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弹指岁月 情字何解
第四十七章弹指岁月情字何解
年初五,沈氏收到宋家来信，以往都是和赵氏往来书信,这次署名是宋成峰，收信又是李仲扬,沈氏还以为是商议婚事的信，交给他展开一看,李仲扬说道，“宋大和宋夫约摸这月下旬到滨州,说是商量两婚事。”
沈氏意外道,“亲自来,”
李仲扬微蹙眉头，“嗯。宋大素来公务繁忙，这来回一个多月的路程，怎么会有余暇过来……”他和沈氏相觑一眼，都没有将心底猜测说出口，只怕……不单单是商议婚事这么简单。能给宋成峰准假的，除了圣上，还有谁？
年初四，安素又去摆画摊了，走亲访友的多，买画的也多了些，她可不愿错过这好时机。
画摊摆开，拿了凳子垫脚挂上悬直的绳子，正要下来，就见一个俊气少年抱胸抬头看来。安素低头细看，笑了笑，指了指他的发冠。
骆言说道：“算眼力好，收拾一下还是不错的吧，看，连衣裳都是新的，还有发冠也是新的。”
安素见惯了他穿的随意的模样，一时整齐起来，还有些不习惯。骆言递画给她，等都挂好了，下来后就拿一个行子给她：“呐，送的。”
安素接过，礼数上不该直接打开，正要放回小包里，骆言就说道：“打开看看。”
她只好打开，一看里面立刻顿了顿，这里头装的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名贵玩物，而是一支食指长的毛笔，毛笔被固定盒子盖上，盒子里头第一层是切的整整齐齐的纸片，跟盒身差不多大，拿起第一层，就见下面有个行子被定木圈中，拧开行子，竟是墨汁。
骆言见她瞧清楚了，这才道：“这样就不用跟别讨纸笔了，碰到解释不清的，就用这东西。试过了，因为盒子很扁很轻，可以放随身戴着的小包里，一点也不碍事。”
安素仍仔细看那盒子，依瞎能瞧见雕琢后的新意，是刚做没多久的，特地为她做的。心中不由波动，他分明很细心呀。
骆言见她发愣，大声道：“李安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脑袋好歹动一下。”
安素笑看他，点点头，随后就将盒子好好放起。见她动作小心翼翼，骆言这才开心起来，搬了凳子坐到一旁：“这是的礼物，给准备了礼物没？”见她一顿，立刻说道，“根本想都没想。”
安素挠挠头，甚为苦恼，她是没想过，而且姨娘说姑娘家不能随便送东西给男子，虽然骆言很好，可也是个男子呀。骆言也是个少年，平日跟着李悠扬痞惯了，第一次送东西给姑娘，见她只是抬头对自己笑，似最美繁花，教看的怔愣，脸红成了柿子，也不打趣她了，起身道：“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就跑了，安素拉都拉不住，更是苦恼，难道是气她没送礼么？
骆言跑远了，才喘气停下。要是让李悠扬知道，恐怕要笑话他。刚想到这，就听见一声长长悠扬：“哟，骆管家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失魂落魄。”
骆言心一沉，这么快就追来了。他硬了头皮转身，瞧见一辆大马车停后面，跳步上去，撩开帘子一看，果然是他，立刻板了脸道：“李爷不是说要回京城找霜霜姑娘吗，怎么又跑这来了。”
李悠扬懒懒倚一侧，跨脚对面坐上，一副倦懒模样：“找不到合意的管家，只好回来了，然后就瞧见那万年冷脸王对着一个姑娘傻笑。”
骆言忍气，没白他一眼：“李爷又想把抓到哪去做苦力？”
“早就说了，可以娶安素。交给别不放心，也没那个权势管，所以……”
“李爷。”骆言盯着他说道，“把的条件都收回去，……想娶她，但是不会要的那些东西。”
李悠扬顿了顿，笑道：“不要的这些东西？那怎么养活安素？觉得翅膀硬了可以飞的很好了？可别忘了，们中间，还有周蕊，她有多讨厌们也知道。日后这些钱财给，还给她或许还可能通融，可两手空空去求娶，不乱棍将打出来才怪。”
骆言说道：“李爷，当初把推到安素面前，不是早就知道周蕊会反对？那您的用意是什么？您想锻炼锻炼的这个管家，看看他够不够资格接您的生意。所以……激将法对没用。”
李悠扬朗声笑起，拍他的肩：“不愧是带大的，那想好用什么法子说服周蕊没？虽然是领头的，但她对这个帮凶可不剪得会手软。”
