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夜访
柔柔的雪花飘下,触到我温热的手心,很快便化作水汽,消失不见,感受着指尖的冰凉,我不禁陷入了忧思。其实,我和李彦琛大概就是如此吧。
心存渴望,却未必适合。现在这样也挺好,他在程又凝那里,软玉温香,再不像从前跟着我那般受冻挨饿,疲于奔命。
如果我带给他的只能是伤害,而别人能给予他幸福,何不放手让他去追寻幸福呢?
雪花伴着夜风洋洋洒洒,再耽搁下去,恐怕夜路就更加难行了。想到这里,我也不再磨蹭。戴上披风上的帽子,提着灯笼匆匆走进了雪中。
待我匆匆赶到栏舍时,qq已经歇下了,旁边的食槽上还零星躺着几条小鱼。看这情况,菜苗已经喂过了,想必她是知我重视qq,所以格外放在心上。
到底是知根知底的姐妹,菜苗那般马虎的性子,现在竟也为我变得这般细腻。我还来不及欣慰,就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冻得哆嗦了一下。
这栏舍是太子特地命人建造的,依照qq的生活习性选了背阴处。又特地差宫人运来了冰雪。
只是这样的极寒之地,人实在是不宜久留的。
我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qq,揽了揽身上的毛绒披风,匆匆提着灯笼出了栏舍。
当我到达凤栖宫时,竟发现门是敞着的。诶,不对啊,我记得我刚才出门明明关了的。就算有盗贼潜入,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如此无所顾忌,就只能是菜苗了。她定是知道我出去了,所以特地留了门等我。
这样想来,也就不足为奇了。我将灯笼吹熄,放在门边,直接踏进了房里。
“菜苗,我回来了!”进了屋里,我掸了掸身上沾染的雪沫。毫不顾忌地冲里面喊了一声。可对于我这声呼唤,菜苗却并未做回应。
好啊,跟我玩这招。我看着里面狡黠一笑,直接脱了披风外套,再不睬她,只是坐到梳妆桌前安静地卸着耳环首饰。
这时,通过镜子,我隐约感觉到帐内有东西动了一下。嘿,小样,还是露出把柄了吧。
我抑制住心头强烈的兴奋,轻轻地抬起脚,一点点地往床上靠近。
借着白雪的光辉,我对准里面的那个身影,走到近前,一把撩开帐幔,继而跃身一跳,直接将他压在了身下。
“叫你装神弄鬼,现在我看你往哪跑。”我一边说笑,一边继续在他身上弹跳。几个回合下来,我已经气喘吁吁,可往日一点小事就咋咋呼呼的菜苗,今晚却格外安静。
“好啊,给我装深沉,我叫你装!”我说着,露出一脸坏笑,伸出手向他的脖颈袭去,本指望通过此举使她破功,可还未抵达,我的腕就被他的手掌拦截住了。
诶,这力道不对啊,想我平日那般孔武有力,菜苗那个小鸡崽子根本拦不住我,可这只手却壮实有力。就连指节上的戒指都能恪得我生疼。这般强大的力道……
不对,这是一只男人的手。就在我意识到这一点,准备开口大叫时,房中忽然大亮了起来。
我看向了四周,搜寻起光亮的源头,只见府里的丫鬟都尽职地守在烛台前。她们似乎就在等这一刻的到来。
我回过头,带着不祥的预感看向了身下,竟发现,我身下压着的人是李彦琛。我就这么放肆地骑在他身上,准备动粗的手腕被死死扼住,狂狷的动作中尽显不羁。
也许是这样的画面太生动,我看得入神,半天才反应过来。
“啊。殿,殿下恕罪!”
收回神思后,我慌忙从他身上撤了下来,也不要他开口,直接跪在了他面前。
“都下去吧!”他并未理会我的讨饶,只是挥挥手遣了四下的丫鬟。
完了,看来他这是要对我滥用私刑啊。我现在似乎都能想象到他一脸狞笑,对着我摩拳擦掌的模样。
不出我所料,下一刻,他果然将脸慢慢探了过来。完了完了。我心底的呐喊越来越弱,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绝望。
可我的恐惧并未能阻止他的进攻,下一秒,他的指节就抵达我的下巴。
随着那力道的一点点加大,我被迫地抬起头来。
“我不是故,故意的……”我避开他的目光,无力地辩解了一句。
“看着我!”
