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进宫见连硕
叫顾延进了殿内,连硕敛眉有些不耐烦。
邬芷凝静立在一侧丝毫不避讳,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在她这里几乎是形同虚设。
“将军不是有事,怎么不说?”
顾延躬着身,面露怒色:“皇后身为后宫之首,更应该恪守朝纲。”
邬芷凝一张脸霎时变得难堪,拧着眉想呵斥他几句,却因他是朝之大臣,重兵在握不得不忍下。
“本宫来见皇上,偶遇将军在此,想着清歌妹妹不在了有心安慰将军几句,既然将军不需要,那本宫就不打扰了,晚些时候再来找皇上。”她忍下怒意,脸上微微带笑。
赶走了邬芷凝,连硕神色缓和不少,只是顾延已被宣进殿内不好再叫他离开。
知他想说什么,连硕才不想听他所言,顾清歌一事现今必须瞒着,而顾清榆,他下的圣旨不可更改,邬芷凝有意提此事,却又碍着顾清歌的死,不好直说他劫狱罪当论斩,顺着她话头,唯有流放才是两全之策。
一者,他对顾清歌有情,绝非说断就断,免了顾清榆的死罪改判流放倒可让她认为是顾念余情,二者,邬芷凝有意趁机打垮顾家,给她点甜头,未必不是好事。
只是,顾延的出现有些不妙。
“皇上,”顾延作揖,“君为臣纲,臣不敢冒犯僭越,只是臣膝下只有一双儿女,如今小女被陛下赐死,小儿也要流放,敢问皇上可曾清楚查证过?”
他眼睛直视,迫使连硕蹙了蹙眉。
“顾将军,”他沉声,眉宇稍显戾气,“你也知朕是皇上,朕决定何事还要向你报备?”
“皇上,”顾延双手抱拳,“臣不敢,臣只是想知道小女因何要被赐死,杀人一事,小女绝不会做。”
“那你是说朕冤枉她了?”连硕横眉。
自小熟知的温和模样被高高在上的姿态消磨,一朝成帝,这气势也截然不同,傲气自立,倒与先皇有几分相像。
顾延敬着他为皇上,双膝骤然跪地:“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他眉目上挑,冷喝,“狱卒亲眼见了她杀人,顾清榆也有萱瑶口供在,罪证确凿,你说他们无罪,无罪在哪?朕忍你建功无数,你若再与朕争辩,以下犯上这罪责你是吃定了!”
连硕的话掷地有声,句句压迫着顾延,直叫他说不出话来。
“将军回府吧。”连硕平缓语气,淡淡道。
顾延明白,连硕此次是绝不会听他求情,顾清榆被流放一事连硕是认真的。
眉头微蹙,他暗嘲,连肃这是要拿他顾家开刀建立帝王威信了?
顾延微微笑了笑,转身退下。
昌和殿开了又合,连硕背过身,余光淡淡掠过窗外,嘴角讥笑,全都听了去,可还满意么?
沉寂犹如现今的晋王府,除去必要事宜的沟通,整日也不见府中有人说上一句话。
灵堂内倒是有些动静,细瞧才知是顾夫人在低声呜咽,方离陪在身侧没忍住也压着嗓音哭了起来,连怿摇了摇头,明知顾清歌没死却不能说还不如当日不问连肃的好。
隐瞒她还活着,这其中自然有隐情,不过连怿没想到连肃会与连硕联合,那日他在顾清歌灵柩前说的话并非是玩笑,他确实要走,不过是要带走活人,而非装着死尸的冰棺。
云游四海,他听连肃提过,顾清歌未嫁进晋王府时,常在街市玩闹,兴头之余脱口就道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出了这京都,走遍九州山河,吃尽天下美食。
连肃总是点头说这丫头真倔,山河难赴,她若行一步就嫌累不是闹了笑话?
可他却也说,即是如此,他就带着她行走,路途遥远,他与她相处的日子不就越久?
