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宝剑二选一
三天后,古尔国大将军魏潇,打赢了人生中最后一场战争,为古尔国完成了这片陆地的统一。古尔国国君举行了一场盛世空前的迎接仪式,庆祝魏潇的凯旋归来。
就在人人都赶到雁城主道去一睹国家英雄的风采时,九夜和宇文战在进城的另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摆了一个卜卦算命的摊位。
这个时候,自然是一个客人都没有的。
九夜煞有介事地铺开笔墨,还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龟壳摆在显眼位置。
宇文战有些好笑地问她:“又不是真的要替他算命,你做得这么认真干什么?”
他今天穿了身新衣,书生的身体较为孱弱,不过新衣这么一穿,却真的让他显出些许贵气来。九夜对他在他们经济困难的情况下,还买了件新衣服的举动,十分地不满意。宇文战反过来嘲讽她,一件衣服竟可以穿了那么多天不换。
其实,他们活在意识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实体。即便不吃饭,不睡觉也没有什么,就更勿论一件衣服脏不脏、旧不旧了。不过,宇文战是何许人,叫他穿书生原来那些打满了补丁的旧衣,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
九夜一边忙活,一边回道:“魏潇不是傻瓜,不做得逼真些,怎么取得他的信任?”
“你说过,这是幻境,没有天命,所以你无法预测天机。那你又怎么能确定,魏潇还是会和从前一样,选择走这条路回雁城呢?”
“一个人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改变的。魏潇行事低调,又要避忌国君猜疑,他一定不会到大街上去出风头的。”
宇文战瞧了眼九夜,忽然想起一事:“他不会跟我一样,一见到你,就忆起前事了吧?”
“我就是怕我的出现,会让魏潇的残魂察觉异状,所以才要楚逍也进入幻境。他是心甘情愿变回魏潇的,他的主魂感知到这一点,便不会轻易醒来,甚至会用主魂的力量支撑残魂。如此,我才能放心与他接触。”
宇文战点点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物:“话虽如此,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带上这个吧。”
九夜低头一看,是一条白色的面纱。
“还是你考虑周全!”她接过面纱,围面一圈带了起来。
“嘘!”宇文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眼色提醒九夜:人到了!
不远处,一人一马,悠悠闲闲地信步朝他们走来。
九夜立刻就坐,端正姿态。宇文战等到来人靠近,一脚踏前,站在路中央挡住去路。
“兄台,劳您让让!”魏潇勒住马,和颜悦色地对宇文战说道。这一世的魏潇,已年满不惑,常年征战,使得他一身皮肉粗糙干裂,若是配在他人身上,必然显得凶蛮。然而,魏潇这人,自有一股平和的神态,即便是坐在马上俯瞰别人,也不觉得他姿态高傲,反倒是充满了祥和之气。
宇文战观其姿貌,立刻收敛了轻敌之心。暗忖,魏潇果然不是楚逍。眼前这人稳重冷静,比楚逍那种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难对付多了。
“魏将军,一路辛苦了!”
“哦?”魏潇颇有兴味地打量宇文战:“你知道我是谁?”这二十年来,他回雁城时间甚少,对方又是如此年轻之人,怎么就把他认出来了?
“不是我,是我家小姐认出了您!”宇文战朝九夜的方向指了指。
此时,九夜摆摊的位置,正在一棵黄花树下。黄花已挂满枝头,将干枯的树枝妆点得清新淡雅,而九夜一身白衣,面罩白纱,只露出一双堪比蓝天浅海的双眸。她端坐摊前,身姿瘦削娇弱,一头乌黑长发未作半点装饰,自然地披及腰间,风吹过,几丝发梢便随风轻舞。他们正在看她,她也漫不经心地朝他们投来一眼,真真是仙风道骨,玄幻无常。
魏潇在看到九夜蓝眸的一刻,心底深处便似有所牵动。他下得马来,也不牵马,任它随意打转,而他则一步快过一步,急切地向九夜走去。
一个平静之人,忽然冒出这样的热切,让宇文战看得稀奇。
魏潇走得近了,将九夜看得更加清楚,心头不禁划过一阵失落。
“姑娘,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宇文战眉头一跳,难道他认出她了?
九夜却明白魏潇所指,淡淡地说:“我并不是她!”
魏潇一笑:“姑娘如此年轻,怎会认识在下?”
