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新生
“李彦琛!”万念俱灰之下,我失魂落魄地念出了这三个字,可一低头,竟发现地上的雪地里染着深色墨点。我俯下身,拭了点在手指上,竟发现这深色墨点是血迹。
“李彦琛。”我再度轻声嗫嚅了一句,抬眼望去,那样的血迹竟绵延了一地。忍着心头巨大的悲痛,我还是抬起脚循着血迹在雪中跋涉起来。
血迹所指引的地点越发偏僻,我心头仅存的那一点希望也被一点点抽空。瞧这情形,那帮叛党应该已经得手了,而血迹所指引的方向不过是抛尸地点罢了。我心头被巨大的绝望笼罩着,脚下也已经瘫软,我再度鼓起勇气绕过了一排小松,可下一刻,看到那空旷地上躺着的熟悉身影,心头就有如遭遇了一记晴天霹雳。
“李彦琛。”我含着泪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看着他满头是血,双眸紧闭,我的悲伤终于忍受不住,下一刻,泪水就肆虐开来。
“李彦琛。”我伸出手抚着他的面庞,泪水滴落在他的脸颊,模糊中,那日的场景似乎又浮现在眼前,他炽热的目光中带着几多殷切:“你愿意陪我一夜吗?”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懵懂决竟预示着这样悲伤的结局。
“我愿意。”我忍着心痛,用尽全力说出了这三个字,可此刻,无论我怎样嚎啕他都听不见了。那日火红的篝火现在只余下一把黑色灰烬,我绝望地将脸颊贴到他的胸口,落下最后一滴泪,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我不愿再错过,活了这么久,我也想贪欢一次,李彦琛,就让我们长眠于此吧,虽然他已没了知觉,但我知道,此刻在粘腻的血迹之下,他的嘴角必是笑着的。
从此以后,这世间再无李彦琛,只是这水月山脚下,多了一个叫阿黄的年轻人,那日宫中的哗变与我们再无关联,由于头部受到重创,脑中留下淤血,阿黄对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醒来的那天,我给他烧水洗头,他问我他是谁,我就临时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初来宫外,百般艰难,我本想投靠于爹,可现在赵治当权。一旦我回家势必会牵连于爹。好在有之前的那户人家收留。我们才有了现在的落脚之地。
可老人家毕竟和我们非亲非故,这样白吃白住,我的心里总归过意不去。阿黄有伤在身,行动不便,我就托大娘留心着帮我找个能干的活。
这一天,我正和大娘合力拧着衣服,住在不远处的梅姑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姑娘,我们跟人出去办酒席,还缺个人,你去不?”
“我去,我去。”我应了一声,连忙将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擦了擦,一脸高兴地看向了大娘:“大娘,我走啦,阿黄就麻烦你们了。”
“哎,去吧!”大娘应了一声,我慌忙就抬起脚跟着梅姑走了出去。
办宴席的是位张姓财主,因人手不够,才临时找了我们这些帮工的,听说这是为庆祝张老太爷八十大寿,因此场面办得很大。
“来,小向,你把长寿面分发到主桌。”主厨大师傅随口吩咐了一句。
“啊?”我对他的决定颇感讶异。
“师傅,我以前没做过。”犹豫片刻,我低声辩解了一句。
“嗨,不过是几碗面,端过去就是了,别以为富贵人家就有多少规矩,没事的,不讲究,要你上,是因为你形象好,年轻漂亮,让人看了舒心。”
大师傅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再做推脱,待他把面装进托盘中,我便伸出手接了过来。
毕竟从小没做过什么重活,端着托盘才走了几步,我的胳膊就颤抖起来。在喧闹的人群中我努力撑着,往主桌方向走去。
终于到了,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刚准备放下,忽然身前的一个白色身影站起来,我来不及躲闪,汤面尽数溅洒出来,搞得他白色的衣衫一片狼藉。
我被惊得傻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名客人并未发作,但同桌的客人已经看不下去了:“嗨,怎么干活的,瞧把萧爷衣服弄得,端个碗都端不好,不能干趁早滚蛋。”
“对不起,对不起。”受了这般粗鲁呵斥,我连忙拿起毛巾在那名受殃及的客人身上擦拭起来。
“向阳!”正在我奋力擦拭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对方口中溢出,这一刻,我的心头就仿佛被击了一下。