不容置喙的命令传了过来,带着他与生俱来的威严,我丝毫不敢忤逆,只得怯怯地抬起眸看了过去。
不同于以往的刚毅冷峻,此刻他的面庞上却多了几分温和。
“我就那么可怕吗?”他眼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既像是探索,又像是说笑。
这样模糊的神情让我不知如何开口,不过单是这样的犹豫,也大概可以判断出,我还是怕他的吧。
也许是我的沉默让他生出了几分爱怜,他忽然将手移向我的颊边,用他光滑的指腹轻轻地摩挲了起来。
“我记得在宫外你不是这样的,就当本宫还是那个阿黄好吗?”他的征求中带着几分渴望,看着他殷切的眼神,我心头忽然升起了几分悲哀。
阿黄只不过是他权宜之下营造出来的假象,他这般怀念不舍,无疑有些讽刺自欺。那时,在我心里,他只是个单纯的少年,粗布麻衣,我想怎么差遣就怎么差遣,而现在他金丝蟒袍。身负治国重任,又怎可同日而语。
“从前,是臣妾不懂事,害的殿下吃了不少苦头,还望殿下恕罪。”
他现在的身份实在不该再沉浸在那段虚无缥缈的回忆中,尽管知道这样又可能伤害到他,我还是做了坏人,将他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
“你还在气我。”他权当我是在耍小性子,直接起身扶我坐到了床上。
“其实,失忆一事我并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情况复杂,我怕你知道太多,对你不利。”
玛德,这是在突出我太笨,还是在强调你太聪明。这不说还行,一说我不禁更气了。
“好啦,别憋着了,有什么意见就说出来吧!”李彦琛一副开明模样,可在宫里生活了这么久,那些恕你无罪,尽管如实道来的鬼话我早已不信了,别以为这招还能套出我的话。我注视他一阵,睁着大眼,诚意十足地开口:“臣妾对殿下的决断从未有过异议!”
果然,这般毫无破绽的伪装成功地忽悠了李彦琛。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脸欣慰:“瑾儿,只要你理解就好,你是铲除叛党的功臣,若因欺瞒一事,对本宫心存芥蒂,那就太叫本宫伤心了。”说话间,李彦琛的手已经探向了我的衣襟。察觉到他的意图,我的脸颊渐渐变得灼热起来。
他的动作温柔缓慢,并未让我生出反感不适,可当他手掌抵达的刹那,我还的果断地转过了脸。
周围陷入了一片沉寂,我缓缓转过身,将目光投了过去,李彦琛的手掌就僵在空中,脸上的神情由错愕变成悲伤。
也许,在冥冥之中,他已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殿下说臣妾是铲除叛党的功臣,那臣妾想求您件事。”注视他一阵,我果断选择开口,断了他沉溺于悲伤的机会。
“你说。”他收回手,俊朗的脸上满是落寞。
“臣妾想请殿下宽恕李娉婷!”
“不可能,君无戏言,况且,官差都已经押送过去了,现在再下令召回,以后本宫还有何威信可言?”李彦琛语气中带着几分薄怒,一拂衣袖,直接起身走到了房间中央。这般不容置喙叫我忧心,可对于这样的答案我早已有了准备,依旧耐着性子向他解释起来:“赵治为人粗横跋扈,娉婷姐姐是被他强娶上门的,平日赵治若有要求,姐姐不依,他动辄打骂。将军府妻妾无数,吃醋之风蔚然盛行,再加上有了将军的暴行做示范,她们欺负起姐姐也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好不容易熬到将军倒台,却不想她又因身份受了牵连。”
略显伤感的话音落下,太子背对着我,半晌才沉沉地开了口:“大衍律法是容不得人/伦私情的,不管当初多不情愿,依旧无法改变她是将军府家眷的事实,知足吧,起码她还活着!”
太子的语气中带着几多无奈感伤,在这样的氛围下,我不由也触景生情,忍不住感慨起来:“相当年,每年重阳宴,殿下都会召我们姐妹几人进宫,而每当殿下您说什么,做什么,娉婷的目光始终在您身上,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娉婷喜欢的人是您,可选秀之时,您单单避开了她,而不久之后,她就嫁入了将军府。单是这一步之隔。将她送入了绝境,现在转过来想想,如果当初她中选入宫,现在就是太子您的人,富贵荣华,锦衣玉食,再也不用受到赵志的牵连。哎,命运还真是造化弄人!”
我的感慨只是随心所发,并不带有任何的指向意味,可这番伤感之语。非但没让李彦琛生出恻隐之心,反倒让他越发不悦起来。
“晚了,爱妃歇息吧!”冷淡的声音落下,他毫不留恋地抬起了脚。
我知道,他是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