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的怀疑
慕容沅所处的这个时代,风气比较开明,没有“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一说,当然她也没有七岁,所以自然而然和靖惠太子乘坐一车。
在车内,不由自主的打量起哥哥。
十六、七岁的俊秀少年,五官继承皇帝,朗眉疏目、端方大气,身量匀称适中,脸上线条柔和,使得他看起来带了几分敦厚温和。人嘛,也挺聪明的,吟诗作赋亦有几分小小才气,待人接物亦是大方。
不过这种性子做个逍遥王爷还行,做储君就有点不合格了。
想到这儿,慕容沅忍不住担心起来,“太子哥哥,昨儿父皇才训斥了你,今天你就带我出去玩儿,回头别再又挨训了。”
“嗯?”靖惠太子眼睛一亮,秀目宛若星子,衬得他有一种别样温柔,“阿沅还知道关心哥哥呢。”并没有把妹妹的话放在心上,反倒介绍起京城的各色小吃来,一路上絮絮叨叨的。
为了讨妹妹欢心,于是带着一气儿的逛,献宝似的,什么珠宝、胭脂、摆件、糖人儿、泥人儿,吃的穿的用的,跟暴发户似的买了半车。反正他从小养尊处优长大,从没为银子烦恼过,妹妹喜欢那些东西多久都不要紧,看腻了扔了便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如此大半个皇城逛下来,宫人们脸上都出疲乏之色,靖惠太子自己也觉得有点累,更是担心的看向妹妹,小胳膊小腿儿的,“阿沅你累了吧?”提议道:“那我们去汇香楼吃水晶包子。”
一行人到了汇香楼,先扰民的将客人都撵了出去,整个楼都被太子殿下给包圆儿了,侍卫们在下面候着,楼上作陪的只有姬暮年。
靖惠太子笑道:“难得出来,今儿又是休假,咱们可要逛够本再回去。”
姬暮年微笑,“太子殿下兴致甚好。”
他原本就是清雅高华的人物,此刻逆光坐在窗前,俊秀好似玉雕一般的脸上微微含笑,凤目秀长,一言一笑都折出淡淡光华。便是敷衍之语,经他那优雅平缓的语调说出来,都别一番风味儿。
慕容沅看了看他,心中说不清是什么复杂情绪。
没过多会儿,汇香楼的招牌水晶包子端了上来。要说这外头的东西,也未必就真的比宫里面的做得好吃,不过是个新鲜意思罢了。
靖惠太子有心逗妹妹开心一点儿,细细介绍,“这外头的包子和宫里不一样,是刚出笼就端上来的,讲究的就是一个热乎气儿。”而宫里,都是有人先试过温度,才敢让主子们吃,“等下要先揭开一个小口,让热气跑一下,然后试试温度再吃,否则被汁水烫着就不好了。”
为了清净,所有服侍的人都留在了楼下。
他一面说,一面亲自示范,给妹妹夹了一个包子,戳了小小口子,又估摸了一下时间,才将碟子推过去,“吃吧。”还不放心叮咛,“尝一尝,小心别烫着了舌头。”
这等待遇,就是太子妃也没有享受过。
然而慕容沅恍恍惚惚的,早就自己动手夹了一个包子,也没吹,也没等,就那么一口咬下去,顿时吃痛,“啊!咝……”含混了一瞬,接着又是一声更厉害的惨叫,顿时眼泪汪汪,“疼、疼疼……”
“烫着了?”靖惠太子慌忙掰过妹妹的脸,急道:“快张嘴让我瞧瞧。”结果一瞧吓一跳,又好气又好笑,“你慌什么?怎么还把舌头给咬了?”又怜惜的轻轻吹气,还用手扇了扇,“这可疼得厉害了。”
慕容沅一双又大又长的的漂亮丹凤眼,已经变作一汪湖水。
姬暮年默不作声站了起来,飞快下楼,然后找了一碗凉水过来,递到她的面前,“公主殿下含一口,能镇痛和降温。”又让人拿了盆子,让她吐了,如此反复了几次,方才又问:“好些没有?”
