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
清幽的山林里,山溪淙淙流淌而过,溪水撞高出水面的石头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一个高大健壮的男手持竹矛站小溪中间,深邃的黑眸如鹰隼般注视着水中的动静,冷静犀利。因为天热,他只穿了一条粗布长裤,两边裤腿都挽到膝盖以上,露出肌肉紧绷的小腿。往上看,男上身赤-裸,汗湿的古铜色背脊烈日的照射下油光锃亮,连同那强健有力的臂膀,阳刚又狂野。
此情此景,若是文弱书生见到了,定会生出自卑之感,或鄙夷地称之为四肢发达。倘若换成闺阁小姐,恐怕看一眼便要羞恼地以袖遮面,但那健硕的印象,不知会不会萦绕她们脑海里,于夜深静时化成绮梦春思。
“哗啦!”
破水声骤然响起,顾三双手用力向下压,然后猛地抬起竹矛,叉上来一条臂长的肥美河鱼。
他得意地朝岸边一颗树下望去,晃晃手中的战利品,好像跟炫耀一般。
可树下只卧着一只白猫。
听到动静,白猫抬起头,眯成两条线的金色瞳仁张大又眯起,兴趣寥寥地叫了声,又重新趴下去睡觉。
顾三脸上的炫耀瞬间变成了尴尬。他破水走到岸上,也不怕腿上的水沾湿裤子,直接白猫面前蹲下,把还摇头摆尾挣扎的河鱼往它鼻头凑:“噜噜,不是说猫都爱吃鱼吗,一会儿给烤鱼吃,喜欢不?”
“喵……”白猫这才站了起来,凑近河鱼嗅嗅,低头就要咬下去。
顾三脸色大变,抬手就将鱼提了起来,摸着白猫的脑顶安抚道:“乖乖等着,烤熟了咱们再吃。”虽说她现是只猫,顾三还是不能接受她吃生肉的事实。
白猫叫了声,见新主提鱼去河边洗了,它跟后面走了几步。走出树荫时,它又嫌外面太热,转了回去,懒懒地卧树下,抬头朝新主那边张望。
顾三利落地刮掉鱼鳞挖去内脏等物,余光中见白猫一直盯着他看,他终于有种那是噜噜的感觉了。昨夜白猫树屋里又拉屎又撒尿的,根本不听他劝说,搞得他不知噜噜这是故意逗他跟他撒娇呢,还是他抱错了猫。心中有了怀疑,他很是忐忑,举着蜡烛仔仔细细打量白猫好几遍。奈何他只记得噜噜身的样子,对它的猫身印象并不深,除了一身白毛,便再也判断不出其他差别了。
好白猫还算听话,没有想离开的意思。如今它这副馋猫样,跟那天噜噜馋肉吃的样子挺像的。
顾三心满意足地笑了,架火烤鱼,知道噜噜牙软吃不了骨头,他耐心地替她拆鱼肉吃,然后把鱼肉放手心里。白猫喵喵叫,就着他的手吃得特香,吃完大半条鱼才算吃饱,蹭蹭顾三的手腕,继续睡觉去了。
顾三看着白猫蜷成一团的身子笑。睡吧睡吧,白天睡饱饱的,晚上再收拾。
想到那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暧昧场景,顾三胸口就热了起来,某个地方也悄悄抬起了头。他无奈地低头看向那里,自己打趣道:“动什么动,今天可不碰,乖乖等着晚上吧,爷给找个好地方,哈哈哈……”
他大笑着扔掉手里的鱼骨头,洗了手,抱起白猫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没曾想,快到树屋时,远远望见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此处的身影。
顾三心中一动,这林府的常管事果然聪明,噜噜不见了,他立即找到了山里。可惜常管事来的不是时候,现这里要没,只有一只猫,他就是文曲星下凡,也猜不到这只白猫就是他的大小姐。
“噜噜,一会儿就怀里乖乖别动,装不认识他,知道不?否则被他发现是猫妖,他会烧死的。”他隐树后,低声对白猫道。
白猫他怀里睡得正香,拱拱身子就算是回应了。
顾三放心大胆地走了出去,朗声招呼道:“呦,这不是常管事吗?不林府伺候老爷,来山里做何?该不会是特意来找的吧?”
常遇转身,面沉如水,一双长眸因为愤怒散发出轻易不示于的冷厉威严,完全没了平日里让觉得容易亲近的温暖笑意。他瞥了一眼顾三怀中的白猫,冷声道:“顾三,把大小姐藏到哪里去了?”田老头说顾三这两日都不家,刚刚树屋他也上去看过了,并没有大小姐的身影,定是顾三防着他们,事先将藏了。
顾三却是脚步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犀利:“什么意思?噜噜出事了?”说完一把将白猫丢了出去,看也没看那边,只盯着常遇,震惊又愤怒。
“喵……”白猫疑惑地叫了一声,试探着往顾三身边走。只是到了顾三脚下,它刚想蹭顾三的裤腿,就被浑身气势骤变的男一脚踢了出去,还附赠了一声愤怒的大喝,“滚!”
白猫吓了一跳,竖起尾巴躲到树后,卧那里不动了。
没有生气跑掉就好!