骆言默了默，起先他不过是顺着李悠扬的意去接近安素，也没想太多。可后来心境转变，又避开那问题，现终于要正视了，也还需要再想想，想个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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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这几日家里待的都快发霉了，偏母亲不许她出去，大门都不能迈出去。她这还没订亲就被禁足了，那要是宋家和爹娘商议让两先订婚隔了几个月或者一两年再成亲，她岂非要一直待着。
这日梳洗后回房梳发，隐约听见临着后院的小窗户有声响，不由握了木棒往外走。自从接连发现刺客，安然特地找了个合手的木棒放房里。轻步往那走，只见窗户果然映出一个影了，吓的她抬手要敲，就听见那说道：“四姑娘莫怕，下奉命而来。”
安然一听声音略微耳熟，急忙开窗，见了那，稍稍一愣，放下木棍：“何侍卫。”
何侍卫……是贺均平的近侍，当年两仍一起时，没有少见。何侍卫面色淡淡，一如既往不苟言笑：“世子准备明日回边城，叫属下传话，若姑娘愿意一同随行边城，明日便去城南。若是不愿，那就不必去了。”
安然默了片刻，这种事，他都不会亲口问她……每次都不告而别，每次都是……想到贺均平，又想到过往，强压思绪。何侍卫又道：“那城中细作们本以为是敌国趁乱混入，谁想那是二皇子派来的刺客，到底是杀谁，姑娘也是个聪明，不必下多说。世子让姑娘放心，刺客已除。世子的心意仍姑娘身上，切莫做个薄情。”
安然听后，不知如何答他。他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她和贺均平之间，或许谁也不负谁，只是一个错的时间里碰见了对方，导致了错误的相遇。她并不后悔那五年光景，可若她再如此五年，才真真是负了贺均平，还负了宋祁。
她轻叹一气，声音淡然：“回禀们世子吧，不会去……他会懂的。”
何侍卫面色沉沉，硬声应了一句，便悄然离开了。
安然窗边站了许久，等那冷风吹来，才回神关窗。这一扇窗关上，就好像关尽了两的过往，将前缘和以后都斩断了，再无法回头，也不会再回头。
安素进来的时候，安然还对着紧闭的窗户发愣，直到她轻拍了自己一下，可吓了一大跳。安素也被她惊了一番，两愣了片刻，才笑了起来。
安然笑道：“素素怎么了？”
安素拉着她的手到桌旁，待她做好，才从袖子里拿了骆言送她的盒子给她。安然看着那盒子精巧，打开一看，里面简直就是个迷型的文房四宝，不由笑道：“姨娘送的？”
安素摇头，她手上写了一个言字，最后一笔落下，脸已有些红。微微抬眉看她，心觉羞赧，又写到：送何回礼？
安然没想到骆言竟然又回来了，而且还送了这么一个如此有心思的盒子：“和骆言的事……没有告诉姨娘么？”见她摇头，她说道，“素素，姨娘……跟四叔有些过节，骆言又是四叔的，如果让姨娘知道，怕是会生气。”
安素愣了愣，这个她怎么没瞧出来。虽然四叔不回家确实有点奇怪，可她从来没想过是跟姨娘有过节。
安然说道：“也不知到底是何事，但想想那天祖母的灵堂上，为什么姨娘要那样对四叔，事出必有因。要不寻姨娘说说，要是被她先发现了，只怕要生出许多误会。以为跟骆言只是聊得来罢了，可如今他竟然送这盒子，怎么想都觉得好像不大对劲。”
安素蓦地握紧那盒子，难道真的像四姐姐说的，四叔跟姨娘有过节？那骆言送她这个，是真心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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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身子不便，李仲扬夜宿周姨娘房中。刚要睡下，钱管家送进一封请柬，周姨娘接过，皱眉：“这么大半夜的谁还送请柬过来。”
李仲扬一瞧，十分意外：“是尚和。”
周姨娘神色一顿：“他们大房又想作甚？”
“明日邀们赴宴，说是一家聚聚。”
周姨娘轻笑：“一家？以前他们大房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们是一家，如今儿子没了大铺子，女儿又疯了，过上小门效的日子，倒记起这‘一家’来，倒好笑得很。”
