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光阴(二)

浑身发热,让温婉的意识有些不清,穿着羽绒服躺在雪上,温婉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大苍穹中飘下,慢慢积在身上,脸上,寒冷一丝丝湛渗进骨子里。

没有人告诉她,当爱已蚀骨,随着血液在身体流淌,她该如何忘记?

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温婉倦在雪地上晕乎乎的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极度的寒冷跟窒息让她惊醒过来。

天色马上就要黑了,长时间睡在雪地里,温婉的脸被冻伤了,身体僵硬的跟块冰棍似的。踉跄着站了起来,温婉裹紧围巾往牧民区走去,一股哀伤涌上心头。

曾在草原历经数次生死,每一次都是赤那在关键时间舍命护她的安全,可是……以后再也没有了。今天如果没有醒来,不会再有人在关键的时候能找到她。

泪水模糊了视线,温婉在雪地中边走边哭,一股撕裂之痛从心脏蔓延开……

感冒加冻伤,温婉的病反复不断,连续几天都下不了chuang。

杨庭气得在手机那头开骂,“你打算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多久,再不回来就永远都别回来了。”

温婉为自己的任性敢到内疚,答应他过两天就回去。没有莫梵睿,她还有杨庭跟琴琴,生活还得继续,是吧?

喝药打针,逼着自己吃东西,温婉收拾了些东西,骑着马到草原走走。

呼伦贝尔连着下了几天鹅天大雪,温婉牵着马走到山坡,远处是冰冻的河流,到处白茫茫一片。她拍了几张雪景,从包里取出望远镜,观看着远处朦胧的雪景。

冰冻的河流上有团蠕动的白色东西,温婉紧握住望远镜,天寒地冻的竟然还有动物出来觅食?

或许因为寒冷,白色的东西抖动了数下,身上的积雪散落,竟然是头狼。

那一头年迈的狼,正蹲在雪地上在爪子刨着冰,似乎想从河里取鱼。草原从来都是物竞天择,狼是群居动物,可残酷的环境会将弱者淘汰掉。而独自冒雪觅食的老狼,或许是被环境淘汰掉的。

动物的晚年,远远没有人类来得有保障,人类老了有儿孙照顾,还有国家的劳保医保津贴,可是动物不是饿死便是被其他的猛兽吃掉。

温婉一直站在山坡上,睁大眼睛观察着老狼的动作,这一站便是到了下午。老狼用爪子跟石头砸开了冰面,而它的运气似乎也不错,不到半个钟便捕到了一条鱼。

她禁不住有些高兴,有了食物它暂时不会饿死。

远处的积雪突然动了一下,悄然蹿出几只狼脑袋,匍匐着向老狼爬了过来。

“啊……”温婉吓了一跳,老狼的食物早已成了它们的猎物。

狼的动作很快,它们蹿了过去跟老狼抢鱼,而年老体迈的狼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尾巴跟背被咬了好几口,可它却将鱼紧咬在嘴里。它的行动缓慢,甚至失去了准头……

“一而鱼而已,快给它们啊。”温婉着急的直跺脚,连心都揪了起来。

突然想到什么,她放下望远镜从包里掏出一只手枪,杨起手冲着按在扳机,“砰……”

听到枪声的狼群顾不得抢鱼,往远处跳蹿,没一会便消失在雪地中。年迈的狼叼着鱼跌跌撞撞往另一头走去……

温婉心里很不是滋味,从老狼的模样来看,是熬不过呼伦贝尔寒冷的冬天的。她牵着马往河边走去,想看看狼是如何利用智慧捉到鱼的。

雪地难走,温婉花了半个多钟头才到河边。将马拴在树底下,她小心翼翼地往河中央走去,现场血迹斑斑,让人触目惊心。蹲在破冰口,温婉发现旁边有块锋利的石头,半截树枝上系着根透明的鱼线,将鱼线从河里拉了上来,是个鱼钩。

