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中了
这一场考试持续了多久,永宁坊的众便提心吊胆了多久。
邓知仁一早便去考场门口等着,到了半晌午时,两有说有笑的坐车回来了,平羽脸色苍白,似是十分疲倦,然而精神却还不错,去宋氏跟前请安,宋氏见他这副模样,心疼得很,道,“早就叫他们预备了饭菜,怎么还不上来?去催一催。”
大儿媳卢氏上前道,“母亲别急,已经叫去了。”
温华和两位嫂子陪一旁,元元和红儿挨宋氏身边,另几个年纪小的原本屋前玩耍,这会儿都围了上来,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喊着“小叔叔”,问他累不累,考趁不好玩,元元这些日子被温华教了规矩,知道自己是“大姑娘”了,对待兄长不可像从前那样,虽然有些拘束,到底老老实实的没敢去闹他,红儿更是不敢淘气,她对平羽敬畏大于亲近,见元元这般模样,便也规规矩矩的跟着上前行礼。
平羽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只五颜六色的藤球,只有手掌大小,摇一摇,里面竟发出“叮铃铃”的响声,煞是好听,原来里面还有一大一小两个铃铛,他把彩球交给红儿,让她带着弟弟妹妹们玩去,等孩子笑闹着出去了,他笑了笑,道,“不妨事,到中午一起吃吧。”
正说着,却听到一阵“咕噜咕噜”响,众一愣,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平羽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轻咳一声,从拈了块点心丢进嘴里嚼了几下,囫囵就着热茶顺下去了。
平羽这两年越发的稳重,竟难得见他这般孩子气的神情,宋氏笑了起来,把点心盒子往他跟前儿推了推,“不妨事,那肚子可不愿意了,再吃些垫垫,一会儿就吃饭。”笑了一会儿,她问道,“听说考场里一一个小棚子,连躺的地方也没有?”
见宋氏一脸的担忧,平羽微微一笑,“不至于,只是不够宽敞,蜷着腿才能睡下,不过没写完的时候哪有心思睡觉?昨天后半夜写完了才歪着眯了一会儿。”
宋氏道,“也别回那边院子了,晚上还要进考场,这么一会儿也不必着紧看书,东厢里刚收拾出来,是干净的,就先那儿歪一会儿,过会儿吃晌午饭的时候叫去喊。”
平羽却道,“里面闷了这许久,却是走了困,正想跟娘和哥哥嫂子们说说话呢。”
邓知仁道,“何不早些吃晌午饭?早早吃完了也好让三弟休息,晚上不是还得进场?”
温华也赞成,“不如早些摆饭。”
正说着,邓知信回来了,他这些日子公务不忙,便和上头说了一声,提早半日回来,打算晚上送平羽进场,他笑道,“知道三弟是不惧的,只是哥哥也想去见识见识,晚上和二弟一起送。”
平羽心里感激,同时亦不免增添了些许压力,连忙躬身谢道,“哥哥平日里公事繁忙,却还要哥哥特意请假回来,弟弟实心里不安。”
宋氏见他们兄弟和睦,心里很是高兴,道,“且受着,他们做哥哥的不为打算还为谁打算?一会儿晌午饭都这边儿吃,下午歇一会儿好养足精神。”
宋氏发了话,温华不免派再去厨房嘱咐一番,增添了两样大哥爱吃的酸辣口味,既然两位嫂嫂也要陪着,孩子们自然也要跟着宋氏这边吃饭——大吃饭,孝子不得上桌,只能另摆一席,于是依着孩子们平日里爱吃的咸鲜酸甜口味又添了一席。
待三场考完,平羽已然熬得面色青白,回来以后关屋里呼呼睡了一整日,回了几家送上门来的请帖,便一心一意的跟着二哥邓知仁操办几日后的婚宴。
邓家迁来京城时间不长,但这几年下来还是积攒了一些脉,因温华从永宁坊出阁,对柳庄那边的邻里来说进城吃喜酒总是有些不太方便,好柳庄虽是乡下,离城里倒也不算太远,邓家已经雇了几辆大骡车打算那几日用来接送行路不方便的邻里。
这边正忙得热火朝天,崇贤坊的颜府却传来一个消息,颜恕的母亲大太太杨颜氏回来了。
宋氏听了这个消息,双手合什道了声万幸,“幸亏赶回来了,要不然拜堂的时候就真的要请他家三房的坐镇了,倒不是说不好,只怕将来婆婆面前不好相处。”