九夜将龟卦推上前:“将军,信命吗?”
“姑娘想做在下生意?”魏潇又是一笑:“只怕姑娘要失望了。在下的命运早已有人为我解答。”
“就是那位与我相像之人吧?”
魏潇一惊,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怎会知道?莫非,你认得那人?”
九夜摇头:“我与那人素未平生。不过,我们也算份属同门。”
“同门?”魏潇喃喃念着二字,又道:“是了,你们的气息如此相似!原来是同门。”他回过神来,激动地问:“姑娘可知她下落?”
九夜沉吟半晌,开口道:“将军近来可是丢失了一件重要的物事?”
魏潇又是一惊,复又想到九夜与那人既是同门,自然有这样的本事。他已从最初的激动中恢复过来,面色平稳如常:“在下丢了一柄贴身用的宝剑。”
“将军可想寻回?”
“自然!潜龙剑陪我戎马生涯二十余载,与我同甘共苦,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自它离开后,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它能早日归来。”
“既然如此,那么就要请将军选择了……”九夜直视魏潇,眼中带有逼迫之感:“潜龙剑与她,我只会告诉你其中一个的下落。”
“为何要做这样的选择?”
“他们两个的行踪都带有大天机,透露一个已是不易,若两个都告诉你,只怕我也会遭天谴。”
九夜蒙着面,无法看清她表情。她一双眼睛坦诚而真挚地望着魏潇,一句解释说得是千回百转,仿佛带着无尽遗憾。
魏潇显然是陷入了天人之战,一时间面如蜡色,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半晌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她对我来说,如天边明月。我心思慕,却也知明月遥远,可望而不可及。而我的剑,却早已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它的重量曾经日日夜夜压在我的肩头,如今肩上无物,我心也成空。所以——烦请姑娘告知,潜龙剑的下落!”
他一字一句地说话,每说一个字,眉头便舒展一分。常年的军人生涯,让他一身脊梁比常人来得挺直,而他听着自己的说话,不知不觉地,肩头越发平整了。一番话说出来后,他突然感觉心头一宽,好似多年的困惑,已在选择中收获了答案。
面纱之下,九夜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十天后,你会收到一个邀约。到时,无论何人、何事将你绊住,你都务必要在日落之前赶到约定地点。然后,将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告诉那人。”
“十天后?那岂不是……”
“你的大限前日!”
骤然听到“大限”二字,魏潇并未如常人般大惊失色,带着了然的淡定,说道:“你果然是她的同门!”
“记住——”九夜站起身,严肃地强调:“一定要去。否则,你将带着生生世世的遗憾死去。”
魏潇收起笑容,正色道:“只要做到你说的事,就能见到我的剑了,是吗?”
“没错!反之,你将与它天人永诀!”
魏潇走后,带着满肚子疑问,宇文战来到了九夜面前。
“看来,还有很多事情你没有告诉我?”
九夜淡笑着问:“你是想问她是谁?”说完又摇头,续道“她的事跟我们的交易并无干系,你不知道也无妨的。”
宇文战挑眉一笑:“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只会对跟我们交易有关的事感兴趣?”
“我倒是忘了,你对古棱镜的来历也很有兴趣!”
“所以,那个人果真跟古棱镜有关?”
“即便我什么都不说,十日后一切也自可见分晓。”
宇文战失去耐心,直戳主题:“那个人是这个时代的天神圣女,对吗?”
九夜愣了愣后,抬头看着宇文战,粲然一笑:“不止是天神圣女,而且是我们这族的第一代!”
宇文战双手抱胸:“第一代,岂不是传说中的神之女?”
“她是天神与古尔国国王生下的女儿,拥有半神之身。我不过能做些预测天机的事情罢了。她却有难以估量的力量。”
“她跟古棱镜究竟什么关系?”
“正是她,制造了古棱镜。”
这个消息虽然震撼,却也在情理之中。宇文战并未纠结于此,转而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那么,除了制造幻境,古棱镜还有什么力量?”
九夜笑容更甚,嘴角弯弯的像是一轮明月。她用那明月般的嘴唇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宇文战并未着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今天最大的收获,是让我发现一件事。”
九夜等着他说完,他却适时地住了嘴。她嘴角一撇,挺翘的鼻梁随之皱了皱。
“什么事?”
宇文战忽然伸手在九夜鼻尖上一点:“原来,天神圣女也是很会说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