仓惶之下,我立即转身想要逃脱,可他却抢先一步拽住了我,他手上因那日徒手替我挡刀,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可这在我看来,却讽刺至极。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再见面时,竟然会是这种情景。这一刻,耻辱,愤怒一齐涌上,我怒瞪他一瞬,奋力地挣开他跑了出去。
“向阳,回来吧!”他追出房间,在我身后奋力呼喊,可我却没了再度面对他的勇气,我就这样没命地狂奔,任凭泪水伴着寒风飘洒。
到了门前,我揉了揉眼睛,可看到呆坐在门框上的阿黄泪水却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扑进他怀中痛哭起来。
此时,屋里的大娘听到哭声,连忙走过来,拍着我的背,爱怜地安抚起来:“怎么啦,姑娘,别哭,活儿要不顺心,咱就不去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不由哭得更伤心了。
第二日,虽然眼睛肿了,我却依旧出现在了小鸟。想要支付阿黄高额的费用,仅依靠做零活儿,无疑是杯水车薪。现在只要能给阿黄治病,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抹不开面儿的。
我想通了,虽然同在小鸟,但我是我,萧篱落是萧篱落,我不能因为他在这儿就断了自己的活路,全是依靠劳动力挣钱的,他挣他的,我挣我的,两不相干。
毕竟是老本行,我做起来得心应手。头一天就撮合了两对。
晚上,黄妈妈出来送我,当我提出要她支付今天的薪金时,她却露出了一脸讶异。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对萧篱落的好在旁人眼里竟成了理所当然。我真不知那时是我太傻,还是他太美好,起码现在,我是不愿意继续下去了。现实是残酷的,我也要生活,也要养家,再也没有精力挥霍了。
晚上,我拿着自己亲手挣来的钱,买了几袋米面,还未走到门口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阿黄,大娘,我回来了。”
“回来啦!”大娘首先迎了上来。
“给。”我说着将手中的米和面交给了大娘。
“哟,姑娘本事真不小,这才头一天就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大娘说着拿着米进了里屋。
这时候,我将目光投向了静坐在一旁的阿黄,我进来这么久了,他竟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阿黄,干什么呢?”我凑上前去,竟发现他手中抱着个白色的鸽子。
“哦,今天中午,这只鸽子就在屋子上空盘旋,我好不容易让老头子借了梯子捉了下来,本想炖了给阿黄补身,可他抱着这玩意,死活不松手。”大娘将米面放好了,走过来及时解决了我的疑问。我将目光投向阿黄,他将鸽子极宝贝地放在腿上,满眼都是怜爱。
“他要是喜欢就让他养着吧,反正也杀不了几两肉。”我冲大娘微微一笑,走到阿黄面前,身处手摸了摸他手中的鸽子,这一刻,他眼中的戒备全都消散了。
在小鸟工作后,我的经济状况渐渐好转起来,为了不麻烦大娘,我添置了些家具,带着阿黄和鸽子搬到了距离大娘家不远处的一处空房子处。阿黄的记忆没有一点儿起色,不过性格却较之前开朗了许多。
“小向。”我正在锅上炒着菜,在底下烧锅的阿黄忽然叫了我一声。小向是别人对我的称呼,他也跟着这么叫,即便他失忆了,似乎也失的格外遗世独立,并没有因为我们的亲密关系贴心地叫我一声向向或阳阳。
“嗯?”我应了一声,手上的锅铲并没有丝毫的放慢。
“哪里能找到蛐蛐?”听到这个问题我有几分讶异,可细细一想,淤血堵塞的只是他的脑袋,并不是他的基因,对于他这一声挚爱的物种,有此反应也很正常。
“哦,门口的草丛里就有啊!”我随口答了一句。听到答案,他没有再问,拿着烧火棍,认真地拨着锅底。
今日我像往常一样,给‘深瑾’们讲着课,忽然从楼下传来了一阵骚乱。我们的课程只得被迫终止。我随着众人走出了房间。一出门便听到一声叫嚣。
“别动,都给我老实点啊!”以为军官模样的男人伸手指着众人,一脸严肃地做着警告。
“哎呦,我的长官哎。你这样三天一搜,五天一查的,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黄妈妈走上前来诉起了苦,可那人却全不理会,直接伸手将黄妈妈搡到了一边。
“官府办案,谁敢不配合!”身旁的一名侍卫呵斥了一声,便拿出了一个文册。
“点到名的应一声。林玉儿!”
“在!”
“赵月敏!”
“在!”
……眼看着楼下点起名来,我心中也越发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