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见心上人
事不凑巧,温华赶到城北的庄子上才得知元真带着颜家五姑娘去了鸿泉女书院,要过几日才会回来。
元真庄子上踏踏实实地养了一个冬天,身体好了许多,只是大夫仍坚持让她再调养一段时间好却掉病根儿,否则病情反复只会愈发的不好治,元真思虑再三,接纳了大夫的建议。
温华也不清楚元真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私下里问过大夫确定不会传染后她便不再多问,只是每隔些时日便带着补品亲自过去探望,而她不再去书院的决定也是问过元真之后才确定的。
听元真手下留庄子上的管事说,临近开学,她不放心五姑娘,便亲自领着五姑娘去书院了,想来总要两三天后才能回来。
温华失望之余,只得将庄子上的事情简单梳理了一番便打道回府了,并没有庄子上过夜,只是嘱咐管事等颜先生一回来便派给自己送信。
回城的路上,看着道路两旁的农田,她暗暗琢磨秦家四房,对方明显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只是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怎么安排,她找的替身不过是一时之策……其实,想一想,请求元真帮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以后她要嫁入颜家,可这么一个把柄握别手里,尤其元真和颜家的当家主母关系并不融洽,处理不好容易埋下隐患……真是愁。
不过这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元真,倒也断了她的念想。
一路无话,眼见着永宁坊就眼前,她多了个心眼儿,提前遣了两个机灵的媳妇子先去家门口探探情形,若是一切如常再进家门也不迟。
然而幸亏她有此安排,未几,便见先前派去的两步履匆匆的回来了,滴珠传话让那两靠近车前回话。
这两个媳妇子原本就是秦家大房做事的家生子,长大后仍然嫁秦家,爹娘公婆也都是从晋州走出来的老一辈儿的家生子,自然和后来买来的那些仆婢不同,因此温华每次出门,多是安排这些跟随她侍候。
这两个素来是极伶俐的,其中一个穿着绿袄的道,“家里大门前围了好些吵吵嚷嚷,们拐到后门去瞧了,也有六七个守那里,凶神恶煞的,好不吓。”
温华眼中怒色一闪,微微掀开帘子,问道,“可看清楚了么?是什么闹?”
“一开始并没有看清楚,只三台轿子停门前,轿子里的没有出来,两旁不少男女伺候着,一个管事模样的门口和秦二管事、曹管事说话,强横得很呢!周遭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后来曹管事家的瞧见们,便遣将们领到了后街的饭馆里,她是家里的老了,从前老宅的时候亦识得不少,她说来的那几台轿子蹊跷得很,尤其围着中间轿子的两个媳妇子忒眼熟,像是原先伺候过苗姨娘的两个,曹管事家的说他们一过午就来了,纠缠着非要见咱家管事的,原本周围并没有什么,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竟有那么多围观。偏偏大管家出门办事去了,那些坐轿子来的便非要见主子,说要是主子不,就让大管事出来回话。”
温华皱起眉来,对方的动作好快!
“他们没道明身份么?还说了什么?”
另一个细眉细眼的媳妇子见同伴面露怯意,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他们倒是送上了拜帖,说是四老爷家的女眷……”
说着又瞄了一眼同伴,那绿袄的媳妇补充道,“至于究竟来做什么,倒让看不明白了,并没有一般客那般和和气气的样子。”
一时间车厢里静悄悄的,回话的媳妇子有些不安的挪了挪脚尖,往旁边儿同伴那里飞快地看了一眼,见对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动如山,便也长吸了一口气,继续垂首立车前。
温华终于开了口,“有些乏了,就近找个清静地方歇息一下吧。”
一行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自家宅院附近找了座茶馆,要了个包间,令守外面,温华便带着几个丫鬟进去歇息了。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再派前去探听,然而带回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围前后门的那些家伙依然没有离开。
温华心里恼得不行,渐渐烦躁起来——有家归不得,真是莫名其妙!
