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十一）
“小羽。”端木雍容伸手替她擦拭泪水，感受手上的潮湿,缓缓道：“让战火纷飞中救出了,替杀了淳于化,被赵煜劫持之后一直等着,现又干冒风险来东羌寻找,还准备将霜城赠与。”宁愿失去,也放手成全了,“不能辜负的一片情意。”
慕容沅泪眼婆娑看着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端木雍容声音艰涩,“所以……,小羽,答应,要好好的活下去。”
“好……”慕容沅颤抖着点头，泪水飞溅，声音支离破碎，“……，答应，、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一定会的……”
“那就好。”端木雍容笑了，心里却是苦得不能再苦，“很好。”
这一刻，能够清晰感受到她的脆弱和依恋，好想把她揽到怀里，紧紧拥抱她、安慰她，给她最强有力的保护，可是最终……，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既然决定护她一生周全，尊重她自己的选择，那自己就只能放手了。
马车晃晃悠悠，载着心潮起伏不定的两前行。
有些感情，开始便是结束。
因为一旦开始，就会让大家都陷入痛苦，所以只能结束，犹如夜空里一瞬灿烂的烟花，注定只有那一瞬间的绚丽……
原本依照端木雍容的意思，是不进城冒险的，但是不巧的是，六月的天气实是太热，导致他的伤口发炎，还发了烧。
这可把聂凤翔给急坏了，要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的……，简直想都不敢想！当即连夜赶向最近的一座城池，找客栈住下，准备药材，再让大秦那边接应，以防宇文极追上来就是一场战事。
聂凤翔忙的跳脚，各种仰马翻之后，对慕容沅的怨气也达到了顶点。
端木雍容看眼里，厉声道：“看小羽的时候，是什么眼神？”
聂凤翔心中憋着一口气，恼恨道：“若不是她，皇上怎么会跌落山崖受伤？又怎么会受伤？又怎么会伤口发炎？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够了！”端木雍容打断他，“出了事就赖女的头上，还是男吗？又不是她哭着喊着让朕去的，是朕自己要找她的，是朕自己跟着跳下马车的，就算朕真的不济因此死了，那也是自找的。”虽然受了伤，发着烧，但并不是不能动弹，当即拔了剑指过去，“往后再敢多说一个字，就立马给朕滚！”
聂凤翔被噎得说不出话，----皇帝这是魔怔了，为了一个女，什么都不顾，就是给她折腾死了，瞧着也是心甘情愿的。
端木雍容又是冷笑，警告他道：“可别想着做什么千古留名的忠臣，要是敢动她一个头发，朕就让出云七虎跟着一起陪葬！”说到这个，不免勾起心底的火，“要不是邵棠捣鬼，朕和小羽也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
要不是邵棠算计宇文极受伤，再骗她过去，她就不会离开自己，若是一直自己身边，又怎么会被赵煜劫持走？甚至当时多相处一些时间，自己和她……，真是越想越觉得追悔莫及，越想越忍不住想要杀。
聂凤翔表情复杂，低了头，静默不语。
“知道，小羽被赵煜抓回去以后，过得是什么日子吗？”端木雍容心中的恨意无法宣泄，声音冰凉道：“算了，等回去以后慢慢跟邵棠说吧。”
“主子……”
端木雍容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性子，慕容沅算是他生命里的异数，或许是付出越多越珍惜，越珍惜越不舍得伤害，对她……，反倒显得优柔寡断了。
“药煎好了。”慕容沅纤秀的身影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碗，因见屋内两表情阴沉沉的，不由脚步一顿。
聂凤翔一脸乌云的出了门，不去看她。
慕容沅心下是明白的，因为牵连的端木雍容受伤，让聂凤翔对自己很有意见，因而小声道：“的伤没事的，主要是赶路那几天收拾的不干净，城里条件好，会替治好的，等下跟聂将军说一下，让他别担心。”
端木雍容摆手道：“别理他。”
“先喝药。”慕容沅把药碗递给他，等喝完了，歇了歇，才开始动手拆开绷带，伤口上面的确有些炎症，但不算重。当然了，端木雍容现是大秦皇帝，命贵，难怪聂凤翔紧张，一面换药，一面问道：“还疼得厉害吗？”
“没事。”端木雍容看着她一圈圈的缠着纱布，笑道：“就是这几天赶路有点累。”安慰她，“等睡一觉，醒来就生龙活虎的了。”
“那先休息一会儿。”慕容沅收拾完毕，端了药碗准备出去。
“小羽。”端木雍容心里清楚，彼此一起的时间不多了，过一天少一天，过一刻少一刻，“别走，陪一会儿。”
慕容沅停住脚步，看着那双深渊一般乌沉的眼睛，最深处，里面闪着一抹期许的光芒。他从前可是说一不二的脾气，铁血冷面，性子强，如今倒像是换了个似的，说出如此柔软的话，不由心头一酸。
端木雍容说完也觉得肉麻了些，遮掩道：“外面不安全。”
“嗯，就旁边的美榻上歇着。”慕容沅微笑道：“这样等下醒了，想喝水什么的，一叫，就能听见了。”
端木雍容爽朗的答应了，“行。”睡了一会儿，因为身上的疼痛暂时没睡着，又睁开眼，见她靠着窗户倚美榻上，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她是累了吧？心累。
从前是受尽万千宠爱的沁水公主，可以庇护东羌皇子宇文极，可以允诺自己有困难向燕国寻求帮助，那时候的她矜贵无双、大气善良，虽然身份高高上，但却愿意帮助身边落难受困的。
骄傲的、明媚的、爽朗的沁水公主，经历国破家亡之后，已经是从云端跌落到地面上，却又被哥哥再次抓回去囚禁，往泥泞深处折磨她。
即便后来宇文极救出了她，也没有照顾好她，因为男的那点私心和贪念，将她置于更加难堪的境地。她不停的欺骗她自己，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但是架不住心不听话，最终选择了出逃。
或许，霜城一个生活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端木雍容闭上眼睛，心底是说不出的惋惜、心痛和懊悔，因为身上受了伤失血，加上一路马车颠簸的疲倦涌上，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好像睡醒了，睁眼不见了慕容沅，于是下床走了出去。
