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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须别

“好了。”武帝现年纪大了,对女没多大兴趣,况且和玉贵妃一比,虞美什么都不是,勉强给了她几分面子,“走吧,那边有老七夫妇孝顺呢。”

虞美当然清楚自己是去享福的,可是演戏总要演全套不是,所以对皇帝的一点点依依不舍,也得放大成一百分。继续淌眼抹泪的,直到皇帝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方才识趣的退了下去。

代王和代王妃也上去告别,睿王则被玉贵妃拉着说话,姜胭脂更是依依不舍,倒是把谢琳琅撇了一旁,以她的身份,和即将跟着睿王离去的安排,是不合适上前惹嫌的,因而只边上静静微笑站立。

慕容沅不由自主的看了她一眼,三分好奇,七分探究。

谢琳琅像是感应到了目光,抬眸看过来,微微一笑,很自然的上来福了福,“公主殿下,有话要交待妾身吗?”

慕容沅仍旧看着她,问了一句,“此去雍州一别千里、经年难归,看,好像很坦然从容的样子。”

谢琳琅不由笑了,摇摇头,“妾身没有公主说的那么好。”声音平和,宛若三月里最清幽的一抹春风,“离别故土,妾身自然也是眷恋不舍的。但是,妾身已经是睿王殿下的侧妃,跟随他就是妾身的生道路,不论是千里之外,又或者别的什么,妾身都只能好好的走下去。”

她那语气,分明是说不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道路,都要坚定的走下去。

慕容沅的眸子亮了亮,怎么说……,看着谢琳琅那种对生很坚定、很认真,用力把握的态度,再想想自己这些年的毫无规划,----之前还有捉奸夫的事惦记着,之后送走了宇文极,拒绝了姬暮年,就完全过起了米虫一样的生活。

“公主殿下。”谢琳琅清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慕容沅摇了摇头,抬眸看她,“挺好的。”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便打住了,然后又道:“哥哥远雍州,一切都有劳多多照顾了。”

谢琳琅忙道:“公主放心,服侍睿王殿下是妾身的本分。”

慕容沅“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谢琳琅看着那个明珠美玉一般的少女身影,看着那些簇拥着她的宫们,不由嘴角微翘,----养尊处优、呼奴唤婢的小公主,千宠,万爱,最大的烦恼也就是春天的桃花开得迟了些,秋天的霜露茶颜色有点淡了吧。

听说她小的时候很是淘气,甚至讨厌,当年被皇后的猫儿给抓了,皇帝就下令扑杀宫中所有的猫儿,骄狂跋扈可见一斑。

但如今长大了,自己瞧着,却是一个容姿殊丽、性子柔和的少女。

谢琳琅摇了摇头,看来传闻总归是传闻不足信的。

再说慕容沅回去以后,情绪有点低落,自然而然走到皇帝和玉贵妃身边,看着哥哥嫂嫂,旁边听他们说着离别的话。玉贵妃替睿王整理了一下衣襟,含笑道:“先过去想来有点冷清,不过没有关系,等过几年,想来新王府也修筑的差不多,再和胭脂一起,带着小玄过来。”

慕容沅吃了一惊,“母妃要去雍州?”转头又看了看虞美,不是叫她走母妃不走吗?心里一阵不安,看向皇帝爹,强自镇定,“母妃也要和虞母妃一样,跟着哥哥去封地的吗?为什么是过几年?”

玉贵妃回过头来,淡然道:“哦,这几日忙,忘了找机会跟说了。”她道:“先留京城,替择婚事,等过几年出嫁了,再去雍州找承煜他们。”

慕容沅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强撑道:“不是说,小玄养到三岁就走吗?母妃的意思,是要这两年多时间内,就把嫁出去,然后就去找哥哥再也不回来,是吗?”她的语气,隐隐有质问母亲的意思。

“阿沅。”武帝喊了一声,其余的也发觉气氛变得尴尬了。

“这丫头是怎么了?”玉贵妃蹙了蹙眉,“女儿大了,都是要嫁的。”她说得理所当然,“等将来有了驸马,也不能和一辈子同住,自然是要让承煜养老,有什么不对吗?”

