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商议
景正卿愣怔之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是那镯子的水色,形状,以及那股熟悉的气息,却让景正卿觉得自己没有可能看错了。
苏夫听见一声“母亲”,惊地抬头,当看见景正卿的时候,惊喜唤道:“卿儿!”
苏夫望着景正卿的神情,却又反应过来,微微一怔,忙把手上的帕子一掩,将那镯子盖了起来。
景正卿惊鸿一瞥,被那镯子的光芒所摄,几乎无法言语动作,只得木讷地迈动双腿进门,道:“母亲……”
四目相对,望着苏夫的双眸,景正卿才记起自己回府的目的,忙跪地:“孩儿给母亲请安。”低头之时,兀自惊心动魄。
苏夫来不及将那镯子收起来,便只裹帕子里放旁边桌子上,才忙把景正卿搀扶起来:“卿儿,……几时回来的?怎么也没有通报?”
景正卿扫一眼那被帕子遮住的镯子,勉强笑道:“孩儿……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才没叫那些通报的。”
苏夫欣慰地笑笑,又仔细打量景正卿,看看他的脸,握住手,温声道:“这些天怎地也不回家?让很是担心……老太太都也问过好几回,还以为跟父亲又闹了脾气呢。”
景正卿打起精神来,道:“其实这件事卿儿没跟别的说起……只跟母亲说,卿儿想要参加秋季的双试,故而不得不勤学苦练,未免就少了时间回来。”
苏夫一惊,而后便笑道:“竟想要去参见文试跟武试?莫非想学姑父那样儿?”
景正卿只笑道:“孩儿只是想拼一拼罢了,但是京中卧虎藏龙……能甚多,孩儿委实一点儿把握都没有……故而只能临时抱佛脚罢了。”
苏夫却摇头笑道:“的孩儿怎是那种临时抱佛脚的?一步一步走来,都是有目共睹的,谁不知道了得?有这志向,更是好……不管能不能得那文武状元,总归有这大志向,母亲就高兴。”
苏夫一边说一边频频点头,十分欣慰。
景正卿见母亲安慰,心里也自宽慰,目光不由地又瞥向那桌子上之物上去。
景正卿心中百转千回,犹豫了片刻,终于假装不经意般问道:“母亲,这是何物,是一枚镯子?为何从来不曾见戴过?”
苏夫听他问,便笑了笑,将那镯子拿过来,却并不打开给景正卿看,只是起身,拉开床头的抽屉,将镯子小心地放进里头,道:“是啊,母亲从来没有戴过。”
景正卿装做好奇模样:“瞧起来像是个不错的,怎么母亲不戴?”
苏夫见儿子问……只当是他少年脾气好奇罢了,便道:“这个……其实并不是娘亲的。”
景正卿问:“这是什么缘故?”
苏夫抬眸,道:“这个……是别给娘亲的,娘亲算是……代家保管罢了,所以不戴。罢了,不说这个……才回来?可见过老太太了?”
景正卿见苏夫顾左右而言他,自然是不愿说及那镯子,他若非要问,自会引得母亲起疑。
于是景正卿便不追问,又同苏夫说了会儿闲话,便退出来,心中却始终忐忑。
景正卿心想:苏夫说那镯子不是她的,乃是别所送,这个“别”到底是谁,可是大有干系。
若真的是什么不相识的……倒是好说,但若是……那是端王……
景正卿猛地停下步子,心头蹿跳。
“不不,一定不是……必然是多心了。”
景正卿抬手,廊柱上轻轻一拍,心道:“娘亲只说是代保管……这意思,却不像是送给她之物,跟明媚一直都猜那镯子是如雪姑姑手里,莫非……是姑姑给了娘亲托她保管?然而这其中……又有什么内情不成……”
景正卿不知该不该把此事跟明媚说起,似乎隐隐之中有种感觉,觉得事情并无那么简单……千思百想,只好先振作精神去见过了老太太。
景老夫嘘寒问暖,一团祥和说罢,景正卿出门,正往自己住处去,却见迎面来了一,正是玉姗。
姐弟两个相见,玉姗便笑问:“卿弟,最近怎么不见常回家来?是衙门里事忙?”
