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打猎
叶长云心间恍惚，眼前浮现出阿狸曾经圆润白胖的小脸,这小脸的五官竟然仿佛和幼时那个瘦小且因为衣着单薄而被冻得脸颊泛红的叶潜渐渐重合。这一刻她猛然发现,原来这相似竟然是如此的明显,可是昔日对阿狸的反感和漠视却让她从未去想过这种可能。
叶长云震惊之后,心间泛起的却是狂喜,她正想着该如何利用此事,却听得里面主仆仿佛要出来的声音,慌忙着令随侍的贴身宫女不许出声,大家无声的迅速离开。
回到自己的栖霞殿后,叶长云便忙遣身边贴身侍女去大哥府中请来自己的母亲。叶老夫听说女儿有要事相商,慌忙赶来,谁知道一来便听到叶长云提起这个惊天消息。
叶老夫一听这个,欣喜的手都哆嗦,紧抓住女儿的手道：“长云，所说，可是真的？”
叶长云知道自己母亲这几年为潜操心许多，心忧他老大无后，只盼着他能添个一男半女，这件事几乎成了老家的心病，如今知道这个消息，自然是狂喜，当下猛点头道：“母亲，是不曾见过阿狸，若见了，必然觉得他像极了潜小时候的！”
叶老夫跺脚，几乎涕泪：“是了，老身竟然不曾见过那孩子呢！只可怜那孙子，竟然一直认他作父，可怜的儿啊！”
叶长云见母亲伤心，忙宽慰道：“母亲不必伤心，如今潜已然有后，这是天大的喜事，合该高兴才是！”
叶老夫抹泪，连连点头：“说得是，说得是！”说着这话，她便心急地要拉着叶长云：“走，们快去认那阿狸小孙子去！”
叶长云苦笑，拉住母亲道：“母亲，这件事，怕是要先问问潜的意思呢。”
叶老夫原本也是不傻的，她想起昔日自己大闹公主府之事，顿时明白过来，当即万分担忧：“长云，上次的事们可是把长公主给得罪了，若是她因此迁怒，不让们认阿狸，那该如何？”
叶长云皱眉细想片刻，这才道：“母亲，长公主性子倔强乖张，原本她是说要嫁给潜的，就因为这种种事端，如今两个闹得极为生分，潜便是想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此时此刻，若是们贸然前去认阿狸，怕是更惹得她不快。”
叶老夫听了这个，越发忧虑，用那拐杖狠狠地戳着地，痛心疾首道：“都怪那日得罪了她，若非如此，潜今日怎会如此不快，更不至于想认那小孙子都不能了！”
叶长云扶着母亲，提议道：“母亲暂且忍耐则个，现就请了潜来，对他说明此事，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可是叶老夫听了此话，依然郁郁不解：“便是潜知道了又如何，若是那长公主根本不想让阿狸认祖归宗，潜又有什么办法？若是潜也没法子，那岂不是们便认不回那小孙子了！只可怜孙子，都不曾见过的！”叶老夫说到这里，悲从中来，忍不住再次落下纵横老泪。
叶长云却道：“母亲，想想，公主当日为何要生下阿狸？”她说起此事，倒是胸有成竹：“算着日子，当日公主产下阿狸之时，潜尚无任何功勋，且生死未卜，她向来高傲，目无下尘，以她长公主的身份和地位，怎么屑于为当日当时的潜生下孩儿呢？”
叶老夫浑浊的眸中泛着泪水，怔怔想着这个问题，半响终于迟疑地问女儿：“长云，的意思是说？”
叶长云轻笑，点头道：“这些年来，潜对长公主痴心不死，可是想着，这事也并不是他一厢情愿的。若个真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依潜的性子，此时也不会纠缠不放了。”
叶老夫目中依然泛着疑惑，不解地道：“若是如此，那最好不好了，可是为何长公主如今对潜如此冷淡？又为何这么多年，她一直瞒着阿狸的身世不曾告知，致使叶家骨肉分离，见面不相识？”
叶长云蹙眉，沉思道：“依对长公主的了解，当日所作之事，已经使她心生退意，而最后致使她下此决定，怕是另有缘由，只是也不敢肯定罢了。”
叶长云拉着母亲的手，坐一旁，将大炎朝当日的朝堂局势细细地掰扯给母亲听，最后才道：“若是此时潜尚了长公主，那便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不知道多少羡煞，这倒是没什么——”说到这里，她声音压低：“怕只怕是皇上心中生疑啊。”
叶老夫为奴多年，倒是也能揣度一些上意，只不过这些年养尊处优，所到之处皆是别小心侍奉于她，自然于这方面生疏了。此时经过叶长云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连连感叹：“若是如此，这长公主对潜用情倒是颇深。”
叶长云皱眉道：“这其中或许还有其他曲折，这就不是能猜到的了，而最令生疑的，还是那个成轩候，为什么公主愿意嫁他，他又为何要送上那个哑子。”她不解地呢喃道：“还有就是，那个成轩候的声音，总觉得耳熟呢，仿佛很久前听到过呢……”
