些错也不轻，康熙他却一一原谅了，他对我确实如同一个慈父……但他对八爷却太不公平了，这么多儿子中，八爷无疑是最贤德最优秀的，这难道就是所谓“劣币驱除良币”？
“若曦，都怪我，你过去的那些提醒，我都没太在意，我万万没有想到隆科多会倒向老四，他们佟家都是我的人，我太大意了……”我环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这一切你都没有错，如果说有错，就错在你不够心狠手辣，不够冷酷无情，错在你千般算尽，却算错了你皇阿玛的心。再者，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驾崩……”
等情绪渐渐平复了，八爷招呼外面的侍女进来，对我说：“若曦，你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回头再来看你，我还有事要办。”然后匆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