慕容沅的心口噎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她转身就走,白嬷嬷上前拉了她一把,却被狠狠甩开。

“无双!”武帝本来心中就有怨,不由皱眉看向玉贵妃,责问道:“这件事,为什么不早点跟阿沅好好说?”却顾不上继续责备她,叫来缪逊,吩咐道:“快去看看阿沅去哪儿了。”

睿王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劝道:“妹妹这是舍不得离开母妃,回头哄哄她罢。”

玉贵妃静默不语,----哄不哄,自己都是会先选择儿子的,女儿那边,注定是要埋怨自己的冷情,不如就这样,将来她也少一点牵挂。

没多会儿,缪逊快步回来,再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武帝乘坐御辇找了过去,一个湖边小亭找到了宝贝女儿,挥退了,上前道:“还生母妃的气呢?”

“没事。”慕容沅依旧看着湖面,没有回头。

“阿沅。”武帝长椅旁边坐下,安慰她道:“母妃走了,不是还有父皇陪着吗?再说了,嫁也是往后几年的事。”

“知道。”慕容沅摇了摇头,“虽然母妃说的那些话都有道理,但是……”忍不住说出了心底一直的困惑,“不明白,为什么不论怎么努力,怎么讨好母妃,她都和保持距离,就好像……,不是她亲生的一样。”

武帝皱眉,“别胡说。”

“虽说女儿和儿子不一样。”慕容沅却继续说道:“可是,有些感觉不是言语说得出来的,总之就是不明白,母妃为什么不喜欢?但是却喜欢哥哥。”如果说母亲是因为厌恶皇帝,才讨厌皇帝的儿女,那为什么不讨厌哥哥?叹息道:“努力孝顺她这么多年,她也只是淡淡的、远远的,总是不让靠得太近,就好像今天……,她一心都盼着去找哥哥,只想把早点嫁出去了事。”

武帝沉默了,要怎么跟小女儿说,因为哥哥是前朝驸马的孩子,而不是。

“父皇?”慕容沅见他神色不好,再仔细看看,皇帝爹都已经头发、胡子花白,自己真不该再让他担心的,道歉道:“不该惹得父皇担心。”自己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真正的沁水公主,为什么……,是因为本身没有享受过父母关爱,不知不觉中,把玉贵妃和皇帝当做亲生父母了吧。

“阿沅。”武帝最终还是说不出前朝的事,只是慈爱道:“不论如何,父皇都是最疼爱的,一直都会护着。”委婉道了一句,“母妃性子有些偏颇,不用较真,自然是她的亲生女儿,也别多想了。”

“嗯,好。”慕容沅收拾好了情绪,笑了笑,“母妃说得对,她是应该去哥哥那边养老。”到底对玉贵妃有了芥蒂,她不牵挂体贴的丈夫,不记得孝顺的女儿,心里只有一个儿子,“而……,将来哪儿都不去,要一直一直陪着父皇。”

“好。”武帝揽了小女儿的肩膀,欣慰道:“父皇一定不让阿沅受委屈。”

慕容沅故作轻松一笑,“阿沅也不让父皇受委屈。”心里微微沉凝,----像谢琳琅那样先经历被拒亲,后被流言缠身,如今又突然生巨大转折,即便如此,她都能坚定的走下去。而自己顺风顺水,又何必因为母亲的偏心而委屈呢?

就算母亲偏心一些,喜欢哥哥,可是父皇也更偏心自己啊。

母亲将来要走就走吧,希望她和哥哥嫂嫂一起平平安安、开开心心,自己就京城陪着皇帝爹,给他养老送终。嗯……,还要这之前找一门妥当的亲事,让皇帝爹放放心心的走,自己也把后半生给提前安排好了。

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春水。

----更不知吹皱了谁的一腔心事。

睿王、代王等终于全都走了。

姬暮年心中的不安更甚,没有实际的证据,只是一种本能的理智判断,让他觉得最近的一段时间里,发生事情都带着诡异。睿王和代王分封属地以后,固然远离了权力的中心,看起来失去了夺嫡的可能性,但反过来,何尝又不是多了两位坐拥富饶地盘的亲王?他们两个的力量,已经叫朝廷不能轻视了。

武帝年迈苍老了,越发的行事单凭一己之喜,护短、偏见,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而不愿意相信儿子们会背叛自己。他这样的安排,叫郗皇后将来也很难对两位亲王下手,但是……,会有那种万一的可能吗?

