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蹊跷(上)

傅婕妤刚刚死去没几天,东羌使者当然不是得了消息来祭奠的,况且她只是一个小小妃嫔,又不是一国之母的皇后,还达不到那样高的邦交礼仪。东羌使团来燕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接回东羌大皇子宇文极。

“燕国陛下。”来使领头的正是大将军端木雍容,早年回国以后,东羌国打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胜仗,比之当年的冰山少年形象,更多了一份黑铁般的坚毅沉稳,以及从容不迫,他道:“八年前,燕国助东羌国攻打西羌一战,损耗靡费、死伤无数,然东羌这些年休养生息,也并不富饶宽余,一百两万两黄金东羌还是拿不出来。”

“哦。”武帝问道:“那们打算用什么来交换呢。”

端木雍容肃然道:“用甘河、逑川、箜平三城,弥补当年燕国军队损失,并且用以换回东羌大皇子。”

此言一出,朝堂上面顿时一片窃窃私语。

东羌居然愿意割让三座城池?!这和当年约定一起打下西羌,从西羌那边割让城池不同,这三城可是东羌的国土啊!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寸土寸金,割让自己的城池,简直就和割肉一样。

况且东羌此次交换行为颇为古怪,按理说要是真这么大方,七年前就该把宇文极换回去了。当年不愿意,过了几年忽然又愿意了,这只能说明一点,----东羌国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必须索回宇文极,所以才不惜大花血本,以三座城池交换一个皇子!

臣子们能想到的问题,武帝当然也能想到,他微眯着双眼不言语,打量着身材高大的端木雍容,可惜那张冰山脸什么表情都没有,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过嘛,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东羌国皇帝后妃众多,皇子亦多,一个皇子实值不了三座城池。宇文极唯一贵重一点的地方,就于占了一个嫡长,除非……,听说现任端木皇后一直没有生育,看来是确定不能生了。所以端木一族才着了急,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的话,实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东羌国做出如此决定。

多半……,是端木家胁迫皇帝的吧。

“燕国陛下放心。”端木雍容神色虽然不变,但还是有些焦急,又补道:“这些年们东羌大皇子一直吃燕国,住燕国,想来也是耗费不少。另外当年就该赔偿燕国的军队损失,拖延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该算上一点利息。”

他大手一挥,另外一个使者捧了托盘上来。

“这是们东羌国的一点心意。”端木雍容揭开了绸缎,取出册子,让呈送到武帝面前,介绍道:“此次给燕国带来的礼物有黄金十万两,白银一百万两,上等战马一万匹,各类奇珍异宝三十六箱……”

武帝展开册子一行行浏览,除了前面几项大头,还有什么金镶珠宝首饰,什么纯金器皿,什么珊瑚、玳瑁摆件等等,又是什么麝香、龙脑、苏合香,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活物,六足龟、红猴、九尾锦鸡之类,林林总总罗列了一大堆。

别说养一个宇文极,就是一百个,也值不了这么多东西。

----倒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而且东羌国一点儿都不讨价还价,一口气就开出了这么多东西,显然势必得,要是自己不同意的话,只怕是要兵戎相见了。

想到这儿,武帝不由哈哈一笑,“稍等,朕让去传东羌大皇子上殿。”

片刻后,缪逊领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出来,玄色金边长袍,乌金冠,因为皮肤颇为白皙,衬得他一双眼眸浓黑如夜。那少年是典型的东羌皇室体型,高大、结实,肩膀宽宽的,走到大殿中央一站,便是掩不住的天潢贵胄之气。

朝堂上一片窃窃私语,“原来东羌大皇子长这样儿?”,“听说他幼年一直住泛秀宫,还以为是一个只会哭鼻子的……”,“嘘,东羌使者……”

宇文极恍若未闻,大步流星走到端木雍容前面立定,抬眸平视于他。

他微笑道:“雍容……,好久不见了。”

“要回国?!”慕容沅一见到宇文极,就忍不住斥道:“知不知道这一回去有多凶险?怎么能贸贸然答应了呢?”琢磨了下,“听说东羌用三座城池来换回,倒也算是有点诚意,但是的母亲已经不了。现今东羌皇后并非的生母,更不用说,还有二、三十个兄弟争储……”

“知道。”宇文极打断她,将准备好的说词一气儿说完,“就算的母后已经不了,但是的父皇还,始终都是东羌国嫡出的大皇子,未来的储君,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狠了狠心,“留燕国,终究不过是碌碌无为的质子罢了。”

“……”慕容沅气得说不出话来,自己一番好心,被他这么一说,反倒像是阻拦他的锦绣前程一样,忿忿道:“不知好歹!”

