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庭前落花山外情
梵音海转身面向莫离，二人此时满耳都是山涧潺潺的溪水声音，这温婉清凉的水流声，正如林花缓缓落下时的歌唱，梵音海道：“若是莫离道友不考虑在下的感受，就如这林花与这春红……”
梵音海自袖中拿出一个酒坛，正是那苍梧楼封存千年的香烈醇酒。
无边落花，满喉美酒，绝世佳人。
清冽的酒香从坛中飘出，梵音海喝在口中的少，洒落在青色衣衫之上的更多。转手将酒坛扔向山头，顿时漫山遍野都是酒香。
酒香，花香，清冽的山溪泉水香！莫离不明白，只觉得似乎在这片晨雾里面，有一条道路可以通向童年！这山间清香的味道伴着男子的气味，居然能让她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馨！
莫离仙子心中茫然不解：“师门众人都说我千叶谷弟子乃是天下所有修真之士追逐的对象，娶我千叶谷弟子为妻，进阶仙道都有望。莫非师门前辈说的都是假话？不然怎么这个苍天道宗大弟子却几次三番婉言拒绝我？”
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梵音海背影，莫离心头又闪过一丝羞怒：“此生若不嫁他，便只有青灯长发，孤老于仙道尽头……”
梵音海被盯得有些后背发凉，转身面对莫离，她顿时露出满脸笑意，面容又略带粉红，恰似飘舞的林花，道：“公子不要笑话我，我从小就在师尊门下修道，师尊说修炼千叶谷的仙典，就要道心如剑，身心如剑。至最高境界时便能天地万物为剑，所以……”
所以莫离仙子除了千叶谷的仙典之外，除了她那个千叶谷，……似乎就连人情世故全然不知！比这做了一世活佛的梵音海都来的清清白白。
萧色心头苦笑，惹上这么一个女子到底是福还是祸？摇摇头，转身走入纷舞的林花当中。
只是梵音海忘了，身为活佛，怎会陷入感情的迷团！
梵音海佛心已然动荡！
莫离仙子站在原地，身心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她将一个手指轻轻在贝齿见一咬，她此生第一次向一个男子表露心意，这指头仿佛被萧色给舔了一下，心海就如同这山涧的溪水，飘过来荡过去。
待梵音海走远，白衣仙子暗自将那个酒坛拾起，用一块丝帛包裹住，仔细的收起，在山涧溪水中净了一下手指，转身离去之时，便整个人又似一把隐藏寒锋的古剑一般，千叶谷仙典要求修习者身心俱合剑道，只是莫离仙子此时剑心，恐怕与梵音海一样，再也没有初次离开千叶谷那种通明的意境。
仅仅因为师祖一句：“救你性命之人便是你命中注定的男子……”，莫离仙子便死死认定梵音海，是否太过可怜。
莫离远去，夏瑾言自然也被送走，只是她走的时候不如莫离来的洒脱，泪眼婆娑！
……
月满拦山，三月十五，苍梧楼楼一片寂静，将这种寂静衬托的更加宁谧的便是萧色的琴声，苍梧楼中仅仅四人：梵音海、苍梧道人、凌天、剑九天。
苍梧楼下更有一人：尾五。
原本凌天仅以为掌教师尊天辰子是要他向尾五传达一句：“万事不可强求。”
可是苍梧道人却做出满桌的酒菜，更是吩咐梵音海将檀香点起，把苍梧楼上上下下打扫的一尘不染。凌天一身白衣，显得出尘之极，师尊的朋友他自然以长辈之礼对待……
暮色渐起，林花依旧，飘零漫天。
剑九天拿着一个长扫把，站在苍梧楼之前平地，一扫一扫的清除那连绵不断，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息的连天落花。正好看看自己这几日修炼来的成果……他时不时看向门内，梵音海光头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金光，他摇头叹了口气。
那一日血神雨夜杀人，身在二楼的剑九天自然第一时刻就被惊醒。梵音海挺身向前，他也立刻抄起宝剑就想要下楼；只是想起自己还有国家大业，脚步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一个老者突兀的出现在苍梧楼门前台阶之上，血衣白发。
暮色冥冥便如这春夜寒风，在人最不经意的瞬间洒落大地，苍梧道人自黄昏时刻就开始在苍梧楼中奏琴，后来有些无聊，索性让梵音海弹奏。苍梧听着梵音海，手中抱住一坛醇酒，远远看向楼外，飘忽的眼神似乎在说些什么。
凌天微微躬着身体，与身后倾斜垂天的苍梧楼呼应。
老者走进苍梧楼的阴影，消瘦高挑，身影也像这无边林花一样，飘飘忽忽，明明是一个男子，却给人一种千军万马的错觉。
那人在凌天站立之处轻轻一停，稍稍施礼，凌天后退一步，行了一礼。老者转身走进苍梧楼，对着一脸酒气，一身华服的苍梧道人轻轻一拱手，软如飞絮，清如寒雨，道：“尾五见过苍梧前辈！”
未央道人并不答话，一坛烈酒丢到尾五身前桌上，尾五一手排开封泥，千年佳酿一饮而尽！
酒香弥散，对着梵音海道：“这位道友琴声真朴，今日能听道友演奏一曲，乃是今日大幸之事。可是这人生如潮，时间是否会永远记得这一曲仙家奇曲……”
梵音海轻轻将手从古琴伤移开，心中一片坦然，即使这个尾五乃是跟掌教真人平辈论交的高手又如何？他轻轻拿起身前桌上酒杯，一口饮尽，道：“在下梵音海，苍天道宗门下弟子，道友既然懂得此道，梵音海何其幸也！”
“好！”尾五一手抓起桌上酒坛，任凭烈酒自口中滑落咽喉，又在胸膛里面滚滚的烧，他走至苍梧楼门口，声音飘逸，道：“千年旧事，苍天飘雪，苍梧前辈是否还会拦我？”
梵音海顿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
苍梧道人呵呵大小，起身走向门口，一道荡漾的波纹自他袖口挥动出出现，空中波纹如水，而苍梧楼上空天幕似乎如流水冻结一般，那原本洋洋洒洒要落下的林花，已然全部漂浮在天幕之中，不再舞动。
落花满地，重重叠叠，尾五口中吹出一口气，顿时满地落花成双排列，最后一朵孤单的飞花在空中飘飘荡荡。
尾五看了一眼苍梧道人，笑容如春风，道：“前辈，千年前尾五不曾改变，千年后尾五也不曾忘记初衷！”
尾五转而面向门口剑九天，道了一句：“尾五见过这位道友，如此林花漫天，纷舞满地，道友又何必去将满地繁华扫尽？”
“你不是花，你又怎么知道花的感受？”剑九天对着尾五轻轻扫了一眼，继续挥动手中长扫把，漫天被定住的飞花就在这长扫一挥之后，慢慢落下，他练习法诀，可不管这老头是谁！
尾五听得此句，身形有些佝偻，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苍梧道人终是开了口：“倘若你出关之前，本座镇压了你弟弟血神，将你侄子煲汤喝了，你还是不忘初衷？”
尾五身形暴起，低声道：“该或不该？与尾五是否有关？”
“与你无关！”苍梧道人自动过滤了前一个问题。
尾五抬头望向云山外的茫茫草原，开口答道。
“难忘初衷，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