景正卿道:“确是有些忙碌,这不今儿才得空?就赶紧回来瞧瞧,姐姐一向安好?”
玉姗道:“倒是好的。”
景正卿见她说话间神色虽平和,但眉宇之间依稀透出几分忧虑来……景正卿机灵,便问道:“姐姐是有什么心事?”
玉姗抬眸,凝视他片刻,便道:“跟来。”
景正卿随着玉姗,到了她的屋里。
两坐了,玉姗吩咐丫鬟上茶,又叫都退了,才道:“一向不家里,故而大概是不知道的……最近,家里头正要张罗的事呢。”
景正卿起初没反应过来,想了片刻,才惊道:“莫非是姐姐的亲事?”
玉姗缓缓点头,景正卿试探问道:“果真不知道,怎么,难道是定了谁家儿?”
玉姗摇了摇头,叹道:“不曾定,只不过,听母亲隐约透出几分意思来。”
景正卿想到前生玉姗之事,心里隐约有数,但是想到,却又觉得有些不舒服,便问道:“是什么?”
玉姗道:“家里跟最亲,这件事连婉儿都不曾说,至于哥哥们……盛哥哥是个可有可无的意思,不会直接就说如何,正勋哥哥,他跟父亲是一个主意的……自然也不能跟母亲说些什么,何况、也没什么想法,只有问问。”
景正卿道:“姐姐请说,也不敢说自己就是个有主意的,只是听着姐姐说说,但凡能开解的地方就开解便是了。”
玉姗抬手,景正卿的手上一握,压低声音道:“卿弟……听母亲的意思,竟是想送进宫。”
景正卿一听:果真如此。
玉姗看他神情,不似是个惊诧的,便问道:“怎么?觉得如何?”
景正卿想了会儿,便道:“伯父伯母为什么竟有这个想法?”
玉姗道:“不过是想要门第光耀罢了。”
景正卿道:“姐姐这会子若是入宫……皇上已经是那样的年纪了……姐姐竟没想法?”
玉姗脸上微红,说道:“又有什么见识?只不过……”
“不过什么?”
玉姗有些为难,轻轻叹了口气,道:“只不过,瞧着别……再想自己,总有点……”
景正卿不解:“别?什么别,又是谁?”
玉姗低声说道:“比如说,蓝家的蓝同樱,她原本跟是极好不错的,后来她跟太子订了亲……虽说也来走动,但……总觉得……”
景正卿道:“莫非她有什么欺负姐姐之处?”
“不是这么说的,她也不曾,”玉姗说着,越发有点儿为难,迟疑片刻,道:“就是觉得,家是将来的太子妃了,若是没个好的出路……”
景正卿一听:玉姗这话中的意思,竟是有一半愿意入宫的了。
再一想:玉姗提及蓝同樱,她原本跟蓝同樱不错,如今蓝同樱将贵为太子妃,玉姗的出身自比蓝同樱好,若是不尽意的话未免有些意难平……
景正卿便道:“姐姐多虑了,这太子妃不太子妃的,还为时过早呢,何况她威风不威风,干们何事?好不过自己找个如意郎君,和和美美地过活。”
玉姗低头:“话是这么说,但是父亲母亲对……寄予厚望,而自己,若是许给个窝囊无用的,姐姐的心里,也难……”
景正卿心惊肉跳,知道玉姗其实一大半是肯入宫的了,此刻若是他说一声随她,或者推波助澜一句,这事儿自然就定局了。
景正卿想到前生玉姗省亲回来之后的那些举止,便道:“姐姐,既然跟说了心底的话,做弟弟的,自然也不会向藏着瞒着,有什么话就直说了……虽说有些话说出来姐姐必然是不爱的,但也尽心意罢了。”
玉姗有些诧异,抬眸看向景正卿:“卿弟,便是信得过,知道会跟说实话才跟交心,自说就是了。”
景正卿沉吟片刻,道:“姐姐,如今京内这局势,尚不一定会如何呢,太子……自从经过上次逆贼之事,虽说极少出宫了,但认得的宫中朋友多,都听说,太子宫里头也闹得……总之,不像是皇家风范。但是反观端王,近来又有姑父相助,做了多少万民称颂的好事……皇上如今是那个年纪了,据闻又体弱……而皇后的性子又厉害,姐姐若是进去了……如何出头且不说,可能有安乐荣耀的好日子过?就算荣耀,恐怕也是面儿上好看。”
玉姗垂眸,犹豫不决。
景正卿道:“纵然能讨好了皇后,得不了皇上宠爱也是枉然,可如果真得了皇恩,以皇后喜怒无常的个性,会不会容得下新也难说。说句大不好的,若是皇上有朝一日驾……姐姐又能去哪?”
