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三)
“没错。”姬师堂也不禁点了点头,“就好像,睿王一早就决定要去雍州一样。”
“但皇上肯定不会这么想。”姬暮年端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虽然不知道睿王皇上面前如何表现,但他一定让皇上相信,是有要害他,所以……,就连去雍州的决定,都只会是皇上自己做出的决定。”
姬师堂颔首道:“多半就是如此。”又疑惑,“他是皇子,想要一块好点的封地不难理解,但是如此算计精准,只怕……”摇了摇头,“但愿没有别的想头才好。”
姬暮年对此并不乐观,分析道:“伯父还记得吧?年前睿王从马上摔了下,为了查证原委,居然让把自己的战马给杀了!睿王这个,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如此温文尔雅、平和近,而是……,非同一般的心狠手辣!”
姬师堂没有置评,暂时放一旁,继而道:“但他处心积虑去雍州做什么?”远离了京城,可就远离了权力中心,难道是以退为进?但退是退了,又要怎么进呢?暂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这个……,侄儿一时也想不明白。”姬暮年想了想,说道:“不过睿王去雍州,就等于鱼儿进了海洋,鸟儿飞入了山林,不像京城里这般束手束脚了。”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同时分封的还有代王,青州和雍州又是相距不远,地势互补,看来……,太子殿下只能一辈子善待两个皇弟了。”
姬师堂心中也是想到了这一节,叹气道:“是啊,这倒是没错。”
“不行。”姬暮年豁然起身,“若这几次三番的事故都是有陷害睿王,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平安,求一个好的封地还算情理之中。如果……”郑重的看了伯父,“如果这一切不是有陷害,而是……,而是睿王自编自演的话,那可就不能轻视了。”
当即告退出门,骑了马,一路速度飞快赶到了太子府。
靖惠太子听了姬暮年的分析,火急火燎进了宫,见到郗皇后,冒着不敬的罪名问了自己母亲,“老六落马的事,还有上元节看花灯烧伤的事,母后……,知不知情?”
郗皇后目光一冷,“的意思,是做的手脚了?”
靖惠太子低了头,“不是。”
“想什么?”郗皇后问道:“不管是他自己倒霉也罢,别陷害也罢,反正睿王离了京城最好!”继而一顿,“别疑神疑鬼的!”
最好?不对……,照姬暮年的说法,若不是母亲做的手脚,又不是自己,朝中很难找出别会对睿王下手,若真的是他自己故弄玄虚的话,那反倒是大大的不好了。
靖惠太子没有跟母亲多多细说,便告辞出了宫,直接回了太子府,姬暮年还书房等着呢。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想,如果这一切真是睿王自己的意思,他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弄伤自己,就是为了得到一块好点的封地吗?还是伺机而动另有图谋?
可是即便他拥有了雍州,也……,也不能和朝廷对抗啊。
见到了姬暮年,他也有着同样的疑惑,摇头道:“暂时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咱们无凭无据的猜测而已,毕竟皇子分封藩地是情理之中的,睿王想要一块好点的封地,特别是有战功的雍州,也很正常。而且据推断,他是不会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定是委婉辗转,让皇上对受了迫害的给予弥补。”
靖惠太子松了一口气,“或许本来就是这样,老六想要一块好的封地,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愿,那个英勇神武的兄弟没有别的想法吧。
姬暮年却没有这么乐观,悠悠道:“往后咱们多瞧着点儿吧。”
而睿王府里,姜胭脂也是忧心忡忡的。
丈夫要去雍州驻守为藩王了,可是儿子才得几个月,不宜长途跋涉,少说也要等到三岁以后去了。这么长的几年时间里,丈夫身边没个管理内宅的可不行,先前虽说也有两个侍妾,都是通房丫头,做不得临时主母的。
也就是说,睿王身边应该添一个侧妃了。
要说睿王让王妃和儿子暂时留下,这样的举动,也是去掉皇帝疑心的上策,就连姬暮年等的危机感,都随之少了不少。更不用说,像姜胭脂这样的闺阁女子,不但看不透丈夫的心思,还只当他是体贴自己。
“别急。”睿王安慰她道:“等小玄过了三岁,养得壮壮的,们两个再过来也是一样。再说了,现那边的王府都还没有修好,只能先将就傅如晦的宅邸住着,哪里比得上京城里头舒服?而且眼下傅如晦往北面逃走,没有抓着,终究是一个祸患,还要忙着这档子事儿。”
说到正事,姜胭脂也不是那种一味痴缠的女子,当即道:“承煜受苦了。”压下心底的那份酸涩,“……,会进宫和母妃商议,给再纳一个知书达理的侧妃,好好照顾的。”
睿王上前搂了她,笑问:“吃醋了?”