慕容沅泪盈于睫,“唔……,好些了。”
“在下略懂一些医术。”姬暮年语调平缓,说道:“公主殿下要是不介意,张嘴让我瞧瞧,看看有没有伤着。”
靖惠太子连连点头,“快让暮年看看,他的医术很不错的。”
哎?慕容沅当然知道姬暮年医术不错,人家前世可是太医院首,但……,在他面前把小小嘴巴张开,伸出舌头,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当他弯腰俯身时,俊秀如玉的脸庞近在咫尺,乌黑眸子就在眼前,心里说不尽的尴尬!
姬暮年认真的观察着她的舌头,神情十分专注。
靖惠太子忽地惊呼,“阿沅,你是不是疼的很厉害?脸都红了。”
慕容沅闻言更尴尬了。
“没事。”姬暮年站直了身体,“就是咬破了,这几天吃东西会有点疼,公主先吃清淡一点,养几天应该就能长回去。”
“那就好。”靖惠太子送了一口气,拉着慕容沅,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好妹妹,都是哥哥不好,那会儿应该早点跟你说的……”还是不放心,犹豫问道:“暮年,要不要给慕容沅敷点药?难道就这么让她舌头烂着不成?”
姬暮年原本想说不用的,可是一刹那,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和犹豫。
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小公主和前世的性子很不一样,谈不上文静乖巧,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跋扈嚣张,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还有让自己觉得怪异的是,她似乎……,不敢看自己的眼睛!仔细回想,方才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为什么,她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姬暮年心思转得飞快,对方是金枝玉叶,又是皇宫里第一得宠的天之骄女,没有道理害怕或者避忌自己,除非……,她心中有愧。
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念头!既然自己都能重活一世,那她呢?前世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临死之前只有满心怨恨,不甘心,不肯消散踏入轮回,所以才会有了这一世的重生。
而她被母亲一碗打胎药送了命,是不是,也不甘心?她不敢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还记得前世的事,----是觉得牵连了姬家心生愧疚?还是因为母亲给她下了打胎药,所以深恨姬家的人?
姬暮年略微沉吟,便道:“不如这样,我家就在附近不远,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先去我家,歇一歇脚,这点小伤我还是能帮上忙的。”补了一句,“太子殿下好心带公主殿下出来玩,还是不要闹得太大动静的好。”
这句话戳到了靖惠太子的心窝上,连连点头,“行,那就先去你家。”
但是慕容沅不想看到姬夫人。
原本前世姬夫人对自己还不错,可是后来回想,那时候她给自己做吃食和物件,不过都是为了套近乎,进而好把自己哄骗出去,方便在茶水里面下堕胎药罢了。居然给沁水公主下堕胎药!真不知道是说她有胆气好呢,还是说她傻更准确一些?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虚情假意、暗藏心机!
当然了,她讨厌自己也是正常,想让自己落胎也能理解,谁会喜欢带球的儿媳妇呢?但自己也不是抖M体质,就算不恨她,也肯定喜欢不起来,更不愿意见到她,再回忆起前世的那些倒霉事儿。因而在哥哥怀里忸怩,“我不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呢,咱们多逛逛,就在店里面歇一歇,好不好?”
“看你急的。”靖惠太子听得妹妹撒娇,心都化成一滩水了,好脾气的任凭她扭来扭去,笑着哄道:“姬府就在前面没多远的地方,咱们歇歇,还有半下午可以逛呢。”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扶着楼梯慢慢下去。
刚到门口,慕容沅正打算再多缠磨哥哥几句,冷不丁的,“唧”的一记锐利响声,像是利箭飞速划破了空气,一道红光转瞬划过!
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居然是一支燃着火油的飞箭!隔得大约有几人远,稳稳的钉在了太子的车辇上面,那些绸啊、缎啊,都是极度易燃的东西,火苗瞬间升腾起来!众侍卫都是吃惊愣了一下,旋即有人反应快,大喊道:“护驾!保护太子殿下!保护公主殿下!!”