“阿沅。”玉贵妃不知几时过来的,掀开水晶珠帘,走到对峙的两跟前,看向亭亭玉立的女儿,缓缓道:“若是想让阿兰若他留下来,母妃倒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慕容沅一双大眼亮亮的,急忙问道。

“让阿兰若做的驸马。”

“啊?!”慕容沅差点把下巴掉地上,一头黑线,“母妃,今儿这是怎么了?说这么稀奇古怪的话,这就是的主意啊。”

“难道不喜欢他?”玉贵妃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疑惑道:“不然的话,这么多年留他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不是……”

“阿沅!”宇文极不想听她说出冷情的话,打断了她,眼中神色复杂,半晌后握紧了拳头,不去看她,转而看向玉贵妃道:“多谢贵妃娘娘一番好意,不过……,不同意,……,还是要回东羌去的。”

玉贵妃声音寒凉宛若玄冰,确认道:“再说一遍。”

“必须回国。”

“怎么?女儿还配不上?!”玉贵妃长长的远山眉轻蹙,眼中寒芒四射,已经要发怒之前的征兆,冷笑道:“不愿意娶阿沅,那么这些年接近阿沅是为什么?就是单纯为了利用她?就算一开始有这样的心,也不怪,情势所迫,但是这么多年的功夫,难道都没有把捂热?”她声音尖刻,“若非看阿沅的面子上,泛秀宫岂会容得下?!”

一直以为,宇文极是和女儿青梅竹马的一对,加上宇文极本身十分出挑,除了脾气有点大,无论长相、身量、还是文武才学,都是同龄中的佼佼者,这才由得他们整天厮混,----今日自己主动替女儿开口,他居然拒绝!

宇文极打量着对方的怒色,自己脸上的血色也渐渐褪去,却坚持道:“本来就是东羌的大皇子,自然要回国,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玉贵妃顿时勃然大怒,骂道:“真是养不熟、喂不饱的狼崽子!”

“母妃!”慕容沅赶忙上前劝道:“怎么就生气了?……,可从来没有说过要嫁给他啊!犯不着为这个生气吧。”

“阿沅,嫁不嫁都是的事。”睿王从外面走了进来,阴沉着一张脸,“但是即便要决绝,也是来拒绝,还轮不到一个别来挑三拣四!”上前照准宇文极的脸,就是狠狠的一拳,“滚!滚回的东羌,做的春秋大梦去吧!”

宇文极被打得眼冒金星,但却忍痛生生受了,他道:“们说的对,就是一个养不熟、喂不饱的……”他握紧双拳转身便走,刚到门口一抬头,便看见拎着药箱外等候的姬暮年,原本就是满心的愤慨和无奈,此刻见她又过来缠着慕容沅,更是火上浇油,恶声道:“好狗不挡道!”

姬暮年微微皱眉,“东羌大皇子嘴里干净一些。”

宇文极甩袖绕开了他,“让开!”

“阿沅,别伤心。”睿王的声音后面悠悠响起,“回头哥哥再给挑一门更好的亲事,比那些寄篱下的落魄皇子,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想大燕国才济济、钟毓灵秀,哪一个不比那种吃软饭的要强?”他恰到好处的喊了一声,“姬大,别站门外了,进来吧。”

宇文极的身体便是一抖,僵硬了片刻,方才能够迈开步子下了台阶。

姬暮年拎着药箱进来,观察情势,识趣的把药箱轻轻放一旁,----这个时候,小公主哪里会有心情把平安脉?也不好多话,只是静静站立不语。

“们做什么呀!”慕容沅连连跺脚,“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嫁,眼下那个混小子不知轻重高低,就这么回东羌怎么行?去看看他……”

“给站住!”玉贵妃一声断喝,“他若是喜欢,两情相悦也罢了。既然他一心只有他的锦绣前程,根本就没有把放心上,还关心他做什么?”指着女儿,“若敢再私自去找宇文极,就没有这个女儿!”

“母妃……”慕容沅缓缓停住脚步,解释道:“不是想的那样的。”

“不管哪样!”玉贵妃心头怒气难平,整个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罢,他拒绝了,就不许再低三下四的去看他!!”

慕容沅情知母亲性子刚烈,怕跟她顶上,越闹越生气,况且宇文极就算要回国,也不是抬脚就走,总得交接一番的,怎么着也得三、五天之后去了。只能老老实实的转身回来,上前赔罪,“好了,不去就是了。”

玉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抬头看向姬暮年,“给阿沅切脉。”补了一句,“开一副安神调理的方子,让她宁心静气。”

姬暮年上前行了礼,和慕容沅一起来到窗台边长榻上对坐,放了垫子,等待宫女搭了帕子,然后将手指轻轻搭了上去。那纤细的手腕,脉搏跳得特别的快,显然是心绪不平的缘故,----她口口声声不喜欢宇文极,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不论如何,总归还是牵挂他的,才会因此心情起伏不定。

这……,让自己觉得微微的不舒服。

慕容沅被自己母亲禁足了。

出不了门,整天窝寝阁里面长吁短叹,想要找母亲商议商议,但是母亲总是避而不见,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不由头疼得紧。

“哎!哎,哎……”

乐莺已经听小主子叹息上百遍了,见她愁眉不展的,小小声道:“要不……,奴婢把睿王殿下找来?上次祁明夷的事,不也是睿王殿下求情的么?”

“对呀。”慕容沅连声道:“快去,快去!”就算宇文极回国这件事不能改变,好歹得交待清楚,再帮他安排一下才放心,就这么困着连面都不得见,如何放得下?正托着下巴等消息,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乐莺这么快就回来了?”

进来的却不是乐莺,而是白嬷嬷,“公主殿下,出事了。”她脸色大变,“刚刚敬思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东羌大皇子中毒了。”

“什么?!”慕容沅大惊失色,“这、这……,不可能,要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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