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独家
如意到了小厨房外,屈膝行礼。
叶昔昭温声问道:“来找是为何事?”
如意恭声道:“昨日夫的一番警告,奴婢谨记心,今日得知了三夫一些打算,连忙赶来通禀夫。”
叶昔昭笑容柔和,“那就把所见所闻与细说。”
如意压低语声:“昨夜,三夫的母亲来过一趟,三夫只一味哭哭啼啼。大抵一个时辰前,三夫的母亲又过来了,母女两个相谈许久。奴婢与吉祥担心三夫又要做傻事,便窗外留心听着。三夫说,如今她已经没了出路,闹不好就要被三爷休掉,既如此,不妨破釜沉舟,效法夫的手段对付夫。她让娘家午后就来侯府接她回娘家,之后再让她母亲过来,无论如何也要请夫到宋府。三夫其余的打算,想来不需奴婢细说,夫也猜得出。”
叶昔昭缓缓点头。说白了就一句话:三夫想让她上当,身败名裂。
如意继续道:“奴婢起先还奇怪,三夫怎么会一夜间就冷静下来,有了这么多主意。后来听吉祥说了一件事,才明白了。今日一大早,冯府的一位妈妈过来了。三夫心有余悸,不敢见那位妈妈。那位妈妈便求吉祥把一封信转交给三夫。吉祥识得些字,便将信的封口挑开看了看。
“那封信是冯五小姐写给三夫的,不外乎是言辞恳切地说昨日实是不得已,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夫身上,之后便是建议三夫以其之道还治其之身,还说三夫若不此时绝地反击,日后即便是留侯府,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再也不能挺直腰杆做了。
“最后,冯五小姐说,她恐怕会落得要远赴山东为妾室的下场,三夫能听从她建议报复夫再好不过,若是不肯听从,也无妨,反正不论怎样,京城一切即将与她无关。之所以出谋划策,不过是因为心有不甘,不想看到夫坐享富贵荣华。”
叶昔昭听到这里,有些啼笑皆非。到了这时候,冯慧萱还是有本事利用三夫。
如意的语气多了些无奈:“三夫虽然极为怨恨冯五小姐,可是看了那封信后,无疑是认可冯五小姐提出的建议的。因为昨夜,她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已没了出路,还说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被夫害的。”
叶昔昭凝神斟酌片刻,问道:“这番话句句属实?”
如意连忙道:“奴婢怎么敢说这种假话?”
“那么,能将这番话说与侯爷听么?”
如意迟疑片刻,是因对虞绍衡年深日久的畏惧,末了郑重地点一点头,“奴婢说的是实话,对谁都敢说。”
“也不要怪有此举,有的难处。”
“奴婢明白。”
“那好,随去见侯爷。”叶昔昭带着如意去见虞绍衡。
这时的虞绍衡,意态慵懒地坐寝室南窗下的书案前,手边一叠公文。
叶昔昭将如意带到他面前,笑道:“这丫鬟有事禀明侯爷,妾身回小厨房去准备饭菜。”
虞绍衡颔首,“好。”
叶昔昭返回小厨房,继续准备饭菜。对于这件事,她必须要让虞绍衡知情,要让他明白三夫疯魔到了什么地步。况且,对于三夫那样的打算,她需要他的帮衬、保护。便是再要强,她也不能用自己的名节做赌注。
等着水晶肘子出锅的时候,虞绍衡走进小厨房,摆手命打下手的退下。
叶昔昭正看着灶台出神,倏然被他揽入怀中,先是一惊,要转身时才反应过来,笑嗔道:“走路没个声音,是不是就为了便于偷袭?”
虞绍衡语带笑意,“抱夫算是偷袭?”
叶昔昭双臂扬起向后,勾住他颈部,“个大男,怎么能进厨房呢?”
“怎么不早说?”虞绍衡作势要走。
叶昔昭却不肯放开他,“来都来了,早走晚走还不是一样?快与说说,作何打算?”
“那个蠢货,死不足惜。可如今她这情形,与其让她痛快地死,倒不如让屈辱地活。”虞绍衡如实告诉她自己的心思,“还是让绍桓把她休掉。”
叶昔昭心念转动,“那么,们是不是可以将计就计?”
