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利益，才是最好的朋友。
小纪氏不过是平日里照顾辛竹筝些饮食起居周全些,又让辛竹筝同宋嘉语一道打理马上要开张的绸缎铺子,恐怕将来连绸缎庄的利润花红都会分给辛竹筝一部分。
银子不会太多,但,辛家怎么会不感激小纪氏呢。
相对于宋嘉言以往所做的那些,简直天上地下。县官还不如现管呢,这么好的表嫂,周全、细致、大方,多么难得。
这一局,到此处,宋嘉言已经输了。
倒是翠蕊来请安,话里话外的打听宋嘉言要不要做药草生意。宋嘉言笑笑,还是拒绝了。
宋嘉言先唤来宋荣派给她使唤的方家老三,名子就叫方三宝。十二岁，个头不高不矮，模样不丑不俊，穿着统一的家中男仆的青衣。宋嘉言道，“小春儿，给三宝二十两银子，叫他去买梳子。”
方三宝正静听主子吩咐，不一时小春儿这银子捧到面前了，方三宝连忙接了，问，“不知大姑娘要什么样的梳子？”梳子的种类也多了呢。
“看着买吧，多买几把回来。”
方三宝早上得了他爹的吩咐，叫他专门听大姑娘的命令差误，方管家尤其叮嘱了小儿子几句，道，“大姑娘素来有气派，她说叫往东，不要往西！若是出半点儿差错，看不打折的狗腿！”
哪怕他爹啥都不说，方三宝也没胆子敷衍宋嘉言的差使。宋嘉言早就代小纪氏管过家事，她的厉害，家中奴才深知。
方三宝不敢再多问，捧着银子出去给宋嘉言买梳子。
方三宝干活倒也认真，到傍晚，给宋嘉言拉了半车的梳子回来。当然，银子也花完了。
不过，方三宝不愧是管家的儿子，这么多梳子，他一样一样的记了细账，连梳子带账，一并交给了宋嘉言。
这回，不必宣传，大家也知道了，大姑娘这是准备卖梳子呢。
方三宝晚上回家跟家里说，“大姑娘叫买了半车梳子，这，这就算要卖梳子，也不是这样卖法啊！家卖梳子的店铺，都是便宜大量的买了梳子来，再高价卖出去。大姑娘高价买回来，这卖也卖不出去啊。”
方管家跟宋荣身边日久，偶尔猜宋荣的脾气还能猜透几分，不过，听三儿子说了宋嘉言诡异的所作所为后，方管家想半天也想不透宋嘉言这是何用意。最后，方管家瞪儿子一眼，斥道，“主子怎么说，就怎么做！再敢聒噪，看不大板子抽！”
方三宝哼吱两声，不说话了。
第二日，方三宝果然有了新差使，宋嘉言拿出一把梳子给方三宝，“去把个铺子里问，这样的梳子，要五千把，多少钱一把？”
方三宝看大姑娘开了窍，忙高兴的应了，颠颠儿跑去打听价钱。
一番价钱对比，讨价还价后，五千把梳子的订单已经下去了。连老太太都耳闻了风声，跟宋嘉言念叨，“言丫头，要做生意卖梳子么？”
“还没想好呢。”宋嘉言笑眯眯地。
老太太大吃一惊，“不是已经让去做了五千把梳子么？”
“是啊。”
“掌柜请了没啊？”老太太一千个不放心，“还有伙计，账房……事儿多着呢，柜台啊，柜子啊，都得去做呢。”
宋嘉言笑，“这个不急。”
瞧着宋嘉言悠哉悠哉的模样，老太太自己都要急死了，说，“叫爹爹给安排个妥当管铺子啊，别再叫给骗了。”
辛老太太也跟着说，“还是叫个实诚看着点儿好。”
辛竹筝柔声道，“言儿，咱们一道做丝绸生意吧，有二嫂给的熟手，熟门熟路的。”辛竹筝并不笨，自从她与小纪氏、宋嘉语走的近了，宋嘉言待她便有些远了。只是，有些事，她也要为自己考虑啊……
宋嘉言搂着老太太的胳膊，笑道，“放心吧，祖母，心里有数。”
一府里大小主子，心里有数的估计就宋嘉言一个。宋嘉让指点她，“卖梳子也得多进些种类，怎么能就卖一样梳子呢？哪里会有买哦。”愁死了。
宋嘉谦说，“江南胭脂水粉也很有名，大妹妹做胭脂生意也不错。”
