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她之狠
这些人都不是善男信女,待得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马车上了,当真是相当的熟悉我啊,马车上都是馨香味道,浓得化不开。
我和莫离卧在马车上,眼前一片黑暗,不管是不是瞎了,反正眼前就是蒙着一层黑布。
不知要去哪里,说不出来看不见。
马车停了,有人将我们拖了出来。
莫离紧执着我的手,可是有人却硬是要拖开我们。
嘴里塞着布,什么也说不出来。手紧紧地扣着,不想分开。
一棍子猛地朝我手打了过来,那种颤抖的痛疼,让我倒吸一口气。
莫离也感觉到了,马上就放开了我的手。
被人扯着跪了下去,膝下是冰冷的雪,跪着膝盖就越来越是冷痛。
“扯开她眼上的布。”冰冷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
眼布一揭开,我看到眼前那雍容冷狠的脸容,倒吸了口冷气。
正如我所猜的一般,是上官香华,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一个城府深得无可去猜测的人,这么早的时候就计划着要抓莫离,囚禁着莫离,成功地做了皇后,可是现在让我看到她的脸容,是否不会再给我活着的机会。
我身上淡香的味道,只怕她也知道。
在运送我的时候,车里都是浓浓的薰香。
她朝我一笑:“贱人,没有想到吧。”
是啊,我怎么会想到你把莫离囚禁了起来,你的忍耐,还真的是比谁都深啊。
“我想有一个人,更想要见到你呢。”她冲我笑。
二个丫头抬来了椅子,她端庄地坐下:“去请那位主子出来。”
丫头应声而去,我怔怔地看着那门口,害怕出来的是我所认识的人。
可那一袭蓝衣,像是天上最干净的颜色,那袅娜的身段儿,我看着她,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那是傅润芝,那个就算是我瞎了,我也能知道她长什么样的人。
上官香华冲她一笑:“傅妹妹,坐啊。”
她们一起看着我,眼里生起的恨意足以将我湮没。
“傅妹妹,你在宫里受的委屈,受这贱丫头的气可真不少来着,今儿个姐姐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上官香华巧笑语嫣,一手捧起茶,浅浅地啜了一口,一边的侍女赶紧双手接下。
傅润芝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我。
上官香华却又轻笑,优雅地用帕子擦擦唇上的茶水印:“怎么,傅妹妹你会心软吗?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们傅家的人都是书法了得,都能仿得一手好字呢,若是让她和那个男人活着出去,那信的来往,皇上不会查吗?”
傅润芝脸色微微苍白,有些诧然地看着上官香华。
上官香华还是淡淡地笑:“傅妹妹以为在宫里,还有本宫不知道的秘密吗?改明儿本宫宣云郡主回宫里好好聊聊,到时傅妹妹可别缺席啊,当然了,也少不了会让向少北进宫的。”
傅润芝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可是毕竟也是在后宫多年,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挤出一抹笑意:“皇后娘娘想臣妾怎么做,臣妾就怎么做,臣妾对皇后娘娘钦佩得五体投地。”
上官香华笑笑,然后一挥手,一个侍女送上了一根粗粗的木棍。
傅润芝看了眼,接了过去。
“傅妹妹心里不必太是忧心,反正她也是活不长的了,开春御医给她动刀子,她也一样活不过来,不动刀子,她也得死。”
对于我的事,真是清楚得很啊。
傅润芝拿着木棍,一步步走近我的身边。
那脸上带着的是一种决绝,是一种冷厉,还有一种恨。
知道她恨我,恨得很深很深,深得让我看不见。
当木棍朝我头上打下来的时候,痛得让我想笑。
一棍,一棍,再一棍,她冷静地打着我,一棍棍都往我头上打来,那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也痛,血流了出来,浸湿了我的眼睛,一片的血红睁不开,看不见。
思绪,竟然迷离了起来。
九命,是不是现在已经用完了,我从来不敢去数啊,就怕是数了以后的惊险,不知要用什么来将胆气鼓起来。
傅姥姥打我的时候,也喜欢劈头盖脸地朝我打过来。
那时我想死在她的杖下,也算是一种圆满了,而今死在傅润芝的手下,也总算是一种完结吧。
痛得想不了谁,痛得如此的安静。
“停手,别将她打死了,还有用来着呢。”上官香华的声音,也逐渐地变得遥远了起来。
鼻腔里,全是浓浓的血腥味。
二个侍女将我拉了进去,扔在一间房里,莫离的温暖钻入我痛疼无比的感官里,他一声一声地叫着我:“天爱,天爱。”