虞绍衡反问:“信么?”
“不信信谁?”
“那就将计就计,日后与绍桓都能落得轻松。”
“嗯。”
午间,夫妻二同时去了太夫房里用饭。叶昔昭一面与鸳鸯一同摆饭一面笑道:“儿媳厨艺拙劣,太夫不要嫌弃才是。”
“都是做的?”太夫看着桌上色泽诱香气扑鼻的丰盛菜肴,先是一愣,随即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鸳鸯将话接了过去,“是啊,菜是夫做的,这鱼呢,可是侯爷去了后花园的鱼塘钓来的。”
“们有心了。”夫妻两个第一次给了太夫夫唱妇随的感觉,原因则只是为了她早间胃口不佳。三夫带来的那些气闷、愁绪便这样有所消减。只要长子长媳孝顺,这日子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落座用饭时,太夫将菜肴逐一尝过,连连称赞:“好啊,好吃。”那份笑容、满足,不言而喻,随即又对叶昔昭道,“往日里倒是真看不出,做得一手好饭菜。”
“是太夫不挑剔。”叶昔昭自然无意居功,“用饭全心情,您高高兴兴的,就觉着饭菜更合口了。”
“是这个道理,可的厨艺也的确是很好啊。”
“您喜欢就好,日后儿媳变着花样给您做。”
太夫笑眯眯地点头,“那敢情好。”之后,见叶昔昭一直没有动那道红烧鱼,便问道,“不爱吃鱼?这鱼做得很是可口呢。”
“不是。”叶昔昭连忙笑着摇头。
一旁的虞绍衡也才意识到这一点,想起之前的话,心说小东西还挺记仇,笑着举筷,先给太夫夹了一块鱼肉送到碗里,之后又问叶昔昭:“吃鱼头还是鱼尾?”是故意逗她。
“……”叶昔昭真懒得理他,可是碍于太夫场,只得和颜悦色地回道,“鱼头是会吃鱼的喜欢的,妾身愚钝,会做却不会吃。”
太夫剜了虞绍衡一眼,“鱼头鱼尾还是留给吧,昔昭与一样,吃个花红热闹就行了。”
虞绍衡轻轻一笑,这才夹了一块鱼肉,送到叶昔昭碗里,柔声叮嘱:“小心刺。”
“嗯。”
太夫这才看出是怎么回事,看向虞绍衡,笑意自心底到了眼中。随即将话题扯开,府中府外的,看到的听到的,都与夫妻两个闲闲谈起。
欢欢喜喜吃罢饭,看出太夫有些疲倦,夫妻二告辞回房。至于三夫那档子事,从头到尾都没提,是不想再让老家生气,事后再说其实也一样。
叶昔昭其实从一早就乏得厉害,进门直奔寝室,宽衣后躺床上小憩。
虞绍衡看她沾枕就现出了倦意,也没逗她,手轻拍着她背部,直到她沉沉入梦。
**
下午,李氏去了太夫房里,先是赔罪,之后便提出要接三夫回娘家住一段日子。话说得好听,说是要把不成器的女儿带回去好生教导。
太夫念着虞绍衡晨间的话,也没阻拦,说了句怎么样都好,便端茶送客。
就这样,三夫回了娘家。
叶昔昭与虞绍衡醒来就听说了,愈发确信如意说的都是实情。
虞绍衡亲自去找了虞绍桓。即便他能做主侯府任何事,三夫这件事情上,也应该提前知会虞绍桓。
虞绍桓本就觉得三夫回娘家是没打好算盘,听了虞绍衡言简意赅的解释之后,气得气血上涌,半晌才闷声道:“大哥,这样的留侯府,实是有辱门风,大哥若是不反对,……将她休了算了!出家做和尚也比守着她的日子好过!”
虞绍衡失笑,“知道当断则断,再好不过。再等等,过些日子了了此事,再给另谋婚事。”
“婚事……再说吧,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虞绍桓颓然道,“兴许八字不好呢?再娶一个还是如此,还有什么活头?”
虞绍衡斥道:“哪来的这些谬论!吃一堑长一智不就得了?”