没想到,他娶她这事竟成了真,若非她假死一事,可能还需一些日子,连肃才会带着她离开,此番不过是提前了,对他倒无影响。
只顾府上下没法平息伤痛,顾夫人哭累了双眼也不愿闭上眼睛休憩一会,且又听闻顾将军去了皇宫,换来的怕也只是另一番无情拒绝。
顾清榆更是深受其害,整个顾家像是临近衰败,顾延和夫人都瞬间苍老了许多。
白发送黑发,这一送,也等同于送走了她唯有的两个孩子,顾夫人垂下头哽咽着,手帕拭不干泪痕,终究没能敌过心头的痛,昏厥在灵堂。
叫来郎中调理,顾夫人只摇了摇头怎么也不愿卧床休息,硬撑着说什么都要守着顾清歌的灵柩。
连肃看了微微侧目,迈步走了出去。
顾清歌被他安置在紫胤阁不知外界一切,若叫她知了顾府现今是如此光景,她定是要大闹一场,哪怕是再闯皇宫,她也在所不惜,叹了口气,连肃微微摇了摇头。
“三哥。”连怿走出灵堂,见他眉宇微皱,便知他在为顾清歌担忧。
说来也奇怪,就算是手足兄弟,他也未见连肃面色有过变化,哪怕是父皇驾崩,他也不过淡淡看着,而那分不清真情假意的妃嫔哭闹也只是令他不耐。
早在顾清歌之前,倒是有个女子曾叫连肃表露过不一样的神情,只可惜,那人早在他十岁那年就殒命在后宫之争中。
淑妃孟氏,连肃生生母亲,薨逝那日,连肃就在近旁,先皇将她赐死,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监和宫女杖责于她,逼的她不得不拿起匕首自尽。
无力营救的连肃亲眼目睹母亲的死亡,对于一个才刚满十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痛苦的,哪怕他尚幼,也知人死就不能复生,往后再不能在伴他左右,对他温声细语。
先皇的后位之首,以及其两位皇贵妃联合冤枉于她,说她与侍卫私通,虽证明连肃确是他孩子,可先皇还是对淑妃生疑,乃至她正怀着身孕就被他狠心下了杀手。
也许就是那时,连肃不再对父皇有情,看着他死,仿佛是了了一桩心事。
连怿知道,连肃曾多次对父皇起过杀心,但最后还是没能下得了手,只是将他后宫嫔妃一个接着一个除去,与妃嫔有所勾连的大臣也无一留下。
身为帝王,后宫女子却大多不洁,尤其是皇后与贵妃,枉他如此信任,竟招了她们的道,十几年的风云变换,连肃的成长蜕化让他刮目相看,而他对连肃生母也越发愧疚,且这后宫*之事不断,才造就他就这么突然发病过世。
多年隐忍的怨恨似乎因为他的离世,连肃释然,但要为他难过,连肃却已不能够,对他的父子之情早在母亲殒命时就已断了,他看着他,漠然大概是唯有的表情了。
常年养成的习惯,连怿心觉连肃此生都不会有其他表情,只是每每提及顾清歌,嘴角不经意的笑容就会出现,这也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只可惜,顾清歌如今假死,看着她亲人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连肃这心大概也不安宁。
“离儿这几日辛苦了,找个郎中也给她开服补药。”连肃转过身看着他,淡淡道。
连怿点头,微微叹息:“这事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解决,你打算瞒顾家多久?”
多久?连肃抬起眼:“最多三天。”
坚定的神情令连怿心安,但隐隐又觉得不妥,他开口想问他准备怎么解决,却见方离从灵堂走出。
“晋王,顾夫人要见你。”
连肃颔首,走了过去。
三人进了灵堂,顾夫人抬起头,见着连肃,缓缓说道:“王爷,老爷不在,我才敢问,清歌到底是因何而死,不说那萱瑶姑娘是她一直嚷嚷要帮衬的,就是个陌生人,清歌也绝不会做此等恶事。”
她目光盯在连肃身上丝毫不放松。
“我也不信姐姐会杀人,晋王,难道你想让姐姐就这么背负杀人的罪名入葬么。”方离跟着道。
连怿微蹙眉,不知连肃会怎么应付。
静默半晌,连肃都没有开口,连怿恍然清醒,以连肃这样的性子,他不想说的东西绝不会提及一词一句。
只是......
“王爷。”顾夫人企盼的眼神让他握紧了拳头。
“三哥也不信王嫂会杀人,但旨意已下,人也饮鸩自尽,三哥又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要拆了高胥,将皇兄抓了问罪,指责他滥杀无辜。”连怿无奈摇了摇头。
方离一听这话,心中的火蹭地窜起来:“那是什么意思,姐姐的死就不追究了?”
顾夫人只低下头,苦笑着拦下方离:“既是如此,那也是清歌命中该着一劫......”
她话没说完,想到连硕就是那皇帝,这心骤寒。
方离此前还对连肃的深情有些感慨万千,但如今这死没有查证,连肃也好似不在意,就叫她心头一怒。
但碍着顾夫人在,怒意没有发作,瞪大了眼睛埋怨他态度冷漠。
连怿在心底为他叫屈,暗暗叹了一句。
在紫胤阁的日子倒不会觉得无趣,只是顾清歌有些心不在焉,自己被赐死一事,不知爹娘可否知道,若他们以为自己死了不定会急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