庭院里，宇文极和慕容沅站花树下面，携手并肩，两有说有笑的。
“是上头那支吗？”
“对，并蒂的。”慕容沅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衣衫，月白裙，清清爽爽的，抬手指向一支并蒂花，欢呼道：“好呀，给戴头上。”
宇文极将那朵并蒂花插她的鬓角，花儿娇艳，比花更娇，两浓情蜜意的互相对望，金童玉女一般的赏心悦目。慕容沅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犹如一轮弯弯新月，闪着星辉，“阿兰若，对真好。”
“小羽……”端木雍容大步流星走了下去，梦中不辨真伪，失去理智，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扑了个空，连一片衣袖都没有抓住。
慕容沅藏宇文极的身后，看着他，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宇文极伸手搂她怀，得意笑道：“阿沅终归是的女，而……，不管做了什么，最终都是注定要被遗忘的。”
“将军，将军……”
“唔！”端木雍容猛地苏醒过来，满头大汗。
慕容沅见他出汗了，顾不上询问做了什么梦，高兴的摸了摸，“太好了，只要出汗就会退烧。”手却被他紧紧的抓住，不由一怔，“将军……”
“小羽，将来会忘了吗？”
这句话，端木雍容的嘴边盘旋良久，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将军……？”慕容沅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没敢动，担心的看着他，“对了，刚才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是不是做噩梦了？”
端木雍容缓缓松开了手，勾起嘴角，“对，做了一个噩梦。”
----没关系，不会让忘了的。
端木雍容的烧热终于退了。
行程再次往前推进，离东羌的边境越来越近，越过边境关隘，就是霜城，气氛渐渐轻松起来。端木雍容是从死堆里爬出来的，身上的伤没有痊愈，也不放心上，每天打起精神陪慕容沅，仿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旅程。
半道休息的时候，端木雍容还亲自动手打了一些野味。一面自己动手烤山鸡，一面说起过往的趣事，笑道：“有次跟聂老四他们被困山林，因为少，不敢贸然突围送死，所以好几天只能打野味吃，手艺都练出来了。”
慕容沅旁边替他递油，递盐，一直听他说话。
“等着。”端木雍容不是俊美的那种类型，但五官端正大气，开怀大笑时，有一种阳刚男儿的爽朗，“今天要给好好露一手，叫刮目相看。”
慕容沅轻轻点头，“好。”
端木雍容不停的忙活着，过了一会儿，切下来一个鸡翅，递给她，不解笑道：“不懂们女，不爱吃肉，爱啃骨头，倒也不嫌费劲儿。”清风幽幽，吹得他的袍角鼓鼓舞动，配合散漫坐姿，颇有几分豪放不羁的模样。
慕容沅看着眼前黑眸如夜的男子，冷静沉毅，却又笑容爽朗。
“不尝尝？”端木雍容挑眉问道。
慕容沅轻轻咬了一口，脆脆的、酥酥的，外焦里嫩，手艺的确很是不错，小小声赞了一句，“不错，嗯……，很不错。”
自己那天哭过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过那些过往，那些爱恨情仇，每天都是率性洒脱的陪着自己，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尽量营造轻松的气氛。
他努力做到最好，而自己，心情也确实跟着放松下来。
微风吹来，弄得发丝一缕一缕飘飞，抬手掠了一下，挂耳朵后面，然后向四处环顾了一圈儿。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林，地上有翠绿小草，还有零星的小野花点缀，粉色、黄色、浅紫，耳畔是清脆悦耳的鸟鸣声，风过树叶的沙沙声，一切都是那么清幽静谧。
国破家亡之后，自己的心从未像现这样安宁过，好像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怎么发起呆来？”端木雍容看着她笑问。
慕容沅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对自己情深义重，岂是一句“谢谢”就够了的？此生难报君恩，无以言谢。
端木雍容黯然道：“过几天就要离开了。”
慕容沅的心里也不好受，不是恋分开的难受，而是亏欠他太多，但却无法偿还的难受，至于感情……，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回了大秦，将来肯定会娶一个好妻子，娶一个全心全意关心他的姑娘。
不论如何，都与自己无关了。
而这些天以来，一路他的陪伴之下，自己也想了很多。他很好，自己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也不能再和他继续纠葛了。
自己……，不能去霜城。
端木雍容什么都得不到，何必再惹麻烦？何必再做出牺牲？难道自己还要让对他亏欠下去吗？而且自己一个东羌皇妃，居住大秦的领土算什么呢？就算自己不乎，不打算回东羌皇室，也要为端木雍容考虑一下，他的臣民会如何看他？将来他的妻子知道了，又会如何作想？更有可能，还会引起大秦和东羌的战争。
宇文极的性格，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像是得到映证一般，她正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开口，聂凤翔就快步走了过来，焦急道：“主子，不好了。”
慕容沅豁然站了起来，惊道：“是不是……，宇文极找来了？”
聂凤翔一声冷哼，讥讽道：“皇贵妃娘娘神机妙算，未卜先知。”说完，方才正面回道：“宇文极下旨封锁了所有通往大秦的关隘，而他本，想来也快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