虚软得只想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去管了。可是莫离他却是不允许的,用力地掐着我的人中,痛得要让我有知觉。
他抱紧我,低声地说:“你不是还有李栖墨吗?不是还有孩子吗?天爱,勇敢一点,哪怕不为谁,也为你自已。”
为我自已,是啊,我不再是那个过去一无所有的人了,我有我爱的人,有我在乎的人,有我的儿子。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很早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么一个事。
可是现在,真的好累啊,莫离,好想放弃。
他捉紧我的手,给我把脉,给我清理着脸上的血。
我听到他砰然地撞着门,撕心裂肺地大叫着:“拿药来,不管你们是谁,要是她死了,皇上必会诛你们九族的。”
皇上,他找不到我了。
可是莫离你撞门的声音,撞得好痛好痛,不要撞痛了你自已,现在所有的痛交给我来承受就好了。
“你们关押着我,有本事的便冲着我来啊,何必拿一个女人来说事,你们不犯她,她绝对不会犯你们的,不管你们目的如何,让一个人这样死,皇上是不会罢休的。”
我泪如雨下,不知想些什么,好冷啊,好想人来抱紧我,不要再丢下我了。我承认,我真的很介意当初我娘丢下我,我真的好怕,最怕最怕就是被丢下,可是一次一次,还是被丢下。
莫离跑了回来,紧紧地抱着我,一手握紧我的手,一边往我头上撒药,声音都颤抖了:“天爱,再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
可是,我已经勇敢不起来了。
怎么办?莫离,如果我离开了,李栖墨他不原谅我的再次离开,怎么办,这个世上,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又怎么办呢?还有我的孩子,原来我还有着这么多的牵挂。
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勇敢,再承受了啊。
“天爱,你肚子里,有一个孩子,为了他,再勇敢一点,可好。”
他的泪水,落在我的手背上,溅起那灼热的痛疼。
孩子,我肚子里又有孩子了吗?
“天爱,你又要做娘了,要更勇敢一点,不痛不痛,我吹吹。”他将软绵绵的我抱起来,轻轻吹着我的头。
可是莫离,还是好痛好痛啊。
我如若浮萍一般,没有根了,不能自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软了下去,手指却还是紧紧地抓着莫离的。
待得我醒来,还是一片灼热的痛疼,痛啊,痛得我都不得不醒来。
“不痛不痛。”莫离小心翼翼地吹着,眼里带着泪,带着心疼,带着笑。
我咬着唇,他手指却硬是扯开,然后将手指伸进我的唇里:“别咬伤自已了,痛,就咬着我,天爱,天爱,真好,要这样坚持下去。”
我说不出话,如果吸气太大了一点,也会扯到伤口,那是如此如此的痛啊。
他轻轻地吹着,像是哄孝子一样。
其实吹一吹,还是很痛的,就是心里会舒服一些,安慰一些。
换了个地方吧,有一张小床,我躺在床上,昏昏睡睡,一身的血腥味,可是莫离也不嫌弃,我每每一睁眼的时候,总是能看到他。
他眼里的痛疼,越积越是多。
他总是轻轻地拍着我的手,如照顾孝儿一样照顾着。
他低喃:“天爱,如此大的代价,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我抓紧他的手:“告诉我,莫离。”
“不仅伤了你,孩子也………。”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必要说得太清楚,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可是我昏迷的时候,我在大哭着,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啊,为什么不等等,为什么我不再坚强一点。
一个生命,值与不值,如何去衡量了。
如果在宫里,这孩子也还能留着吗?或是为了孩子,我继续那般半瞎着,直到身体承受不了。
乱啊,痛啊,火烧一般的痛。
被关着不知外面是什么时候,不知是什么样的光景。
刻意不想醒来,但是我逃避不开一切。
莫离还在照顾着我,他不会总是叫唤我醒来,灼痛到无法忍受的时候,他总是轻轻地给我吹着。
他会给我念诗,他说他会编小蛐蛐了,他说以后教我做油焖大是,以后让我自已做。
值与不值,莫离,不要再问我,越是问,我越是会痛。
我是不忍你死,可是我也舍不下孩子。
那是什么光景啊,我们都枯瘦得像是柴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