顾三提着的心放了下去,暗夸噜噜聪明,面上却是不显,逼近常遇,伸手就要攥他的衣襟。
常遇冷笑,稳稳地握住对面的铁腕,目光始终不离顾三的眼睛,“顾三,大小姐今天早上不见了,或许昨晚就不见了。她自回府后没有出门半步,就见过一个外,说,除了,还有谁能不声不响地骗她离开?劝现就把大小姐交给,否则……”
“否则个屁,从林府回来后就再也没有下山过!”
顾三厉声打断常遇的话,心中却掠过一丝诧异,没想到常遇看着瘦弱,力气倒是挺大。可惜今日他没有功夫跟他较量,必须打消他的怀疑,晚上才好放心办事。
他用力抽回手,沉声解释道:“常管事,猜的没错,的确想过带噜噜离开,怀疑也正常。可惜小瞧顾三了。要堂堂正正地娶噜噜为妻,就不会做有损她名声的事。今日看对噜噜忠心,看告诉噜噜出事的份上,不想跟动手,也没有功夫跟动手。劳烦说清楚,噜噜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林府,梅镇,们都找过了?”
听他这样说,常遇眼眸微眯,心中百转千回。
如果他是顾三,掳走大小姐,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私奔,二是众目睽睽之下与大小姐有所牵扯,使老爷迫于形势不得不将大小姐许配给他。如今顾三还山中,私奔是不可能的,后者……
不对,他怎么忘了,顾三与大小姐早有夫妻之实,大小姐也承认了,如果顾三将实情告诉老爷,老爷能不答应?他之所以没有据此要挟老爷嫁女,定是不想遭老爷轻视嫌弃吧?
可知道大小姐没有顾三这里,常遇越发心乱如麻,大小姐她……
顾三见常遇发呆,猜到他信了自己的话,继续演戏道:“常管事,问话呢,噜噜到底是什么时候失……”
“只是个看山的猎户,没资格喊大小姐名讳。”常遇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顾三追上他,声音讽刺地道:“常管事,虽是猎户,好歹是个自由身,娶噜噜不是没有可能,倒是,只是卖身给林府的下罢了。好心劝一句,对大小姐忠心可以,千万别生旁的心思。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以为噜……”
常遇慢慢停了下来,等顾三走到身前才看向他,细长双眸隐隐含笑,轻松的模样好像换了个一般:“顾三错了。咱们两个,才是癞蛤蟆,痴心妄想要娶大小姐。告诉,常遇从未想过高攀大小姐,但宁愿做她身边的一条狗。想娶大小姐,尽管试试,看看是癞蛤蟆厉害,还是这条狗会护主。”
顾三僵住,良久才对着常遇的背影讽刺道:“既然会护主,怎么把她看丢了?”
常遇头也不回:“等娶到大小姐,再说这话也不迟。”声音虽沉稳,他隐袖子里的双手却握成了拳。只此一次,等找回大小姐后,他再也不会把她弄丢。
远处,顾三唇角轻扬。等着吧,今晚先把噜噜吃到嘴里,明天他就带她回林府提亲。
两各自行动,山林里慢慢静了下来。
烈日渐渐西垂,天越来越暗,转眼已是日落西山,明月爬上树梢。
林府,林员外躺炕上连连咳嗽,常遇守一旁暗暗心焦。西边的小院里,宋言负手立窗前,仰望明月,眉头紧锁,手中还转着仅剩的两个油纸包。
明月如玉盘,越升越高,攀到最高处后,又往西边坠去。
夜晚的山中更加幽静,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顾三却是越来越烦躁。他从躺着变成坐着,再从坐着改成立着,不知屋里转了多少圈后,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大步冲到门口。待发现明月已经落到西边树梢,那双黑眸里的最后一点期待,也不甘心地淡去。
他双拳紧握,红着眼睛将竹席上鼾声震天的白猫拎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门前,敛眸问:“噜噜,是不是?如果是,就睁开眼睛看着叫一声,如果不是,就把扔出去。”
白猫睁眼又合上,继续打呼噜。
胸口仿佛有火山喷发,顾三持续了一天的期待、欲望和得意瞬间化成愤怒。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只骗了他的白猫狠狠甩了出去。
“嘭……”白猫坠地的同时,紧接着又响起一声刺耳的凄厉猫叫。
而远处裴府主的帷帐里,同样响起一声猫叫,却是细细弱弱,无端端地带了一丝妩媚。
几乎睡了一天的噜噜,醒了。
睁开眼睛,便对上男宽厚的怀抱,质地柔软的中衣从他肩头滑落下去,露出莹润的肩头,精致的锁骨,还有一片白皙细腻的胸膛。噜噜眨眨眼睛,忍不住伸手覆了上去。
手下肌肤温热,随着男的呼吸微微起伏。
噜噜突然觉得有些渴。
她慢慢坐了起来,想要下地倒水喝。只是她才刚刚有所动作,男就好像被她惊动了般,眉峰微蹙,由侧躺改成了平躺。
噜噜马上注意到一处鼓起来的位置。
那里,白天她想看,可裴策耍赖不让她看。
噜噜偷偷笑,弯腰,两只小手碰上裴策的腰带,三两下便解开了。
不让看,她偏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