虞绍桓赔着笑,没再反对。
虞绍衡回到房里,长安就来通禀,说宫里来了,皇上召见。
叶昔昭看到他立时就黑了脸,不明所以之下,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的确是棘手。”虞绍衡很是无奈,“整日里想着出宫游山玩水的皇上,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偏偏被们这些官员赶上了。”
叶昔昭心头一松,笑了笑,还是不解:“皇上想微服出巡,为何总是召见呢?”
“除了,还有暗卫统领。皇上总是不厌其烦地与太后提及出巡事宜,每次都会被一通训斥,每次被训斥之后,他就会气急败坏地找想对策,要们给他拿出个上得了台面的出巡的借口。”虞绍衡说着也笑起来,“也不知宫里有什么皇上容不得的东西,竟似是一日也待不下去了。”
叶昔昭也猜不出。皇上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对于犯上作乱的反贼或是虎视眈眈的外敌也从来是杀伐果决,忽然从这一年开始千方百计地要出巡,还真是有些奇怪。
虞绍衡换了大红官衣,临走时对她道:“若是能突生急智想出对策,晚间就能回来。若是不能,就又要等到明日回府了,皇上少不得罚与暗卫统领陪着他借酒消愁。别等。”
叶昔昭因此料定,他要到明日才能回来了。他就是有可行的对策,也不会道出——那是变相地跟太后作对,这可不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出门之际,虞绍衡又叮嘱道:“明日宋家的若是早早地前来相见,不管何事,只管先答应下来,等回来再做定论。”
“嗯,记下了。”
晚间,叶昔昭倒是有心等等看,却是躺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一睁眼,已是第二日清晨。
去请安回来后,李氏过来了。
叶昔昭命把李氏请到厅堂,言谈举止很是客气。
李氏闲话几句,说出来意:“想来想去,觉得能太夫面前帮三弟妹美言几句的,也只有了。可也明白,往日里三弟妹不懂事,屡次顶撞……昨日将她接回娘家后,与家中都狠狠地训斥了她,她也知错了,说要向当面赔罪认错。原本她是闹着今日就回来,可若是这么来回折腾,只能让太夫更加觉得她不懂事,是以……”
叶昔昭笑盈盈地道:“如何?”
“是以,便厚着脸皮前来,请赏光到宋府小坐片刻。”李氏说到这里,叹息一声,“三弟妹现身子变成了那样,安心将养才是正理,可她却总是担心太夫与日后再也容不下她,整日茶饭不思,药也不肯服……这样下去,身子不就真毁了么?”
“……”叶昔昭依然笑着,平心静气地聆听眼前费尽心思地编造谎话。
“三弟妹不懂事,都是这个为母的没管教好,其实真该赔礼道歉的是。”李氏说着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只望能担待们母女二,冰释前嫌。”
叶昔昭起身,亲自将李氏扶起,“这是做什么?与三弟妹也没什么真正的过节,言重了。”
“宽和大度,自是不会计较往日是非。可那不成器的女儿却已觉得走投无路,终日以泪洗面。能不能到宋府去看看她?……就是再恨她不争气,也终究是心疼啊……求了。”话到末尾,李氏落了泪。
“的意思明白了。”叶昔昭回身落座,沉吟片刻才道,“若是午后没什么事,就去看看她。毕竟是妯娌,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希望她早日痊愈。”
李氏面上一喜,再次屈膝行礼,诚声道谢。
叶昔昭心里冷笑一声。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么?李氏的愚蠢比起三夫,可真是毫不逊色。
命送客之后,叶昔昭去了小厨房给太夫做糕点,借此打发时间。做好之后,命夏荷给太夫送了过去。主仆一场,太夫又看重夏荷,情况允许的话,她乐得让主仆二好好说说话。
转回室内,窝美榻上看书的时候,虞绍衡回来了。
他更衣时,叶昔昭把方才的事说了。
虞绍衡思忖片刻,“只管安心去,别的事来安排。最好是一两日便把那蠢货打发掉。”
鉴于他时而暴躁的性情,叶昔昭便提醒一句:“可要适可而止,事情闹大了,太夫知晓之后,未必会赞同。”
“放心,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