李仲扬看了她一眼，说话仍是带着刺，无怪乎别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是这话是对大房而论，他倒也认同。他们二房落魄来到滨州，吃了闭门羹就罢了，算是他对不住李瑾贺。可李安阳让徐保和逼迫商户不许接他们落脚，安定下来还想把他们从宅子赶走，韩氏不但不阻拦还助纣为虐，别就罢了，可做出这种事的，偏是与他们血缘最亲的大房。
周姨娘见他默然，抬手给他揉肩：“二爷又是想起了那糟心事了吧，别再想了，只会膈应自己罢了。他们这么晚才送来，哪里见得是诚心诚意的，莫理会他们。”
李仲扬点头，让她将请柬扔了，又说道：“安然如今待嫁，安平又还小，将手头上的画卖完，就让安素待家中帮忙吧，反正她绣活做的也好，免得外被欺负，她胆子太小了些。”
周姨娘见他关心安素，心下也欢喜，如果不是安然说要去帮家里摆画摊，嫡女开了口，她哪里肯让女儿去，就怕安素被笑话是个哑姑娘。每每想到安素变觉心口疼痛，不由叹了一气。李仲扬知她爱女如命，默了片刻，说道：“日后会让阿如给她寻个好点的家。”
周姨娘更是欣喜，伺候他睡下，已想着明日就去帮安素将画卖了，然后领她回家，再不出去抛头露面。
翌日早起，向沈氏问过安，吃过早点，和宋嬷嬷收拾好，发现手都粗糙了许多。出来时，安素和安平已经走了。陪沈氏做了一会绣活，跟她说了要去瞧摊子，沈氏便让她等到中午，带了饭去，到了傍晚再一起回来。
骆言到底还是受不了自己每天收拾得油光满面，穿得像孔雀的出门，这日如常穿戴，可舒服多了。到画摊就跨步跳了过去，挪了凳子坐到一旁，他要跟她说，他想娶她，然后光明正大的去李家跟他们道歉，接着求亲，要是他们一次不肯，那就去两次，两次不行，就坚持到行为止。
安素今日见了他，心里可有个疙瘩，骆言瞧她想问又停的模样，皱眉：“李安素是属羊的？慢吞吞的。”
平日觉得他打击自己是因为他本性毒舌，可现一听，简直就是戳到心里了，胡思乱想他或许是真的烦自己的。当即埋头抱膝，真缩成了一团。骆言顿了顿，忍着急躁：“好了，说吧，有什么事？不会是谁欺负了吧？是谁？！”
听着音调都高扬了，安素急忙摆摆手，写道：和四叔为何不回家？
骆言避开她的目光：“不想回就是不想回，而且这也不重要呀。”
不是不重要，是他不能说，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要是她知道李爷把周蕊的钱骗了大半，自己也是帮凶，她还不得气得恨他一辈子。
安素不依，扯了扯他的袖子。心下越发觉得不对，难道四姐说的是真的？真的有过节？姨娘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对却是恩怨分明的，总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他们。莫不是真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伤了姨娘？她想弄明白这件事，否则让她怎么面对姨娘。
骆言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起身不耐烦道：“李安素别问，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安素执拗摇头，哪里好？哪里都不好，她可不愿一直被欺瞒。见他不答还想走，也气了，要将盒子还给他，骆言不肯接，两个都犟起来，忽然听见一喊了一声“安素！”
两一抖，齐齐抬头往那看去，就瞧见周姨娘气的脸色青白，疾步跑了过来，想也没想就往骆言身上扔，径直扔中胸膛，痛的骆言面色立刻惨白。安素忙去扶他，想问他伤的怎么样可又说不出话，急的眼泪都眼眶里打转。骆言捂着心口微微弯身看她，强笑道：“都说别哭了，哭又不好看。”
这一说，眼泪就啪嗒掉了。安素随即被周姨娘拉开，气道：“造反了！”又对骆言道，“滚，滚得远远的！”
骆言顾不得疼，说道：“周姨听解释，和安素……”
“够了！”周姨娘瞪眼，左右一看，瞧见那凳子便要去拿，安素忙抱住她的胳膊，急的冲骆言跺脚，他迟疑片刻，也知多留不得，这才离开。他一走，周姨娘便去收拾画摊，哆嗦的说不了话。
