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周景宣介绍的江律师年轻有为,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是律所合伙,听了丁冬的案情描述后,他稍一深思道:“嗯,这个案子的话,如果明确告诉买方这是临摹的画,或者画的价格也可以判断是临摹品的话,那是不负任何法律责任的。不过,如果未婚夫把临摹品当真品买,可能会承担合同被撤销的的不利后果,金额也不是很大,还构不成诈骗罪,还有回旋余地。”
丁冬见律师这么说,心里狂喜,恨不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狱中的盛匡。
她没敢多外面停留,就连夏之荷来电邀她吃晚饭也拒绝了,坐了回海边的公交车,回到别墅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秀嫂见她回来了,看了又看,忧心的眼神,欲言又止。
丁冬察觉到不对劲,“秀嫂,怎么了?”
“一个做下的,本来不该多嘴的。”秀嫂露出为难的神情,“丁小姐啊,……是不是又对秦先生说了什么啊?”
丁冬并不直接回答她,反问,“秦先生怎么了?”
秀嫂指了指楼上,“关小房间里一下午了。”
“他心情不好就会把自己关小房间里。唉。”她重重叹口气,看着丁冬的眼睛多少带了点责备,“他最不容易了……一片苦心哪……”
秀嫂扔下支零破碎的感叹,就回厨房忙去了,留下丁冬一个顾自沉思。
她心里闷闷的,心上像是压了块巨石,又是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觉。
她宁可秦渊赶走她,甚至要她赔钱,也好过这温柔的禁锢。
秀嫂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但她不说,这里的每个,似乎都喜欢欲言又止,就好像笃定她很热衷于这种猜谜游戏,让她自己抽丝剥茧找答案。
只是她很累啊。
她本来就不聪明,动脑这种事情,并不适合她。
她抬头看了眼楼上,转身出了屋子,踱步去了海边。
丁冬站海滩上,海风扬起她的裙角,她脱了鞋,j□j的双足踏湿润的沙上,任由微凉的海风吹乱她的心情,为她混沌的生洗礼。
她来来回回地这片沙滩上留下脚印,这片秦渊和小羊宝的伊甸园,她觉得有一丝熟悉呢?
似乎也曾经沙滩上不知疲倦地留下脚印,身后有道好听的男声带着一丝不耐烦,“要闹到什么时候?!”
丁冬突然转过身,身后空空的,没有。
只有那片海,亘古不变沉默依旧的海,她沙哑地呢喃,“海的女儿……泡沫……”
“羊羊!”
回应她的是身后一道划破天际的尖叫,丁冬诧异地转过身,就见到海滩那边,一个眨扎着少女发辫的瘦小女孩放开手中的鲜花,疯了一样朝她跑了过来。
这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小女孩穿着有些怪异,全身花里胡哨,丁冬以为她认错,向后左右张望,海滩上除了她没有别。
再回头,眼前一乱,小女孩已经地冲到她面前,猝不及防地抱住她,她怀里哭成了泪。
突然的肢体接触让丁冬僵当场,“……”
“羊羊!羊羊!终于回来了(花等了好久,等了好久!”叫“花花”的女孩泪水涟涟地抬起头来,丁冬这才看清,这女孩长相呆滞,不像个正常女孩。
看上去像个智障儿。
但她脸上晶莹无瑕的眼泪却是那么真实,脸庞是那么是纯真,这女孩似乎为重逢而狂喜。
丁冬终于这场错愕中找到自己的声音,“……认错了。不是……什么扬扬。”
年轻女孩天真地眨了好几下,呆滞的脸露出困惑的表情,随即很焦急地摇着她的肩膀,“羊羊怎么了?是花花啊,啊,知道了,没带花环没有认出来!”
“的花环呢?”她放开丁冬沙滩上到处找,看到了之前自己扔掉的花,喜出望外,“花环那里!羊羊等,去拿来。不许逃跑啊,真的不许逃跑哦,谁跑谁是小狗!”