“是啊。”就是被宋嘉言揍到服气的宋嘉诫也觉着卖梳子这事儿不靠谱，说，“起码大姐姐再弄些镜子一块儿卖呢。”
宋嘉言笑而不语，一幅神秘的模样。
连宋耀都好奇死了，问他哥，“看言丫头不像个笨的，她真要卖梳子啊？”
宋荣道，“反正用不了多少银子，随她玩儿去吧。”权当哄闺女开心了。
待铺子里送来五百把梳子时，宋嘉言将自己写好的一张求贤榜交给方三宝儿，说，“拿给书文相公们，用大红纸写，抄一千份，要用。”
这年头儿也没复愈，连带买红纸，足足抄了三天才抄好。宋嘉言吩咐方三宝儿，“找些没事儿的奴才们，今天拿三百份儿，去帝都多的地方贴吧。若有问，就说开铺子做生意招大掌柜，余下的话一句不要多说。待帝都贴完了，去郊外村镇贴上去。”
遍地刷小广告的事，要从她这开始了啊。
宋耀还特意拿着宋嘉言的求贤榜给宋荣念了一遍，上面的意思简单明了：
想发财吗？
想创业吗？
想做大掌柜吗？
经验不限、年龄不限、男女不限、出身不限、唯限品行，狼心狗肺者莫入。
待遇：月银二十两，另有花红面谈。
若有意者，于X年X月X日东大街XXX面试。
宋耀跟他哥商量，“干脆给言丫头个掌柜使唤着，省得她这么满大街寻。要不，手下也有能用的。”
“她不是不媳么。”宋荣唇角微翘，“她说要找个吕不韦、陶朱公。”
“这丫头说梦话吧。”
其实，帝都里生意多了，招的事儿天天有，招小工、伙计，当然，更多店铺里的伙计属于学徒一类。初始没工资，管吃住，做够了年头儿，待正式升为伙计，方有工钱拿。
就是找大掌柜，多是往他处挖墙角，这样大张旗鼓的可不多。
什么？
一个月二十两？
知道二十两是多少吗？
七品官的俸禄，一年才45两。
小纪氏自然也知道了宋嘉言求贤榜的内容，宋嘉语怎么想都想不通，道，“大姐姐这是要做什么啊？们一个月才二两的月银呢？”
小纪氏笑，“嘉言素来就是这么装神弄鬼的，倒是二婶把给送来了，这就打发他们去进丝绸布匹了。以后铺子开了张，这铺子就给和筝姐儿一道管，们自己学着看账本子。”
宋嘉语轻轻的点头。
宋嘉言这样的大手笔，不少家中奴才都蠢蠢欲动，就是方三宝儿也有些意动，他既快且好的完成了宋嘉言交待的事。瞧着宋嘉言心情不错，跟宋嘉言打听，“大姑娘，有不少小子们跟奴才打听，说，咱们自家奴才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给大姑娘使唤呢？”
宋嘉言笑，“只要做到吩咐的事，自然是能的。所有的待遇月银花红，都跟上面写的一样。”
方三宝儿恭声问，“那姑娘要奴才们做到什么事，才行呢？”
“到时们就知道了。”宋嘉言道，“上面说了出身不限，家中奴才若是想试一试，自然更好。”
方三宝儿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他老爹再有每月也就五月银子，若是他得大姑娘看中，那真是……发财啦！
宋嘉言提前跟宋荣说了，招募大掌柜的时候，她得去铺子里一趟，还得借个书文相公与十个壮仆使使。宋荣一应允了，如今，就是他也好奇宋嘉言会怎么做。
宋嘉言招来方三宝儿道，“毕竟是姑娘家，不易露面儿。换身体面衣裳，带上书文相公和十个壮仆。五千把梳子不是已经送到店里去了么。所有愿意应聘大掌柜的，问他们，这里有五千把梳子，能不能卖去给庙里的和尚。”
方三宝儿正听的认真细致，听到此处，忍不住惊叫，“卖给和尚？”那是不是得您老神通广大的先叫和尚们长出头发来啊！
宋嘉言正色道，“以为每月二十两这么好拿吗？没有梳子卖和尚的本事，就不配拿这每月二十两！”
