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方先生
第二日，赵立秋听了赵立夏和方怡的顾虑之后,笑道：“不用麻烦白叔了,手里的银两足够给立冬操办婚礼。”
“哪来那么多的银两？”
赵立秋压低了声音道：“那讲堂门口不是竖了一块石碑专门记录捐款善的名字么？现如今来捐助的越来越多了,银两也越来越多,那些银两暂时还派不上用场,如今都这里放着的。”
赵立夏皱眉,厉声道：“这是别拿来做善事的钱,们如何能动他？这要万一传了出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先生之前是如何教导的？不义之财岂可贪之？”
赵立秋已经好些年没见过自家大哥这般严肃的模样,不由缩了脖子：“大哥,先别急着骂啊,听说完嘛！”
“那还不快说！”
赵立秋老老实实道：“并没有动过那笔钱,讲堂所有的收入以及开支,都账本上记得一清二楚，连经手之的名字都不曾落下，怎么可能会动那些钱的主意？”
赵立夏的脸色依然不大好看：“那刚才怎的又提及那些钱？”
“这不是打算回头写张借条补上去，就当是个借的么？回头再慢慢还上去，如今有好几件铺子，每个月有不少进项，还起来也是很快的，这样总好过麻烦白叔。”
赵立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瞪了赵立秋一眼：“这事儿之前也做过？”
赵立秋连忙摇头：“没有！之前又不缺钱，来的时候和嫂子不是给了一千两的？加上后来自己赚的，差不多也就几间铺子的钱了，先前没想到立冬这么快就要成亲，所以手里头没留银子。”
一直沉默的方怡突然出声道：“立秋，也不同意动用别捐助的银两，这笔银两意义非凡，而且又是由来保管，得避嫌才行，哪怕打了借据放进去，别该怎么说也还是会怎么说，因为私下动了那笔钱是事实，到时候说是沽名钓誉，打着做善事的旗号来给自己谋利益，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听方怡这么一说，赵立秋也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或许是有点儿草率：“难道就真的要辛苦白叔吗？白叔如今肩上的担子也很重，来了边城，齐大又回了京，城里那些大的亲信又隐约开始排挤他，这种时候们还要拿这点小事去麻烦他的话，就有些太不懂事了。”
方怡笑了笑：“其实也不一定非要麻烦白叔。”
赵立秋眼睛一亮：“嫂子有什么好法子？”
“办法是有，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城中可有私交甚好的友？其实也不需要多好的交情，只要是手里有些银两，为又说得过去的朋友就行。”
赵立秋道：“明白嫂子的意思，这样的朋友自然是有的。”
方怡点头笑道：“如此就好办了，可以请一位德高望重的来作保，将手里的铺子做抵押，向他们借一定金额的银两，约定多长时间还清，其中每月利息当付多少，并立下字据。虽然这样一来们要多出一些银两当利息，但总归要比动用那些善捐助的银两要强。再说，等办完立冬的喜事，们就会回去，到时候再托把银两给捎过来，也不必欠太久。”
“这个法子好！怎的就没想到呢！光想着不愿与借钱，以免欠了情日后不好还，却忘了用这样的法子，只要按月给的利息比市面上要多上一些，那不就成了？”赵立秋笑眯眯道：“这就去跟朋友联系，保管给立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喜事！”
等到赵立秋走远，方怡这才抬头看向赵立夏：“啊，怎的连自个儿弟弟都不信了？立秋哪里是那分不清轻重的？”
赵立夏也不恼：“不过是给他敲一记警钟，他如今生意是越做越大，难保不会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今日好生训斥一番，他日他也就不会再轻易动那笔钱的主意，这与相不相信他是两回事。”
方怡点点头，心下琢磨着是不是建议让赵立秋讲堂里设几个管理，让他们来专门处理讲堂日常开销记账的事宜，也省得所有事都是赵立秋一手操办，浪费精神不说，还未必就能讨了好。这世上，从来都是升米恩斗米仇，等到将来有往赵立秋身上泼脏水的时候，没有会记得这讲堂最初就是由他开设的。