丁冬茫然地目送花花跑了回去,捡到花的时候朝她喜悦地招手蹦跳,随即捧着花又跑回来了,纯真的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欣喜,“羊羊想起来了吗?看这个玫瑰花,这是从们的秘密花园里采来的,种了好多次,才成功的。下次凶哥哥不送玫瑰,送。”
“太坏了。”她嘟着粉红的嘴唇,“捉迷藏偷偷跑掉了,还不让找到,秘密花园都是打理的,一定是想偷懒!”
“花花,”丁冬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搞错了……”
花花却因沉浸好友重逢的喜悦中,早就对她的话自动屏蔽,她有一堆话要倾述。
“羊羊太坏了,说好第二天这里等的,只是去了趟外婆家,就不见了,”花花掰着手指,如数家珍,“每天都来这海滩,等了好多个好多个好多个白天,一开始凶哥哥还陪等,笑哥哥也陪等过,可就是不来,后来他们都走了,只有一个。冬天的海滩好冷好冷,发烧了好多回,爸爸还骂是笨花花,羊羊赔赔!”
丁冬的唇瞬间变得苍白,整个被海风吹得摇摇欲坠。
“不过算了,知道羊羊最爱花花了。”花花的笑容天真无邪,下一秒突然变得沮丧,“可是方哥哥不爱花花,他有了喜欢的,爸爸说他去了一个叫做美国的地方,海的那一边,羊羊,说如果学会游泳,能找到方哥哥吗?”
花花一脸期待地盯着丁冬,眼里有这世界最干净的东西,可这一切都让丁冬百般无法接受,她一定做梦,一定是,她不该来这里,她要回属于她的现实里。
“不知道说什么,听不懂,”她惶恐地摇头,嘴唇颤抖,“认错了,认错了……”
这个女孩是个疯子,她不该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她转身就跑。
“羊羊!”花花想追她。
“不要跟着,不要!”丁冬嘶声尖叫,疯了一样往回跑。
“羊羊!”花花原地傻了眼,嚎啕大哭,“果然猜得没错,就像那些一样,不要当花花的朋友了。”
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刺痛了丁冬的耳膜,她停了一下,最后还是狠心跑开了。
丁冬跑回到别墅的门口才停了下来,往后看,花花没有追来,她无力地瘫靠墙角边,像个垂死的仰望着蓝天。
脸颊是湿的,眼泪不知何时流下,丁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难受,难道是为了那个海边等待了不知道多少个年月的傻姑娘?
周景宣的话环绕她耳边。
“那片海滩,可以常常去。那里有个傻姑娘,等一个很多年。可是傻的,又何止是她?”
“不,不……”丁冬抱头,痛苦地低语。
“冬冬,怎么坐这里?”童稚的声音来自于麦麦。
丁冬诧异地抬头,发现秦渊牵着放学回来的麦麦,一脸复杂地看着狼狈的她。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完全忘了接麦麦这回事。
好秦渊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牵着麦麦经过她身边,“去洗把脸,准备吃晚饭了。”
他不追问为什么,就好像只要她回来,坐一起吃饭,便好。
夏日的黄昏,青藤缠绕的围墙下,丁冬听着他轻暖的声音,鼻子有些酸酸的。
麦麦奔进了门,秦渊却并没有,反而门口等着她,眉头深锁,“刚才怎么了?”
丁冬抿了抿唇,“海滩那边,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小姑娘。她……”
“她怎么了?”
“她……说了很多很奇怪的话。”丁冬坦白道。
秦渊似乎并不意外,“是怎么做的?”
“有点害怕,”丁冬结结巴巴的,“所以就跑了。她……哭得很伤心。”
她耷拉着头,一副很困扰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那样子,心里也很难受。”
空气中丁香花的香味飘散,屋外的两站风里,一朵花瓣落到了丁冬的黑发上,秦渊伸手拿了起来,捏手里闻了闻花香。
然后他说,“下次遇到她,道个歉吧。”
“那个傻孩子等一个朋友很多年,等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