自己可真不敢打包票。

稍微放心一点的是,以雍州和青州的力量,还不足以和朝廷分庭抗礼,但是这些年各国局势并不安定。若是再有其他因素,罢了,凭空臆测没有任何意义,还得派多多盯着睿王才行。

倒是表妹,居然就那样成为了睿王的侧妃!

前世的时候,自己十分清楚表妹的性子和为,加上中表之亲,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妻子选、今生因为掺和到了权力中心,不得不放弃了她,而后还为她惹来了祸事,她该不会……,不,她肯定会埋怨自己的。

想到这儿,忽地心头一震。

睿王此举绝非只是想和谢家联姻!谢家姑娘不少,他单单挑中了表妹琳琅,分明就是将表妹“化敌为友”,将表妹那一房的转成旗下势力!甚至……,有可能将整个谢家给拉过去!不知不觉中,谢家和姬家已经开始分化了。

可若是睿王有夺嫡之心,为什么又要离开京城?而不是继续动作,彻底的把靖惠太子给拉下马?就这么走得远远的,成了藩王,将来……,又要如何行事呢?还是说只是自己想得太多?这一系列的事都看起来事实而非,叫琢磨不透。

姬暮年眉头微皱,狭长凤目里的光线变得幽深莫测,好似一滩古井深水,他缓缓的坐了下去,开始一点点的、仔细的,反复推敲睿王最近的行事动机。

----睿王,到底想些什么?!

姬暮年还没有琢磨清楚睿王的事,便听见一串脚步声。

有心腹幕僚赶来书房找,“公子。”等到里面应了,方才推门而入,继而神神秘秘关了门,低声道:“东羌出大乱子了。”

姬暮年目光一闪,“大乱子?”

“东羌言官弹劾大将军端木雍容,说他谗言蛊惑皇帝,将甘河、逑川、箜平三城割让燕国,是一个阴险无耻的卖国贼。那言官弹劾之后没几天,就意外的死了,便有流言说是端木雍容派杀的,皇帝下旨要拿端木雍容回京问罪,但是他却拒不领旨,和朝廷打起来了。”

姬暮年挑眉道:“这不是又一个傅如晦吗?”

“倒也差不多。”幕僚接着道:“不过端木雍容还是有些不一样,他虽姓端木,却不是端木家族的嫡系子弟,近年来屡建战功、功高震主,同时也震到了端木嫡支,所以这一出‘卖国求荣’的大戏,里面水深得很呢。”

“那是自然。”姬暮年颔首道:“割让甘河三城这么大的事,没有皇帝首肯,没有朝中大臣商议一致同意,圣旨随随便便就颁发了?再说端木雍容只是沙场战将,又不是天子重臣,凭他几句话就能让皇帝改了主意?更不用说,宇文极回国都快一年了,言官隔了这么久才弹劾,早干什么去了?”勾起嘴角一笑,“倒也十分有趣。”

幕僚叹道:“是啊,臣子都是不好做的。”

姬暮年凤目微眯,分析道:“东羌皇室显然是蓄谋已久,又突然发难,端木雍容仓促应战,只怕……”摇了摇头,“只怕端木雍容,多半也是和傅如晦一样下场。”

----果然被说中了。

端木雍容仓促应对大规模的朝廷军,很是吃力,交战屡生险象,眼看就要被朝廷军包围围剿,情急之下,不得不以出云七州为降表条件,向西羌请求支援。一个月后,又向燕国递上了一模一样的降表,同样请求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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