温华笑了笑,道,“听颜先生说,颜恕他母亲是个爱摆排场的,到时候只要把她当做佛爷一般供着,凡事不顶撞她也就是了,大不了还有他前面顶着呢,再说您不也说过,没有不婆婆跟前立规矩的媳妇。”
宋氏勉强笑了笑,叹了口气,“可不要只嘴上说得好听,到了家家里就把自个儿不当了,孝顺固然是孝顺,首要的还是得爱惜自个儿。”
温华埋宋氏的怀里,呐呐道,“娘放心吧,总和婆婆针锋相对,有理的事儿也变没理了,这个懂。他家高门大户又怎么样?才不会让家抓着把柄落了咱家的面子呢。”
宋氏眼睛一酸,抬手抹了抹,轻叹一声,“的儿,委屈了。”
“娘,早说了您别这样,哪有什么委屈?颜恕那个性子还能欺负不成?他不过是性子软些,有他大哥大嫂照顾着,他家里谁敢给他甩脸子?只要管住了他,谁还能说些什么?您别担心啦。”
这一天,宋氏仿佛有着说不完话,拉着温华直聊到了晚上掌灯,温华知道她心里的不安,担心自己将来到了婆家受欺负,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娘家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今年的万寿节正是皇帝陛下的四十岁圣寿,京畿乃天下首善之地,率先报上喜讯,今年乡试共取士一百一十六。放榜那日,直隶府考场门前可谓山海,榜单张贴于的告示牌上,告示牌下真真是挤成了一锅粥,不时的有挤前面的大声念着榜单上的名字,然而吵吵嚷嚷的听得并不太清楚。
平羽和颜恕、楚濂三相携来到这里看榜,虽然早有心里准备,身边护卫着的家丁们也都是身强体壮的,可挤了半天还是没能挤进去,反而弄得衣裳也皱了,帽子也歪了,见到如此拥堵,几只好退而求其次,让识字的家锻护卫们去看榜。
三来到旁边的一面告示牌前驻足等待,这张告示牌上按照惯例张贴着新誊写的直隶府新举自解元起前三名的考卷,这些试卷和榜单一起要告示牌上展阅三日,这里也围了不少,看装扮多是读书,有一些正奋笔疾书将公示出来的文章诗词抄写下来。
楚濂和颜恕早乡试之前就将各自得意的文章送到了各位考官们的手里,这两是必中的,楚濂的文章也和他的性格一般言辞犀利,颜恕的则更为中正平和,他们与其说是来看榜的,倒不如说是陪平羽来的。
既然闲来无事,便是看看家的文章打发打发时间亦可,然而不料抬眼望去,却见楚濂的大名清清楚楚的标示头一份试卷上。
三一惊,平羽看了颜恕一眼,两忙拉着怔住了的楚濂向前挪了两步,挤进去仔仔细细的看了,道,“果然是的文章!”这话一出口,周围立即便有不少转过脸来打量他们。
一直以为以楚濂的才气取得前十是没有问题的,没有想到竟然给他得了个第一!
“这是怎……”楚濂正要说些什么,突然被颜恕扯住袖子拽了一把,便闭口不言了。
三从告示牌下挤了出来,颜恕左右看看,瞧见不远处有处茶馆,便吩咐自己的一个随从留下,“这儿候着,一会儿有了消息带他们去那边茶馆。”
去看榜的家丁一个个笑容满面带来了喜讯,平羽是第二十四名,颜恕是二十九名,楚濂则为榜首。
报信的揣着三赏的银子眉开眼笑的出去了,平羽和颜恕向楚濂道了喜,楚濂却毫不意,“不过是头一场,只是因着这个解元又要不得清静了。”
平羽笑了笑,他实急着回家报信,于是道,“两位,家里还等的消息,少陪了。”
“慢着慢着,”楚濂叫住他,“急什么?们也随过去沾沾喜气。”
平羽笑道,“们不回家去?府上这会儿必是热闹得很,好歹回去帮着招待招待客。”
“不去不去,”楚濂摆摆手,“不过才过了乡试,若是这会儿就得意起来没得让看笑话,信不信,父王必是要躲出去的,才不回去受那份罪哩。”
颜恕一旁笑眯眯的,见平羽看向他,也道,“虽说后日就是婚期了,可毕竟是榜上有名的喜事,弟弟过去叨扰一番,三哥不会嫌弃吧?”
平羽有些犹豫,楚濂却道,“他虽是新郎官,却也是的同窗,咱们彼此亲近,哪里需这般顾忌?不让他见着妹妹就是了。”
平羽无法,只好先打发回去报信,自己陪着这两个没脸没皮打算去他家躲懒的家伙慢慢骑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