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云天告别

水族皇宫。

今日司徒云天便要带领随从离开水族,离别前,他特意命人去邀了水若寒与水毅,说是一同前往御花园赏花。

收到邀请,水毅与水若寒眼神交替,深蹙眉头,不免暗暗揣测一番司徒云天的用意。

若非朝政要事,水毅本不想见他,因他容貌与司徒坤长的太过相似,令他总忍不住忆起多年前那段悲痛不堪的往事。

水若寒更是心有疑虑,他们都太了解司徒云天的奸诈狡猾。

所谓退敌之策,攻心为上。

他们倒要看看司徒云天这次特意约见他们父子,到底意欲何为?

……

御花园百花齐放,庭院满香,和熙的春风温柔地拂着每一个在此信步闲逛的人。

走在御花园庭廊四周,同游三人一路相对无言,各怀心思,默不作声,只是静静赏花。

直到午时,司徒云天才向水若寒与水毅一一做了道别。

与水若寒擦肩而过之时,司徒云天笑意颇深,声音也满是挑衅:“这场乱世之争,谁胜谁负?尚且未知。朕其实,也同样担忧郡王爷的安危。”

水若寒眯眼,蓝瞳渐深,不由怒上心头,欲要出言。这时,水毅抢先一步冷笑出声,语气不避讳地嘲讽:“将来谁主天下,朕也同样期待,朕可不希望,南岳再同上次一样,大败而归。”

听罢,司徒云天攥紧拳头,眸底一股怒火霎时燃起,愈加浓烈。沉足片刻,他冷哼一声,抛下一句:“朕期待与郡王爷的再次相见。”便甩袖而去。

“想不到南岳国的态度竟然依旧如此嚣张。”水若寒冷眼看着司徒云天离去的背影不由嘲弄道。

“由他嚣张,兄妹之间自相残杀,无可避免。这个人,是三国之争中十分强劲的一个对手。”水毅深叹一声,眉间蹙起,凝起寒霜,转而问道,“若寒,你说,我们同意夕蓝前往北漠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父皇……”水若寒看着他,顿了声,不知如何回答。

以夕蓝的脾性,不是他们说不行就不行的……

水毅长声叹息,终是扯出一丝无奈的笑:“罢了,时机到了,该来的总是会来。这也是他们兄妹的命,无法逃避。且看他们的造化吧。”

水若寒颔首,只能这样安慰:“父皇,儿臣相信,以夕蓝与宇枫的聪明才智,定然可以逢凶化吉。”

“宇枫这孩子也不容易啊……”

水毅淡然一笑,二人随即迈步离开御花园。

背后忽然刮起一阵大风,肆意撩动起满园的绿叶与花瓣,狂躁不停作响于耳,似在喧嚣这宫廷主人无法言语的心境。

有时,最大的敌人恰轻成为最好的帮手。

夕蓝一贯如此认为。

水毅与水若寒同样明白。

未央城同样处在重重危机之中……

守护帝都,责任重大。

北漠之行,太多的保护只会束缚夕蓝前进的步伐……

当下时机,北漠之行,已然不是查访火玉龙那么简单了。

乱世之中,谁能逃开本就属于自己的命运。

水族人从不随命逐流……

乾坤扭转,自在人心……

……

归途中的司徒云天在马车中闭目冥思,手指不断摸索着腰间的龙纹血/玉。

身后飞驰而过的绝佳江山美景,在他眼中不过数捧飞沙过眼,狂风在车外呼呼作响,时不时掀起半角车帘,却依旧撩不动他专念的思绪。

徒然睁眼,司徒云天冷眸微眯:水夕蓝!

这个人,秘密太多,必要除之……

行至不久,左翼策马来禀报:“陛下,我们的人在跟踪水夕蓝途中无端遭遇袭击,个个身负重伤。”

“无端?”司徒云天瞳孔霎时聚紧,沉默片刻,隔着明黄色的车帘冷声道,“水夕蓝下的手?”

“不是,此事说来话长。”左翼拧眉回答。

司徒云天闭眸,阴厉的声音再次传出:“无妨,将他们如数召回。回到南岳,从长计议。”

“是!”左翼得令,返身离去。

随行的郑氏兄弟得知此消息,眼神交汇一番,眸中闪烁着同样的担忧。

为南岳,亦为司徒云天。

“皇上,若水夕蓝恰巧得到飞花逐流全本,我们该如何?”犹记得昨晚,郑氏兄弟对司徒云天这样凝重地问道。

司徒云天看着幽蓝的夜空,阴冷一笑,鬼魅的声音空洞而骇人:“朕不会让她活着走出北漠,不管她得到与否。”

郑远依旧不怕死地发问:“若她真是皇上的亲妹妹,皇上依然下得去手?”

“侯爷!”司徒云天脸上凝起浓重的阴霾,眉眼若霜,片刻才又继续道,“朕不是父皇,不会对妨碍自己的女人手下留情,因此,断了自己的生路。”

郑氏兄弟默然不语。

司徒坤也曾毅然决然地说过此话……

可是,谁能料到以后呢……

“但愿皇上不会后悔!”

末了,离开前,郑时深深凝视一眼望天深思的司徒云天,别具深意地对他说道。

“朕永远不会后悔!”

司徒云天喃喃自语。

……

司徒云天撩起半边马车侧壁的窗帘,眯眼观望,眸底透着浓浓的王者霸气。

“云天,做为一个国君,你虽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对同仁,却始终太过残忍。”

“云天,朕去了之后,你要时刻谨记朕的话,凡事切忌不可独断独行。”

“云天,朕这一生,眼中只认真看过一个女子,可朕却为了这万丈江山,将她,亦将自己逼入了绝境。父皇是个失败的君王。”

“云天,雄霸者,要付出太惨重的代价。在南岳这片土地上,为皇者,一旦动心,便万劫不复。如何权衡,在于你自己。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之事。”

脑海中忆着司徒坤生前对他的谆谆教导,司徒云天不由心生茫然,时至今日,他依然未真正理解过司徒坤这些话语中背后真正的意义。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纠结何种东西,为何对这些话如此上心。去问郑氏兄弟,他们也只是语重心长地说:终有一日,皇上会明白的。

最终,他只能认为,他与司徒坤终究是不同的,否则,十三年了,他为何参不透这其中的意思,甚至认为司徒坤所言实在不该是一个君王所该想。

为君者,当果决狠辣,杀伐决断,不该被任何事所羁绊。

他这样告诉自己。

但是,父亲一直是他的榜样。

父亲说过,他和父亲最像,不论脾性还是能力……

曾经如朝阳烈日般的父亲,在某个圆月之夜,遇上他一生的劫,又在某个圆月之夜,眼光紧紧锁着枝头上皎洁的月亮,一动不动,就那样如雕像般去了,眼底透着的浓烈悲哀与懊悔,似是害怕到了阴曹地府,那个让他心心念念之人还是不肯原谅他。

拢起回忆,放下窗帘,司徒云天再次闭目养息,唇角弯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父皇,您就看着儿臣如何称霸这片土地,完成您生前的伟岸理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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