一只狼,能够做出一根简单的钓鱼钩,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心灵太多震振,狼的聪明劲不是人类可以想象的到。温婉将鱼钓重新放回河里,用石头压住树枝,或许它还会回来觅食的。

起身往岸边走去,没走几步靴子硌着块尖锐的物体。温婉抬起脚挪开雪,有淡淡的光从雪中射了出来。她弯下来拨开雪捡了起来,一枚璀璨的钻戒……

狼头戒指,世上独有仅有的一枚,她明明已经还给杨庭,可是……

温婉的脸上瞬间苍白,跋开脚沿着血迹追了放去,用尽声音喊道:“莫梵睿……莫梵睿……”他还活着,没有死……

沿着淡淡的血迹追出上百米,刺骨的寒风将狼的脚迹吹散了。温婉跌跌撞撞往前追,心绞痛的呼吸不过来,“赤那……赤那……”

茫然的大草原,温婉不知追了多久,灌铅的双腿一软跪在雪地中,像个无措的孩子般嚎啕大哭,“莫梵睿,你到底在哪里?”

天色黯然,泪水将脸颊冻住,哭哑嗓子的温婉吃力地爬了起来,她转身往回走,胸口兀地刀扎般痛,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裳,两眼一黑倒发下去……

鹅毛大雪很快覆住温婉的脸,堵住了呼吸。一团灰白色的物体从不远处的雪丘后面走了出来,瘸着腿走向晕迷的温婉,抬起带血的爪子轻柔去拭去她脸上的雪。

雪地中,狼的身体不断拉长,变成六七十岁的苍老男人模样,赤果的他将温婉半抱起来搂在怀中,沙哑的声音带着颤音,“碗,我已经死了,为什么你一直还要在寻找?”

冰冷的手,突然握住男人干枯皱巴的手腕,温婉睁开眼睛望着他,“你还是舍不得我死的,对不对?”

“你骗我?”男人抽出手走想逃。

温婉伸手紧抱住他,“是不是要我死在这里,你才不会逃?”

“你认错人了。”男人别开苍老的脸,不敢看她。

温婉扳正他的脸,震愕地打量着莫梵睿的脸。不到半年的时候,他的容貌竟然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明明只有三十岁左右的容颜,如今却是个迟暮的老人,干皱沟壑的脸,混浊的眼睛,连右眼都瞎了,留下一块黑乎乎的疤,身上十几处狰狞的伤痕……

温婉从口袋掏出钻戒,颤着手戴进他的手指,“不管你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老公。”

“碗,我是个快死的人,你不该来的。”

“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身边。”温婉抱住他,失声大哭,“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只可共富贵不可同患难的人。就算你明天要死又怎么样,起码我还可以陪你一晚。”

莫梵睿怔怔的不敢伸手去抱她,“碗,忘了我,找个普通人开开心心的过完下半生。”

“太迟了,十年前你干嘛去了,为什么当时不肯对我放手?”温婉哇哇大哭,“你已经耽误我一生了,现在才要抛弃我,我不会同意的。要死,我们就一起死!”

“可是,我的日子不多了。”

“我要的也不多,将你剩下的时光留给我。”温婉扳住他的脸,突然间吻住他的唇。

莫梵睿闭上眼睛,逐渐兽化成狼,被温婉紧紧搂在怀中。

当晚,一架直升机从A市直接飞到呼伦贝尔,飞机上带着医学专家组。

飞机在机场降落,医务人员连夜坐车赶到牧民区。chong物医院的医生给赤那详细的检查了身体,神情严峻道:“它的身体衰老的很快,体内的毒素已经在器官扩散,没有多少时间了。”

兽医离开之后,温婉将门关上,莫梵睿恢复人形,唐胜杰重新做检查,得到的答案如是如出一辙。

“跟我回A市吧,不管将来有多少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温婉恳求莫梵睿,“这里设备跟药物都不完善,我们回去找最好的医生,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碗,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我的命数到了,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我。”