姜胭脂依偎他的胸膛里,结实而安心,故作轻松道:“有一点点。”
“胭脂。”睿王笑了笑,柔声道:“和是中表之亲,的母亲是的姑姑,又是少年结发夫妻,又岂是别比得上的?要是不愿意,就不用勉强,反正有檀云和绣珠两个也差不多了。”
“那怎么行呢?”姜胭脂见丈夫一味体贴自己,反倒坚持要给他纳侧妃,“后宅不能连个打理事务的都没有,丫头们连字都不识,回头再闹出笑话来。”况且自己若是不给远行的丈夫纳侧妃,就是善妒,这个名头也吃不起的,“放心,不会给挑一个满脸大麻子的。”
睿王朗声一笑,“也促狭了。”想了想,“既然这么不放心,跟一起进宫去找母妃说吧。”他道:“倒是想到一个选。”
姜胭脂诧异的望着丈夫,“已经想好了?”
“不是想的那样。”睿王她脸上轻轻的刮了一下,领着她进了宫,然后泛秀宫内殿见着母亲,方才说道:“因为儿子即将远行,胭脂怕雍州那边没有管理后宅,所以想帮纳一个侧妃。”
先帮妻子把金贴上,也好表明不是自己的起得头。
玉贵妃闻言一怔,不好评论,“们小夫妻商量着办吧。”她不是那种苛刻的婆婆,一门心思刁难儿媳,给儿子房里塞,但是站母亲的角度,也的确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没照顾,因而让儿子儿媳自己商议做主。
睿王看了看母亲和妻子,说道:“去年不京城里的时候,听说姬暮年有尚妹妹为驸马的意思,结果闹出一个谢小姐重病,事情又不成了。但却弄得外面有些传言,说谢小姐是被妹妹吓得,所以才病了。”
玉贵妃恼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睿王忙道:“儿子也是偶然茶楼听见的,不知道谁编排出这样的闲话出来,已经派了多留意了,再有乱说的一律送交官府掌嘴。”但是话锋一转,“但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种事也不是拦得住的,而且越拦,反倒越是叫信以为真。”
“无稽之谈!”玉贵妃斥了一句,继而问道:“怎地忽地说起这个了?”
姜胭脂旁边怔怔的,“王爷的意思,是要纳谢琳琅为侧妃?!”他说的选,就是这么一个选?虽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看上了谁,但……,心情一片复杂。
“是的。”睿王微微颔首,“首先谢家是百年世族,身份不差,其次若是纳了谢家小姐为侧妃,也就没再怀疑泛秀宫对谢家有恶意了。”顿了顿,“还有,听说谢家小姐之前生过重病,容颜有损。”转头看向妻子,笑了笑,“这样也不用担心了。”
姜胭脂先是一愣,继而忙道:“府里是开玩笑的,哪能真的替找个丑妇?”
睿王却道:“丑不丑,让母妃见过再说吧。”补了一则,“还有一点,若是和谢家联姻的话,想来……,有些也会放心一些吧。”他没有点名,却朝凤栖宫方向看了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耳喻。
玉贵妃不快道:“难道连的屋里,都要看别的脸色安排不成?”
“话不是这么说。”睿王解释道:“毕竟这一去就基本不回来了,可是母妃们还要暂时留京城,何必大家搞得剑拔弩张呢?缓和一下关系也是好的。”还说起一些琐碎,“将来妹妹嫁了,也让她和驸马一起到雍州去吧。”
玉贵妃摇了摇头,“除非父皇百年之后,否则……,皇上肯定舍不得阿沅的。”
“罢了。”睿王很快将谈话变成了决定,起身道:“母妃找个机会看看谢琳琅,若是还过去的,就是她了,也没必要东挑西拣的。”拉了姜胭脂,“们先回去吧,还想这几天多陪陪和小玄。”
姜胭脂缓缓抬眸,“好。”便有再多不平,也被丈夫的柔情给融化了。
等到慕容沅晚一点知道消息时,不由惊讶,“哥哥想纳谢琳琅做侧妃?”原本要做姬暮年妻子的谢琳琅,难道要变成自己的小嫂嫂?感觉说不出的怪异,一时之间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看向母亲,“母妃答应了?”
“还没有。”玉贵妃淡淡道:“明儿见一见,总要过得去才能服侍哥哥。”
慕容沅沉默没有说话,回了屋,一番心思氤氲如雾。
不知怎地,之前姬暮年说的怀疑涌上心头,他推测……,有不愿意自己嫁给他,但是自己和他都分析不出是谁。而此刻,哥哥又突然想纳谢琳琅为侧妃,这其中夹杂了姬暮年,甚至还有自己,像是有许多一截截的蛛丝,却连不起来。
哥哥一直对自己很好很好,从来没有真的怀疑过他。
即便之前叫莫赤衣给自己写信,也只是担心哥哥会被挑唆,而现……,却是有一种仅凭直觉的迷惑。
----这一切会和哥哥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