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明月再相见
十日后。
魏潇从睡梦中醒来,有片刻的茫然之感。自从见过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后,他就开始这样了。每天醒来时,却有种依然在梦中的感觉。
一个激灵下,他猛然想起,今天要等待一个重要的约会,便立刻抖擞精神,起得床来。
他洗漱完毕,立刻唤来将军府管家。
“今日可有什么人拜访?”
“回大将军,今晨尚早,无人拜访!”
“那可有何书信?”
“也尚未收到!”
“好吧!若有任何消息,需立刻知会于我。”魏潇吩咐完,打发管家离开。
他不免嘲笑自己的紧张。这么多年了,随着那个日子的接近,他早已将自己锻炼得波澜不兴,还以为再不会有这样激动的时候了。
算算日子,潜龙剑已经离开他一年多了。他不知它为何要走,就像他不明白当年它为何会出现一样。
可是,今天,就在今天,他们又会再次相见。
一想到这里,魏潇开心起来。他的开心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管家来报,君上召他入宫。
魏潇没有耽搁,换上官服,立刻进了宫。
走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间,魏潇心里沉甸甸的。近来,他与君上的关系愈发隔阂了。不知从何时起,曾经肝胆相照的君臣情谊起了变化。打了胜仗,君上不会再拍着他的肩膀,赞他做得好;意见不合,君上也不会愤怒地扔他茶杯或是直接拂袖而去,等怒气消除,两人又对饮至大醉重归于好。现在,君上对他总是礼貌而疏远,无论何时,都客客气气的。
魏潇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与他在民间的威望盖过了君上有关。一场接一场的胜仗,为他换来了滔天的名声,甚至有人认为,这天下一统,皆是他的功劳,君上不过是幸运地生在帝王家,又幸运地捡到了一位战神。
他不愿承担这样的盛名。然而,无论他如何低调,这累人的盛名却已是摆脱不掉的诅咒。就像十日前,他虽然没有出现在雁城主道、那个欢迎他的仪式上。他却听闻,百姓们齐声叫着他的名字,迟迟不愿散去,连君上亲自下令也没人离开。
直觉告诉他,在大限前日,收到君上的传召,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进到偏殿,龙椅上端坐着古尔国国君赵南星。赵南星与魏潇年岁相当,与魏潇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不同,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得他保养得相当好。
“属下参见君上!”魏潇目不斜视,屈膝一跪。
“爱卿,快快请起。”赵南星的声音热络而不失庄重,颇具帝王风范。
魏潇应声而起,又听赵南星说道:“爱卿,快看看坐在孤身旁的是何人?”他抬起头来,向君上所指方向看去。这一眼,看得他神色是变了又变,好半晌后,才止住心绪的波动,唤了声:“公主殿下!”
坐在君王身边的那位,对魏潇淡淡一笑,蓝色的眸子里有着得见故人的欣喜:“久违了!”
这个女子,她的美丽超越了人间的极限,即便是最好的诗人都难用言语形容,甚至任何词语用到她的身上似乎都是对她的亵渎。魏潇曾用天边明月比喻过她,然即使是天边明月也不及她十分之一的光华。她只消静静坐在一处,那里便胜却人间无数美景。
赵南星笑道:“王妹修炼归来,一回宫,头一个就说想见你!”
魏潇怔怔地看着她,目光缱绻而痴缠,纵然十年不见,这张绝世的脸庞却未见一丝改变。他痴了般,直到一个不和谐的咳嗽声将他的神智唤回。
魏潇看向那个咳嗽之人,一身简朴的道服竟叫他穿出卓越风姿,那周身的气质仿若九天之上清冷的月晖,好一个当世罕见的美男子。
“小玉,你还不向你的老朋友介绍一下我吗?”男子坐在公主身旁,亲切地唤着公主的闺名。
琅玉一笑,那是魏潇从未在公主脸上见过的娇羞之态。
“魏潇,这是我的夫君,上官文昊。”
一言出,魏潇如被雷击,骤见公主的惊喜全数从心中散去。
“魏将军,上官文昊有礼了!”驸马爷起身低头一拜,有礼有节,端的是气质清华。
魏潇压住心头波动,僵硬地也对上官文昊回拜道:“驸马有礼了!”
上官文昊下巴微抬,似有些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打量。
赵南星为魏潇赐座,几人寒暄一番后。琅玉趁没人注意之时,对魏潇使了个眼色。魏潇领会,向君上告辞。
他出得殿门后,便耐心等待一旁。没多久,琅玉和上官文昊相携而出。
见到魏潇,琅玉便打发走了丈夫。上官文昊离去时,脸上的神色并不怎么好看。
琅玉与魏潇来到一处无人之地。琅玉纤手一展,布了个结界。普通人不仅进不来,连他们说的话也听不到。
“公主,可有话想对微臣说?”
琅玉玉颈微扬,不解地望着魏潇:“你竟然对我自称微臣?”
“我……”魏潇一时语塞,他的“微臣”二字颇有些赌气的成分,可再想想自己的年纪,又不由暗自嘲笑自己。再开口,他已恢复自然:“小玉,你今日回来,是不是为了在大限前与我告别?”
“你明知我最见不得便是这些生离死别……若仅是为了与你诀别,我是万万不会回来的。”
“那你是为何……?”
“自然是我终于想到为你逆天改命的方法!”琅玉的声音犹如天籁,配上那双不染尘世、宝石般的双眸。无论如何绝望,都能在这样的声音和凝视之下,再次焕发生的希望。
“你以前不是说过,天道最重莫过人命,无论法术多么高强,都不能改变人命吗?”
“人命不可改,天机却是可以变化的!”
“此话何解?”
琅玉笑了起来,晶莹的脸蛋上,五官牵出完美的弧度,连天地都在这样的笑容下黯然失色。若是旁人见了,只怕立刻便会被夺了心魄。饶是魏潇与她相识多年,也不免看着她的脸怔忪起来。
琅玉轻启朱唇,道:“若你已然身死,我自是无法将你复活。但你现在仍还在世,只要我能洞察天机,事先防范,岂不就可让你躲过一劫?”
“莫非,你已算出我大限的关键?”
“没错!”琅玉颔首,朝魏潇肩上瞟了眼,那物果然已不在:“近来,我修道又进一步,终于突破限制,得见天机!你那把宝剑,正是让你送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