安素知道她生气了，想到骆言被那食盒砸伤也不知道多痛，真是两边心疼，眼泪大颗落下。等周姨娘直起身，才发现母亲也落泪了，握了她的手让她原谅自己。
周姨娘哽声：“是不是姨娘造孽太多了，全都要报应身上？知不知道那是谁？那是四叔的啊，四叔当初把姨娘的钱都骗走了，不敢告诉，就是怕觉得是自己牵线搭桥帮了四叔，怕乱想觉得自己有过错。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模样？也是四叔害的！外婆说，当初爹爹出事，领们跪周家门口，就是因为四叔里面施压，外公才不敢帮们。可如今……他竟然还算计！”
安素一愣，泪生生停眼眶中，落不下来，又咽不下去。等周姨娘收拾好了东西，拉着她回家，她才仔细想整件事。
所以当年四叔突然帮她，只是因为要接近她，让她给他和姨娘做生意牵线？他们跪雨中，四叔一直外祖父家……所以她变成哑巴，一辈子说不出话，也是因为他的缘故。骆言这个时候出现……对她那么好，是替四叔偿还？
想的深一些，她突然宁可自己笨些，永远不要知道这些事的好。可是她不相信四叔真的那么坏呀，那是第一个夸她的。她至今还把他当作最懂自己的。骆言……只是偿还她吗？
母女两红着眼回到家里，沈氏并不前院，等沈氏听见动静出来时，周姨娘已经把安素锁房里，她也是做过姑娘的，方才两那拉拉扯扯模样，那真是一个郎情一个妾意，呸！休想！
将她关好，周姨娘立刻去沈氏那谢罪，刚从廊道拐出来，就见了她，当即跪下哭成泪，指控李悠扬和骆言，又来害安素。
沈氏听了后也是直皱眉，安然一旁听了，才知道四叔做了这种事，安素变成这模样也是四叔间接害的，若是知道这前因，她一开始就拦着骆言，不许他接近安素。可昨晚看安素的模样，分明也是喜欢上他了。她尝过离别之痛，可安素的性格怕是很难从那泥潭走出来。那丫头，谁待她不好，她慢慢会忘了。可谁待她好，却是会一心一意往里头钻。把她关房里，只怕是适得其反了。
安然跟周姨娘说自己去陪安素，周姨娘心里不愿，怕她这做姐姐的心软给她传话出去。可自己哪里能拒绝得了，只好答应，待她要走，又道：“安素还没吃饭，劳烦四姑娘劝她吃些吧。”
“姨娘放心。”安然让宋嬷嬷备了饭菜，拿进去给她。进了屋里，就见安素坐床上愣神，脸上还挂着泪痕，看的她心疼，“素素。”
安素抬头看着她，眼泪又啪嗒的掉。安然将饭菜放桌上，刚走过去，便被她抱住，眨眼就哭湿了一寸肩头，她轻拍她的背：“别哭了，姐姐知道难过。”
安素确实难过，她觉得自己要很恨四叔和骆言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知道被他们背叛坑害了，更多的却是难过。这种又恨又难过的感觉她一点也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好一会，安素才止了哭声，安然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待她平复些了，才道：“现暂时别想着出去，好吗？乖乖吃饭，等姨娘心情好转，再跟她好好说。”
安素摇头，比划了一番，想告诉她骆言受了伤，不知道伤的重不重，她想亲口问骆言和四叔这些事是不是有难言的苦衷。一时比划的太多，安然没看懂。安素见她茫然模样，心口更疼，又哭了起来。
她想说话……想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可是她说不了……她是个哑巴，永远都不能开口说话。
安然抱住她，定声：“素素，不要急，慢慢来，姐姐不会走的。”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绝望登时散去，安素抓了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写，安然也一字一字的认。
指尖每每落下，安素便安慰自己，就算她不会说话，可也有愿意看她比划的，其实这也不算太糟，一点也不糟，至少她还能写，还能看得见，还能走，还有心疼着，只是不会说话，有什么糟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