……
自那晚见过方侯爷和秦将军之后，一家又再度忙开了，赵立夏每日同赵立秋一道出去拜访他的朋友，顺带谈谈借银两的事，方怡和王芊芊则要忙着筹备定亲事宜，赵立冬是布，让他照顾壮壮是最合适不过，赵苗苗还能一旁搭把手。
至于方辰和赵立年，则每日都去讲堂给那些孤儿们上课，头一天去的时候，那些孤儿们非但不敬重他们，反而捂嘴偷笑，有几个胆大的甚至笑嘻嘻地问他们是不是因为帮赵立冬写情诗而闹翻了，讲堂里顿时闹哄哄的，倒也不是这些孤儿有多坏的心思，而是平日里跟赵立冬玩笑惯了，胆子都变肥了，这会儿看到跟他们差不多大甚至还比他们小的两个小举，心里头也自然也就没有多大的敬畏。
赵立年何时受过这样的奚落，顿时就黑了脸，想要训斥几句却又怕让觉得自己恼羞成怒，再说面前的这些孤儿也并没有恶意，哪能真跟他们较真呢？
就赵立年思索该如何处理这种场面时，却见方辰已经背着手站了讲桌旁，抬手拿起戒尺，讲桌上用力敲了三下，等到下面的笑声渐渐小了下来，他才板起脸，训斥道：“们之前的先生难道没有教导过们，上课的时候是不能大声喧哗的吗？”
那些孤儿们立刻就安静下来，有的还心虚地低下了脑袋，早他们第一次上课的时候，赵立秋就已经教导过了，上课是最庄严神圣的事情，上课期间，不得迟到早退，不得分心贪睡，更不得大声喧哗。只是，自从赵立冬接替了赵立秋来给他们上课之后，课堂上的气氛就不如当初那么严谨了，久而久之，这些孩子们也都习惯了，如今听方辰提及，才知道自己这回犯了大错。
方辰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孩子，半晌都不再开口，直到有胆小的忍不住轻声抽噎，他这才道：“念们今日是第一次犯错，便不与们追究，若再有下次，可要罚们的，记住了吗？”
众齐齐回答：“记-住-了！”
方辰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姓方名辰，虽然与们的年纪差不多，但已经举之身，如今又负责教导们，所以们要唤一声方先生。”
众不敢再有怠慢，同声喊道：“方—先—生！”
听到这声“方先生”，方辰的心里有种微妙的满足感，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他矜持地略微一颔首：“现，先来考考们的功课，然后再根据们所学之深浅继续教导们。”
这一下，几乎所有都垮了脸，怎么办！这一阵子，因为赵家三哥的心情不好，所以便没有督促他们学习，这下子，等于是放了羊，十天下来，他们几乎连课本儿都找不着了，更别提练字了，只有少数几个乖巧的孩子认认真真地每天读书练字，不过想到对方是举，心里也难免有些惴惴不安，怕答得不好，惹了这严厉的小先生生气。
这一上午的时间，赵立年就一边，眼睁睁看着方辰板着脸端足了先生的架子，把那群胆敢开口笑话他们的孩子们整的服服帖帖，眼瞅着都到了下课的时辰，却没有一个敢分神，愣是乖乖地坐原处，认真地听方辰布置功课，然后再说下课，最后一齐老老实实说声先生慢走。
走回家的路上，方辰虽然依然是板着脸的，可赵立年却分明看到了他屁股后面高高翘起的尾巴，还有他满脸的得意之色，忍不住就学着那些孩子的声音去闹他：“方先生好，方先生慢走。”
方辰嘴角微微上翘，眼睛明亮亮，连眉梢都染了一丝笑意，嘴上却还不太真诚道：“别瞎闹！”
赵立年也学着方辰的样子，板着脸，背着手，压着嗓音故作认真道：“那是，如今也是赵先生了，可不能瞎闹！”
方辰这回装不住为师表的样子了，噗嗤笑了一声，又有些恼怒地瞪了赵立年一眼：“这个样子，若是让他们看到了，定然不会服！”
赵立年嘿嘿一笑：“可别太小看哦，不信明儿让去，看怎么收拾他们！”
方辰忙道：“不成！今儿才摸清楚他们的底细，明儿才是正式上课的时候呢，莫要跟抢！”
赵立年大叫：“这不公平！今儿一上午都是上课，明儿还不许抢，那这天天看上课，岂不也成了的学生？”
方辰想了想，道：“那这样，从明儿起，们一教一天，这样总可以了吧！明儿就让先来，后天就轮到了！”
“……”
两一路小吵小闹，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昔日亲密无间的时候。等回到家里，赵立年忍不住就跟方怡和王芊芊说了今日方辰讲堂里的情形，少不得要寒蝉他两句，方怡听了，哪怕没亲眼见着那场景，也不免觉得好笑，这方辰搁到现代那也就是个小学刚毕业，想想一个小学刚毕业的孩子板着脸给初中生当老师的情形吧，绝对的喜感啊！
