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权夫人
千老爷的做法她们不予评置,可一旦细想开来,里边的弯弯绕绕着实让人心悸。
“你的意思是,暗地里,是老爷逐步逐步疏离三郎君,以至于造就如今的局面?”杨婶接过素娘的话,恍惚中惊醒,似乎被脱口而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疑惑的语气,清明的神情和诧异的眼神,无一不说明她的纠结。
所有人都以为,六郎君的得宠,是因为六郎君的娘亲权夫人。
她俩才这么一分析就得出一爆炸式的结论,可想而知,千老爷是做得有多光明正大,才让千府一众人从没怀疑过,真正妨碍三郎君的并不是六郎君的受宠,而是千老爷的远离。
不过大胆质疑千老爷的人根本没几个,素娘在千府可算得上独树一帜了。
素娘点头道是,又掀了掀嘴皮:“六郎君和九郎君的关系,与从前的三郎君和大郎君的状况太像,我前面说过,除去九郎君的名字在历练名单上被抹除……”
不则,九郎君有罪受了。
而她,绝对舍不得九郎君受罪。
“所以,我们应该从六郎君下手?”素娘都提点到这个地步了,杨婶虽仍然有些云里雾里,也明白了素娘要表达的意思。
从直觉上来说,素娘这么尽心尽力,应该不全因为杨四,更多想的是九郎君,素娘的出发点毋庸置疑是九郎君的。
她的确没素娘聪慧,但也不是那笨头笨脑之辈,有些可以肯定的东西,她从不含糊。
问题是她从来没听素娘提起过九郎君哪怕一次,,素娘更不曾向杨四打听过九郎君的任何消息,这突然而然的挂怀,教人实在难以理解。
只是这种感觉在脑子里成心就成了,多余的想法可以直接掐掉。
素娘不是寻常妇人,看她一身功夫,就能说明一切,而且,从进千府开始,她就没向任何人隐瞒过她会功夫的实情。
无论她的动机是好是坏,她都有她的理由,自己没权干涉,甚至必要的时候会无声支持。
素娘嘴角弯起,眼角微眯,却不像是笑:“六郎君如果改变了注意,结果会怎么样?”
九郎君不论如何都不能同六郎君一届历练,九郎君性子和身手都没有大郎君的十分之一强悍,在她眼里,六郎君却是比三郎君更难对付人物。
她如何肯把九郎君送进狼窝。
怕就怕六郎君不用动手,只要把九郎君的名字填在历练名单上,九郎君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更何况自从的到了九郎君名字在历练名单上的消息,她就总有种九郎君上了历练战场,便再也回不来的感觉;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无论如何得阻止九郎君冒这个险。
杨婶杏眼微眯,迎上素娘的眼睛,却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半响,抚了抚鬓发:“六郎君不像那种轻易被人说服的人。”
素娘这回真笑了:“你忘了,还有权夫人。”
权夫人与处事精明的大夫人、面相魅惑的姬夫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她一眼看去是年轻貌美,再一眼看去还是年轻貌美,没人会相信她是个二十岁孩子的娘亲,说是六郎君的姐姐都抬举六郎君了,说是六郎君的妹妹,信的人是有一大批的。
因为她所拥有的,不仅仅是面容上的年轻,还有气质上的年轻,清纯得不染俗物,二八年华少女的气质。
这种气质放在任何快四十出头的妇人身上,都会觉得做作露俗,即使不恶心看上去也会别扭难耐。而这份纯净放在她身上,所体现的却是自然天成,誓与这纯净的气质相融的状态,更何况她还拥有一张人人妒忌的不老容颜。
靠着这张容颜,她成了千老爷的近十年的宠儿,不仅如此,她的孩子千六郎也因为她,顺利荣升成为千老爷身边最受关注的孩子;纵然背后有不少人指点她为妖为孽,旦凡千老爷喜欢她的容颜,她也能做到眼不见为净,真无法避免的撞见了,权当她羡慕嫉妒恨好了。
权夫人性子随和,即便其他夫人看不惯她的做派,与她们发生口角或矛盾,她也有一份不屑与她们计较的气度;又因为一直是老爷的宠儿,就算很多人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也不敢与她正面对上。
她有今天的地位,自然不是因为随和的性子和千老爷的宠爱得到的,更多的一些东西,是大宅子里的女人必备的经营手段,更何况,千老爷的大妻不是她。
她还有个儿子,也向来疼爱她儿子,必然想为他争取些什么。
所以清纯的气质或是年轻的容貌,都并不影响她是有脑子有手段,该下手时有绝对果断气魄的女人,这才是她自始至终一直呆在千老爷身边,没被任何女人替代的重要原因。
可她一直以为有大出息的六儿,这回却做出这么不经大脑思考的事情来,她都要怀疑,是不是他身边的人怂恿他做的。
仔细想想可能性又不大。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孩子。六儿做事很少按着旁人的想法来,向来都习惯一意孤行,心思还难琢磨不说,连她这个做娘的,都没有被纳入他心思的“聆听人”的资格中去,这也正是她头疼的地方。
按说六儿这孩子也是从小带在身边的,
她为他好,可那些她认为绝妙的法子,他却很少借鉴,更多的时候甚至不屑一顾。儿大不由娘,她也没办法非逼着往东往西的,这不,捅娄子了。
这会子千老爷正在用餐。
权夫人为他布菜:“有一段时间没见着老爷了。”她轻声念叨,“精神看着不如前些时候,老爷业务可是繁重?不打紧的事交给下人们去做好了,老爷可要仔细了身子。”
千老爷年轻的时候倒是个美男子,只是现在看,丝毫看不出任何美男子的迹象,除了偶尔露出来的或精明或霹雳的眼神和个子不矮以外,余下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子吗;就连穿着也是普通的,走出去没人会相信他就是顷城甚至孤州大名鼎鼎的千老爷。
而今的他看,上去木讷且不解风情,远不如传闻中的**倜傥。
听权夫人轻声软语的劝慰,千老爷想起的确有两件头疼的事,瞅见权夫人眼里的担忧,顺口就提上一句:“我想让三儿参加这届历练。”
权夫人惊了,放下筷子。
风平浪静的千府,还真没有什么事值得她惊讶的。可依老爷所言,三郎君早在五年前走过了历练这一遭——同一个名字,重复出现在历练名单上,不是违反祖制的吗?为何老爷还与她这么一提。
这一提,不就说明老爷正准备实施这件事吗?连考虑都过滤掉了,或者说,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形成的结果。可违反祖制的事,能明目张胆的实施吗?
“老爷,这可是……”即使心底抗拒,她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她心里有数,老爷能明确的告诉自己他的想法,已经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