她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习惯性的一搭手,摸了摸指间那枚点翠的金指环,心里一动,找店家借了纸笔写了张短笺,招呼滴珠过来交代了几句,又打发了两个跟着她一起出门了。
她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又换了一壶茶水,才听到包间外传来男子的说话声和叩门声。
手脚麻利的将头顶的细纱烟水盖头放下来,挡住额头和眼睛,她挺直了腰背,调整好呼吸,嗓音清亮不失柔润,“请进。”
颜恕的脚步有些匆忙,打从一进门便专心留意包间里唯一坐着的那个姑娘,他走了两步站定了,隔着一张八仙桌细细瞧着温华,虽然看不到她的神色,但从她柔和的唇角来看似乎情况还好,于是紧绷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再打量了一眼,便定住了视线——今日温华一身葱绿配鹅黄的装扮,衬着她象牙般的肌肤娇娇嫩嫩的好似能掐出水来,尤其搭桌边的那只手掌,白生生的肥而不胖,丰腴有度,尖尖的指端留了不长的指甲,指甲染了淡淡的胭脂色,只小指上套了枚细细小小的点翠金指环,那翠色虽只有米粒大小,却绿的恰到好处。
只这一眼,颜恕便挪不开眼了,瞧着那只手似乎只有一瞬,又仿佛过了万年,心里只觉得一片酸软,视线慢慢上移,瞧见那粉粉的唇羞涩地抿了抿,立时恨不得将她额上盖着的细纱盖头扯开来细细观瞧,可是一想到这屋里还有别,便又觉得那细纱盖头委实太短了些。
温华被他这样盯着,竟觉得有些脸热,掩饰的低了低头,随即站起身来,大大方方的福身道,“春泽哥哥,有礼了。”
听见温华软软的声音叫自己“春泽哥哥”,颜恕心里那块儿酸酸软软的地方便涌进一片欢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通通通”的跳着,跳得那么有力,几乎快要跳出来了,他强忍住激动,低声回道,“温华妹妹有礼了。”
这一张口,却不再是童声,沉郁的音色仿佛丝绸划过肌肤,温华被他变声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心里一哆嗦,捂着心口闭了闭眼,暗道,真是妖孽,没事儿生得这般的好嗓子作甚?
“咳——!咳——!”
不等颜斯礼,他肩膀上方突然露出一柄折扇,向下轻击两下,转出个来,挑眉拍拍他的肩膀,朝着温华粲然一笑,“邓家妹妹,别来无恙?”
温华一愣,见这少年眉目如画,衣饰华丽,通身的气派,却是三哥提起过的那“瓷猫儿”楚濂,因从未正式介绍过,他又是这般突然冒出来的,温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便只笑着福身道了个万福,又请二坐下,抬头见滴珠跟后头进来将门轻轻虚掩上,便转而看向颜恕。
“这家茶楼的茶水不算顶好的,茶具却有些意趣……”说着,她咬着下唇,眼角瞄了瞄楚濂,为难于不知该如何提起今日之事。
颜恕见她突然间默然无语,顿时不安起来,却又不敢唐突,怕吓着她,于是强自忍耐着放柔了声音,“听滴珠说是有围家门口害得有家不能回?是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身上的气息便不由自主地向温华这边袭来,温华不知怎么竟生出些许羞意,微微一侧首,“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今日里实是事出突然,三哥又不城里,只好麻烦……”她顿了顿,想着既然三哥和颜恕都和楚濂来往,想必也是个值得信任的,遂小声道,“也知道原不姓邓……是原来本家的堂叔派到家里来闹,不愿意再见他们,免得生出事来,能不能……”她细细查看颜恕神色,见他全然是关心自己的模样,唯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自己,越发觉得两颊发烫,移开了视线,“……能不能暂时冒充一下三哥?把他们打发掉?”
她这一侧首,颜恕便不自觉的动了动喉结——看着她弧线优美光洁的下颌和饱满的粉红色唇形,他使劲握了握拳,“好……”
楚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有趣得紧。
颜恕被他的笑声打断,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见对方眼里的笑意愈盛,心知说不过他,又不敢心上面前失态,勉强横了他一眼,不由分说的拉了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