方辰被笑得有点儿搁不住脸了，却又不能跟自家姐姐和嫂子置气，只得嘟了嘟嘴，哼了一声：“去看的小外甥去！”
小外甥倒是给足了小舅舅面子，一看到他来了，立刻就扬起小胳膊，奶声奶气道：“抱！”
方辰立刻笑眯眯地扑过去，亲亲小脸儿，捏捏小手，再抱一抱！心情立刻就好起来了。
那头方侯爷听闻了今日讲堂里发生的事，不由失笑，脑子想象着那小家伙板着脸学着老先生的模样去教训年纪比他还要大的孩子，莫名就觉得可爱极了，可惜他没亲眼看到啊！
琢磨了一会儿，方侯爷坐不住了，一拍大腿站起身：“来，把秦将军找来。”
掰着手指头来回盘算了好几回，方侯爷和秦将军终于选中了三天后的一个小吉日，那天正好是方辰讲课的日子！
那天一大早，方侯爷精神抖擞，换了身便衣，整个看起来也没那么凛冽，那边秦将军也换下了军服，原本只计划两上门的，却没想刚走出营帐，就见其他几个将军鬼鬼祟祟地凑过来，谗着脸要跟着方侯爷和秦将军一道去瞧瞧。两拗不过他们，只得带着一起上路。
一行出了军营，回到城里，首先便去了讲堂，隔了老远都能听到里面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念得是三字经，等走到窗外一瞧，只见那一个个的孩子端坐桌前，捧着书本，摇头晃脑地跟着小先生读书，小先生手里倒是没有拿书本，他就站讲桌旁，背着手，手里还捏着一把戒尺，板着小脸，一句一句地领读，瞧着还真有几分先生的架势。
整个课堂里，最不正经的要数坐角落里的那个孩子了，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随意地纸上写写画画，脸上还时不时的皱皱眉，叹叹气。虽然从未见过，方侯爷却认定了这孩子便是赵立年。
几个将军看的稀奇，小声道：“不愧是小举，还真有几分样子。”
“那是，左大名士的关门弟子，能差到哪里去？”
“这小模样，啧啧，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
“好歹也是堂堂将军，说话别老是没个正行！”
方侯爷贪婪地看着里面那道小小的身影，丝毫不介意属下的议论，他的曾孙，当然是最优秀俊美的，被羡慕也是正常的！
这一看便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秦将军想起今天的正事儿来，连忙拉了方侯爷和众，转身去了逸仙居。
方怡几天前就已经得知了方侯爷要上门来的消息，早早地就做了准备，熬了一夜的汤汁味浓鲜美，拿手的点心更是一样都不能少。当然，也没忘记给壮壮洗个暖烘烘香喷喷的澡，换上一身讨喜的大红色衣服，小家伙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迎接曾祖父，至于方怡自己，则并没有做过多的打扮，因为不合时宜。
因靠近塞外，边城的民风素来彪悍开放，方怡身为当家主母也是可以出门迎客的，更何况这一回是为了迎接亲家，她抱着壮壮，站赵立夏的身侧后方，静静地看着方侯爷一行走近。
先前已经见过方辰的方侯爷此次看到方怡也没有露出太激动的神色，只趁着赵立夏介绍家的时候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儿，心里便放下心来，看得出来，方怡过的很好，气色红润，眉眼中都是幸福的笑意，怀里抱着的小家伙白胖可爱，跟那年画上的娃娃似的。知道这个孩子就是曾曾孙，方侯爷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就想要摸一摸他。
壮壮一次看到这么多陌生的，也不觉得胆怯，反而好奇的眨着眼看着他们，直到屁股被轻轻拍了两下，他才扭过头去看自己的娘亲，似乎有些不满娘亲突然拍他。方怡微微侧过身子，让壮壮看到面前的方侯爷，轻声哄道：“这是爷爷，要不要抱抱？”
壮壮是个聪明的宝宝，听了娘亲的话，又看了看方侯爷，随即就伸出小胳膊，还扭了扭小屁股，脆生生道：“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