可是叶长云所说的这些，叶老夫却已经听不到心里去了，她一心一意地想着，何时才能见到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孙子。那是她叶家的骨血，她的小孙子，听说刚刚出生，便封了侯呢。叶家虽然已经有七位封侯，可是像这个小孙子如此血统高贵的，却是头一个呢。
叶老夫开始迫不及待地要召来自己的儿子叶潜，将此事说与他听，并催促他快快讨得公主欢心，认回儿子！
==============================
叶潜开始之时，听得姐姐召见，尚且皱眉，又听得母亲也宫中，心中越发反感。当下便避开那前来传讯的侍卫，自己骑了马往郊外奔去。
来到郊外林中，只见此处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好一番春光明媚。叶潜摸了摸胯间长剑，却觉得此景此景越发衬得心中烦闷。
他骑了马信步前行，正走着时，却听得一片欢呼叫喊之声，当下猜到这里必然是有打猎，便要避开。谁知正要牵着缰绳离开之际，却听得那叫喊之声中夹杂着一个童稚的声音，颇为耳熟。
他是何等也，纵然相隔遥远，也听得那童稚之声分明就是阿狸。
叶潜蹙眉，略一犹豫，便驱赶马儿上前。到了林中，果然见平西候冯涛牵着马，马前带着阿狸，两个自逍遥，正林间玩耍，时而遇到一些走兽飞禽，冯涛便举弓去射，一旁有众位侍卫跟随。
叶潜勒住缰绳，立一旁，只默默地看着这兄弟二。
一旁侍卫很快发现了叶潜，忙知会了平西候，平西候冯涛见此，当下便抱了阿狸前来见礼。
阿狸被牵冯涛手中，抬手仰望着叶潜，却是闭口不语。
叶潜见此，蹲□来，与阿狸平视：“阿狸，还记得出征之时所说的话吗？”
阿狸点头，认真地道：“那时候大司马还是大将军，大将军说，会带出门打猎游玩，还说等大胜归来后，便会来找阿狸。”
想起昔日之事，又想起如今许多变故，叶潜有物是非之感，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一旁的平西候冯涛见此，笑着提议：“既然大司马昔日曾许诺于阿狸，自然不可食言。涛也曾听说大司马少年之时便学得一身骑射本领，只可惜当日不曾有机会向大司马领教，今日正好见识一下，大司马意下如何？”
阿狸望了望哥哥，眸中也露出欢喜之意，期盼地望着叶潜道：“大司马，不许不答应啊！”
叶潜见阿狸高兴，当下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了几分，脸上泛起一个笑来：“好。”
冯涛见此，倒觉意外，不由打趣笑道：“涛原本以为大司马生来不苟言笑，如今才知，大司马竟然也会笑的。”
阿狸此时心情大好，轻哼了一声：“哥哥，少见多怪！”
当下叶潜伸手，意欲握手阿狸的手，阿狸抬头看看哥哥，又看看叶潜，终于还是伸出手牵住叶潜的手，任凭叶潜将自己抱起，和叶潜一起坐了他的马背上。
冯涛见此，朗声笑道：“阿狸，见了大司马，就不要哥哥了啊！”
阿狸坐叶潜马前，心中乐滋滋，回首望着冯涛，笑着喊道：“哥哥，快些，来追和大司马！”说完整个，他小声对叶潜道：“大司马，们快跑！”
叶潜听他这么说，言听计从，连忙驱赶爱马疾驰，而身后的冯涛见此，也忙笑着追赶上去。
当下风声呼啸，两个一起山林间奔马疾驰，遇到飞禽走兽，便举起弓箭舍之，偶尔有所得，阿狸便十分惊喜，那里笑着叫嚷。
就这放马疾驰中，冯涛望着叶潜背影，想起他昔日不过是自家侯府中的区区小奴罢了，后来凭着一己之力，屡立奇功，震惊朝野，终于做到了大炎朝之当朝大司马的位置，一之下万之上。此时的冯涛回忆当日，犹自记得那日父亲意欲冒犯母亲之时，那个提着剑的少年，眸子中的冷厉和深沉。那时候的父亲母亲还有自己，又有谁能想到那个小小的侍卫能做到今日的位置呢？
而叶潜搂着阿狸，心中虽满满是自己和朝阳公主的事儿，可是眼角偶尔瞥见一旁冯涛的身影，却也想起许多年前，犹记得平西候刚刚逝去之时，这个骤然失去父亲的孩童。
那时候，朝阳公主也离开了平西候，他是如何独自力撑侯府，后来遇到了当今天子屠杀众诸侯，冯涛因为冯杰之事也受了牵连，朝阳公主力保方能免得他一难。这么多年，他一个孤独地行来，恍然间已经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洒脱果敢。
就这放马疾驰之中，这对曾经的主仆，昔日战场上的上下属，竟然彼此之间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几个打猎一直到晚间时分，便干脆命侍卫安营扎寨，这里露宿一晚。
两大一小三个男对着篝火，啃着叶潜亲自烤出的野味，冯涛盛赞，阿狸吃得肚子都鼓鼓的，最后哼唧着躺叶潜腿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