“不会的,我相信会有奇迹的,你从狼变成了人,而且每次都能从死里逃生,这次也可以的。”温婉哽咽的擦着眼泪,“琴琴会说牙语了,你跟我回去看看她。”

提到莫琴琴,莫梵睿神色黯然,“碗,对不起。”明知道会给她跟孩子带来危险,他仍然下手了。

“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我该一直相信你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有人愿意将亲生骨肉往魔窟送,莫梵睿为了保护她跟杨庭及所有变异者的安全,走了招险棋,可他险中求胜了。他在KY五年来的遭遇,是她无法想象的,他遭受身体及肉体的摧cai性折磨却没有屈服。五年的隐忍,五年的运筹帷幄,他为她赢了一片蓝天,却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啊。

“碗,有件事我骗了你。”苍老的脸露出一丝笑容,“除了你,我没碰到别的女人。你在酒店碰到的那一幕,是假的。”

“我知道,我知道……”温婉泣不成声,“是我错了……”

杨庭站在门外,听到屋内的哭声,忍住满腔怒火道:“她是你的女人,到死之前你都得照顾他!”

或许为了所谓的责任,莫梵睿选择跟温婉回了A市。

温婉跟杨庭商量,特意高薪聘请组建一支医学团队,含中西医、内外科、整容给莫梵睿诊治,希望能延长他的生命。

寿命终有限,虽然变异者体格超乎常人,可五年来KY在他身上做的手术、药品、精神摧cai、意识控制等,他们用药超负荷激发他身体的潜能。

人的一生,生老病死,是个循序渐进过程。身体的能量有如一座矿山,过度挖掘总是会提前消耗完。莫梵睿的身体状况便是如此,KY用药物提前消耗他的能量,再上毒素跟伤痛损了心脉,他的衰老比普通人类快几十倍。

先进的医学仪器,技术专家对他的身体进行了详细的检查,莫梵睿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

医疗组开会讨会确定了治疗方案,一是尽量清除莫梵睿体内的毒素,二是激活衰老的细胞,三是整容。

莫梵睿在炸楼放毒气时,面对上百的KY特工队,重伤的他右眼被刺伤了,脸上也多了几道狰狞的伤痕。医生给他做了电子眼,让他重见光明。由于他的细胞已衰老,整容时取的是杨庭的细胞,在试管中培养成功做脸部手术时再移植到他脸上。

温婉每天都陪在莫梵睿身边,照顾他的衣食起居,陪着他做各种化疗。医生抽血化验,莫梵睿跟杨庭的血型是配合的,于是征得杨庭的同意之后,进行了换血手术。莫梵睿带有毒素的血液被排出体外,而杨庭充满活力、抵抗力强的血液输进他的体内。

换血手术之后,莫梵睿的苍白憔悴脸有了丝血色,人也跟着精神了些。温婉不禁多了丝希望,希望他能多陪她一些时光。

一个正当年盛,一个却是迟暮之年。温婉为了激发他的求生意志,拿着多年前亲密的照片,亲昵的跟他在一起,“老公,中国有个诺贝尔获得者在80多岁的高龄取了个30来岁的女人,生活的可幸福了。只要我们有爱,没有什么可以阻碍的。”她亲了他的脸颊,脑袋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莫梵睿将她搂进怀中,“碗,我舍不得你。”他想她,天天都想,每时每分的想。

“所以你要一直陪着我,我们还要生好多宝宝,凑成一支足球队。”

琴琴在房间睡着了,家里只有她跟莫梵睿,两人亲昵地抱在一起亲吻,倒在沙发上……

久别胜新婚,夫妻点事非但没有年龄的区别,反而更加的如鱼得水。生命有限,温婉跟莫梵睿陪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杨庭每隔一个便会给莫梵睿换血一次,同时医生从他的器官提取了细胞放在实验室培养,想挑战科学极限能培养出人类器官。

实验长达三外,最终仍是失败了。

三年之后,温婉培着莫梵睿回到呼伦贝尔,他们在帐篷前观赏着雪景,他在她怀中露出满足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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