玉姗想不到他连这样的话也敢说,握着胸口,一时心惊肉跳:“卿弟,别说这个。”
景正卿叹道:“只是觉得,休要为了眼前之利而迷了心智,就算真的想要出头地,搏一搏,也要看清了局势再说。”
玉姗想了片刻,轻声道:“卿弟,从方才所说,的意思,莫非是端王……”
景正卿留神左右无,便压低了声音,对玉姗道:“姐姐,这天下大事毕竟不是能做主的。——只不过,若是问谁才是将来这天下的明君,心里只有一个……端王。”
他说着,便反手,玉姗手上握了握:“只是不想姐姐为了个渺茫的希望,入了那宫门,将来进退无路……是想姐姐真正能好的,不求荣华富贵,只要喜乐平安。”
两个面面相对,玉姗着实感动,眼睛微红,也将景正卿的手握紧了些:“好弟弟,说的话,都记下了,姐姐会再好好地想想的。”
景正卿点了点头:“姐姐的终身,最后还得姐姐自己决定,不管姐姐如何决定,都会支持的。”
景正卿跟玉姗说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回到屋里。
他家里留了一夜,次日见时候正早,便又去卫府。
景正卿翻身下马,卫府的小厮把马儿牵了去,笑道:“二爷这么一大早就来了?只不过老爷更早,刚也出门去了。”
景正卿笑道:“那们大少爷呢?”
小厮道:“大少爷还家里,二爷请。”
景正卿进了院子,果真看到卫宸正院中练武,一招一式,虎虎生风,极见功力。
景正卿驻足看了会儿,啧啧赞叹。
卫宸早看见他了,却并不停下,一鼓作气将一趟拳法打完了才停下。
旁边的小厮递上帕子来,卫宸擦擦头上的汗,便招呼景正卿:“正卿!”
景正卿上前,道:“哥哥这拳打得真真不错,竟有宗师风范,怪道昨儿明媚说比不上。”
卫宸笑道:“明媚这么说了?她哪里见过打拳,必然是故意这么说来压威风的。”
景正卿道:“她虽是随口说说,却没说错,哥哥着实了得,让不看则已,一看惊心呀。”
“快别如此说,”卫宸又喝了口水,才笑道:“听闻要参加秋试,若是遇上,可不会暗中容情。”
景正卿也笑:“噫,正要跟哥哥打个商量,却偏看穿了,如果真的不幸遇上,也只能竭尽全力,别让自己输得太难看罢了。”
卫宸话那么说,心中却知道景正卿是个劲敌,见他笑嘻嘻地如一只笑面虎似的,却分毫也不敢小觑的,只笑道:“知道大有能耐,休要来捧,哄得懈怠了……到时候还不知鹿死谁手,也只能尽力罢了。”
两说到这里,便往后走,景正卿问:“妹妹醒了么?”
卫宸道:“她近来有些懒,爱睡懒觉,怕还没起,自去看看……刚出一身汗,先去沐浴一番,稍候再去找们。”
当下两分别,景正卿便去见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