有刺客?慕容沅本能的往哥哥怀里一缩,急声喊道:“太子哥哥,快蹲下!”谁知道飞箭是从对面哪个窗户射出来的?对方居高临下,越高的人目标越是明显,太子抱着自己,岂不是正好成了别人的靶子?
靖惠太子闻言,赶忙搂着妹妹蹲了下去。
而姬暮年却并不畏惧,站直身体,抬头顺着方向眺望了一眼,高声指道:“箭是从那个方向射出来的,快派人去追!把楼给封了!”
说起来,他并不是太子府中的属官,但是此刻人群大乱,独他思路清晰,当即便有侍卫冲了过去,也不管是谁在下命令了。毕竟行刺太子和公主是大罪,特别是行刺一国储君,不光刺客有罪,这些侍卫亦是要被牵连的,----就算主子没受伤,也会落一个清理现场不干净的罪名。
靖惠太子早就被侍卫们团团围了起来,护着进了门,退到里面,他的脸色明显有点苍白,却顾不上自己,而是一叠声道:“阿沅,吓着你没有?别怕,别怕,有太子哥哥替你挡着呢。”
慕容沅闻言一怔,“太子哥哥……”说什么傻话呢?替自己挡着?难不成有飞箭过来,他还要……,用他的身体当肉盾不成?不由在心中一叹,这个哥哥还真是不错,因而甜甜笑道:“阿沅不怕,有太子哥哥保护我呢。”
靖惠太子平时总是被父母训斥,少有这种仰慕,双目不由绽出一种流光溢彩,认真道:“嗯,阿沅躲在哥哥后面就好了。”
外面很快被肃清干净,侍卫统领一脸沮丧,进门回道:“没有抓到刺客,请太子殿下恕罪。”
姬暮年神色从容地跟了进来,分析道:“刺客似乎只想一击得中,没有恋战,应该是射完冷箭就逃掉了。”微微沉吟,“不对!当时太子殿下还没有上车,难道说……,只是想引起一踌乱?”
靖惠太子着恼道:“管他是要行刺,还是要引起混乱,一样都是刺客!”转头朝侍卫们训斥,“你们是怎么护卫的?跟前混来了可疑的人都不知道!”
“太子殿下息怒。”姬暮年劝了一句,又道:“现在刺客已经跑了,生气也没有用。对面的茶楼让人给封起来了,等下审一审掌柜伙计,看看之前都有什么可疑的人去过,或许还会找到一点线索。”
靖惠太子沉着一张脸,怒气未消。
侍卫统领小心翼翼建议,“这条街才起了乱子,不安全,太子殿下还是赶紧回太子府吧。”怕挨骂,赶紧补了一句,“街面现在已经肃清了。”
“一群饭桶!”靖惠太子抱了慕容沅出门,上车道:“回府!”
因为只是虚惊一场,慕容沅松了气,反倒有一点点庆幸,这样就不用再去姬家看姬夫人了。马车一路疾行,很快到了太子府,皇帝虽然整天训斥儿子,但是府酃是修建的很不错的。正中是朱漆大门,门楣上面有武帝的亲笔题字牌匾,“太子府”,三个大字写的刚劲有力、大气磅礴!
太子府门前檐头铁马、琉璃华瓦,左右两边各站一排手持长枪的侍卫,个头几乎一模一样,精神奕奕的,皆是透出几分皇家尊贵的龙威虎震!
慕容沅一路被靖惠太子抱着进了门,刚到内院,太子妃就闻讯赶了出来。
太子妃郗氏今年十六岁,她和河间王妃是堂姐妹,都是郗皇后的嫡亲侄女儿,鹅蛋脸儿,虽然没有十分美貌,但亦有七分清秀之姿,更兼身份和打扮的矜贵,颇为几分华j□j风采。因见小姑子被丈夫抱在怀里,有些惊讶,“三公主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