“是，是。”方三宝儿连忙应了，又道，“大姑娘，这题目也太难了吧？”
“难什么，半点儿不难。”宋嘉言心说，家大姑娘也只会这个了。这个家是小纪氏管，宋嘉言第一次意识到，她得有自己的了。照葫芦画瓢，出个难题，希望能找个可用的出来。
“还有，不要跟别说这题目是出的。”宋嘉言是为了招，可不是为了出名。怕出名猪怕壮么。
“是，是。”原来大姑娘也知道这题出的招骂啊，方三宝儿深深了解他家大姑娘的担忧。
“去吧。以后的事就是面试这些来应征大掌柜的。”
方三宝儿应了，那挣二十两的心也彻底死翘翘了。
宋嘉言借机出去，就是看一看来应聘的多不多。然后，她看到了二十两月银的魔力。
宋嘉言感叹：庙会也不过如此了。
“言儿。”
宋嘉言一回头，就看到秦铮站街侧，正瞅着她笑呢。
“怎么来了？”宋嘉言一身男装的小子打扮，身后跟了两个男仆。
街边茶楼不缺，秦铮带着宋嘉言上了茶楼，选了个临窗的位子，正好对着宋嘉言的铺子。宋嘉言坐下问他，“没去上学啊？”
秦铮笑，“来看看每月二十两怎么挣？”
一时，伙计过来问喝什么茶，宋嘉言道，“龙井，铁观音，再看着拼两盘子茶点送上来。”对自己的男仆与秦铮的小厮道，“们找张桌子坐，点些吃的，一会儿一道结帐。”
秦铮打趣，“还没做生意呢，就阔绰了啊。”
宋嘉言瞪圆一双杏眼，“难道要请客啊？”
秦铮笑，“出门从不带银钱。”
宋嘉言气地，“干脆给上白开水好了。”
秦铮低声笑起来，“请喝茶，中午请吃太白楼。”
“这还差不多。”宋嘉言问他，“怎么知道会来的？”
“很好猜啊。”秦铮本就生的俊俏，如今唇角含笑，言谈自若，一看就知教养极好的大家公子出身。秦峥道，“这月银二十两，连们府里的奴才都议论纷纷，说是天价大掌柜。出这么高的价钱，费这么大的力气，肯定是想找个真正能干的。花费这些心思，正常第一天都会来瞧一瞧的。”
“不过，这么多来应征大掌柜，总要有个标准的。”秦铮看向宋嘉言。
宋嘉言就把那将梳子卖和尚的题目跟秦铮说了一遍，秦铮微微讶意，盯着宋嘉言瞧了许久，说，“刁钻。”
宋嘉言伸手捶秦峥大头一记，“说什么呢？”
不但刁钻，还越发泼辣了。秦铮叹，“若是真有能把这件事做好，还真值每月20两。”
“那是，不然以为是冤大头啊。”
茶点上来，宋嘉言不时往外瞟一眼，抓一把干果吃起来。秦峥问，“那让填的职业经历是什么意思？不是不限经验么？”
“探他们的底啊。”宋嘉言笑，“就算有一部分是假的，也会有一部是真的。若是以后想做什么生意，说不定会用到。这些来这里应征，可见是对现的工作不大满意的。”
秦铮点点头，“原来梳子卖和尚只是噱头。”
“那也不是。若有能卖出去，而且为还可以的话，会重金礼聘的。”
秦铮一笑，说，“祖父看过的文章，想让试一试明年的秀才试。”
宋嘉言收回看向街外的目光，道，“很好啊。考中秀才就可以进国子监了，家学里跟一群小屁孩儿念书也没什么意思。”
“爹爹早说了，依的才学天资，考中进士是早晚的事。”
秦铮叹气，“真希望早点儿考中，省得天天看四书五经，做科举文章。”
宋嘉言笑道，“爹爹说考秀才、举，文章漂亮就够了，进士的话，文采再好，也要言之有物。看许多考中秀才之后都会游学，要不要去游学啊？”
“应该会去吧。”
“想去就去。”宋嘉言道，“不然，以后做官，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秦铮笑，“是啊。”
“这些天过生辰，已经跟祖父说过了，想邀朋友们去庄子上玩儿一日，斐儿也去的，到时跟嘉让他们一起来啊。”
