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成全与拜别
随着青衣少女,过长廊转朱阁,终于来到了一间厢房内。
一名华贵的女子,正端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轻吹着手中的盖碗,然后优雅地抿了一口,指甲修长,体态颇有些妖娆。
再仔细看了看她的装扮,白雾烟纱紫霞罗,逶迤拖地红牡丹,散落水晶玉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白纱。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富贵牡丹髻,斜插两支镶嵌珍珠的碧玉簪子。分明就是一个中年版的慕容无垢!
“夫人!”
“乌雅成诗见过夫人!”我对她行了一礼。
她微微抬眸看了我一眼,短暂的惊讶过后,便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盖碗,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虽说是在乡野间长大的,可这礼数倒是不落的!”
“有幸能得到书院夫子们的谆谆教导,没齿难忘!”
“既如此,姑娘更应该知恩图报才是啊!”
我有些不解地望着她。她眼神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焰,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站起身,手搭在一名丫鬟的手腕上,由她搀扶着向我走来,簪子下的流苏摇摇曳曳地晃了起来。
我略低下头,未等我回答,她便开始讲起了她所谓的故事!
她只讲了个大概,前前后后不到一百个字,可我已经听的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你知道谦公子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我不聪明,因为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的女儿,出身高贵,品性纯良,可娇生惯养惯了,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得不帮她把今后要走的路铺好铺平了,还望姑娘能够理解!”说罢,双手一击,一个丫鬟端着一个银盘走了过来。
她掀开上面的一块布帘,一抹金灿灿,光芒四射的东西,呈现在了我的眼前,“这里有五百两黄金,这可是你洗一辈子衣服,也赚不到的,你拿着,有多远走多远!”
听了这话,我倒也没觉得有多侮辱,只觉得,我是打算离开的,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要说内心一点起伏也没有,那是骗人的!
撇开气愤的话,这些金子,我还是很想要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N况,无功不受禄!夫人放心吧,我欠南老一份人情,你的要求,我可以做到,我会离开书院!”
她的目光一滞,显然是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答应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就算我留在南宫书院,对她的女儿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怜天下父母心!
行吧!如果这样能让她安心,我也算是行善积福了!
“明日卯时之前,我希望南宫书院不会再有乌雅成诗这个人了,后日的卯时,她已经离开芙蓉镇了!你说呢?”
“我想再留一天,和夫子和同窗们好好道个别!”毕竟他们培育和陪伴了我两年!
“卯时多一刻也不行,你只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一个也别知会!”
“我已经答应你,我会离开书院的,为什么还要这样步步紧逼,得寸进尺?”我握紧了双拳,丝毫不回避地直视着她。
“不许对夫人无礼!”青衣少女上前斥责道。在大周国,身份低微的人是不能与身份高贵的人对视的。
她笑了笑,轻抬皓腕,示意旁人闭嘴!
“你的无礼,我不会跟你计较,不过,你必须离开这里,在我离开之前!我必须为我的女儿清理一切可能的障碍!”
她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你若不走,卯时以后你想走也是不能的了!你想永远地留在南宫书院,我也会成全你!”
我双眸一紧,很深很深的失望浮上心口,“南老培育了多少仁义之师,为何竟生出她这样的女儿来。”
耳边响起昔日,文茵的话语,“夫子向来只会教别人的孩子,不会教自己的孩子!”
我笑了笑,我一向最讨厌被人威胁,可现在又不得不接受这种威胁!
“夫人一定要这样赶尽杀绝吗?”
师傅说,天下没有可以仇恨的人,也没有不能原谅的人,可是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个中年妇人,我心中竟有了隐隐的恨意。
她嘴角一撇,笑道:“姑娘可知道何谓赶尽杀绝吗?我已经给你一条生路,就看你,要,还是,不要!我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个劝诫,保住命是要紧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那间厢房的,也没有人送我回去,四周一片黑暗,借着月光摸索着回到了书房!
躺到床上,拉过被褥盖在身上,手冻的已经没有任何知觉。
“他和她原来在三年前就认识了,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许下了盟约!”皱了皱眉,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落入发间。
“这个美人还没出现,你让我怎么选?”他曾经的话语依瞎在耳边环绕!
咬着被褥一角,无声地抽泣着。
待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后,开始利索地打包起了行李,没有了谁,都得活下去。何况,曾经那么多人付出生命,只为了让我活下去!
除去南宫书院的院服,其实也就只剩一套月白色衣裙和浮生了。
披上茂行赠的斗篷,戴上公子否下午临时买的挡风沙的帷帽,背上包袱,往颜夫子住的屋子行去。
屋内灯火还亮着,“这么晚,还没就寝?”
我悄悄地来到离屋子的一丈之外,双腿一屈跪了下去,伏地沉重地磕了三个头。
当我抬头准备起身时,看见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我愣了愣。
“颜夫子?”他身后又走出了一个人,“南老前辈!”
“地上凉,快快起来吧!”颜夫子伸手将我扶了起来。
“你们。。。?”
“在等你呢,颜夫子说,你一定会来这里!”
原来他们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我鼻子一酸,眼里闪过了一抹感动和委屈的雾气。
心中不禁又泛起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刚直起来的膝盖又跪了下去,“颜夫子!对不起!”
“孩子,有什么话起来说!”
“我。。。”眼角含着泪,望着他,嘴张了半天,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他那矮胖的身躯,此时如同大山一般矗立在我面前,让我仰望,也让我心生愧疚!
那眸中闪烁着的泪光,和黑暗中依稀能够看到的微颤的双唇,以及那斑白的两鬓,多么像一位慈祥的父亲!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