宋嘉言玩笑，“那不是还要给准备生辰礼？”
秦铮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长条形的木匣子，推放到宋嘉言面前。宋嘉言打开，是一支碧玉钗，雕的是牡丹花，做工还不错。秦峥说，“从不过生辰，自己随便雕的，戴着玩儿吧，当是补送的生辰礼了。”
“这很贵的吧？”宋嘉言看玉质不错的样子。
秦铮道，“不贵，雕了许多，家里手一个。”
“哦。”宋嘉言点点头，不客气的收下了。
两说了会儿话，结过茶钱，秦铮就带着宋嘉言去太白楼吃饭了。
宋嘉言抱怨说，“上次哥说有一道酱烧猪蹄，味道好的不行。叫他买回去给吃，他早不知忘到哪儿去了呢。”又问秦峥，“这样偷着出来不上学，回去不会挨揍吧？”
秦峥说，“这会儿回去也晚了。”
“这不是担心么？”宋嘉言回头一笑，一双明丽的薄皮杏眼弯起来，道，“给出个主意，二叔家呢，就说来家跟二叔请教文章了。”
虽然并不是吃不起太白楼这样高档的酒楼，可是因为是女儿家，宋嘉言并不经常来太白楼。
两没点多少菜，四菜一汤而已。
宋嘉言可算吃着了念叨以久的酱烧猪蹄，一啃了一盘子，秦峥都怕撑着她。但是，看宋嘉言啃光猪蹄后又吃了满满一碗米饭，就无此担心了。
吃过饭，秦峥还很有绅士风度的送宋嘉言回了家，秦宋两家的孩子，自幼一起长大的。宋嘉言对秦峥的熟悉程度也就仅次于宋嘉让了，看秦峥这样体贴，宋嘉言说，“都到家门口了，家来坐坐吧，二叔二婶回来了，祖母也家呢。”
秦峥坦然自若的跟着宋嘉言进去了。
宋耀正老太太屋里哄老娘高兴呢，见了秦峥，少不得要说上几句话。依秦峥的本事，说几句好话便能哄得老太太乐上半天，尤其秦峥说，“祖母常念叨老太太，说像老太太这样投缘的老姐妹实不多。还说呢，以往就瞧着言妹妹聪明可爱，说这丫头像谁呢，见了您才知道，可不就是像您么。”
老太太笑，“什么时候去找祖母说话啊，也跟她投缘的很。峥哥儿，今天不用上学么？”不是跟自己孙子同学校的么。
秦峥笑，“祖父说叫明年去考秀才，就先停了学里的课。”
宋嘉言斜秦峥一眼，问他好半天都不说实话，害她还怕他逃课出来挨揍替他担心呢。
老太太惊道，“才这么丁点儿大就要考秀才了啊？”
“比起宋大叔当年十二中秀才，已经晚了两年呢。”
说到自己大儿子，老太太呵呵直乐，“一样的一样的，也是个聪明孩子。”
秦峥瞧宋嘉言一眼，笑道，“言儿，回去换衣裳吧。跟老太太说话儿是一样的。”
老太太此时方反应过来，说，“是啊，去吧。”
耐心的陪着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秦峥方起身告辞，还十分恭敬的对宋耀道，“听说二叔回来，一直未来请安，实是侄儿的失礼。待日后，侄儿厚颜前来请教二叔文章，还望二叔莫要嫌弃侄儿蠢笨，指点侄儿一二方好。”
宋耀含糊地，“好说好说。”泥马，老子啥时有这么个流氓大侄儿啊！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么？泥马这些套路都是老子玩儿剩的。
宋嘉言此时已经换了衣衫回来，见秦峥要走，宋嘉言说，“送送吧。”
宋耀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笑道，“言姐儿，跟峥侄说几句功课上的事，送他吧。”
秦峥恭恭敬敬地，“怎敢劳长辈相送，陪二叔。”侧身，请宋耀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