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她是婴儿(一)
黑暗中轻微的一点意识让我隐约听见咕噜咕噜的水泡声,听见血液的倒流声,听见无数细胞撕扯的滋滋声。
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我不知道自己存在了多久,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当这个身体即将消散的时候,莫名的传来一股香气萦绕在我鼻尖,引诱着我向前一探究竟,而我,顺其自然接受了邀请……
章朝年间,五分天下,白子国遭逢叛乱,叛军一路攻陷城池,情势危急,白子国派人急向高昌国请兵增援,但信使皆被叛军截杀,大城内乱死伤无数,百姓民不聊生,宫里叛贼乱入,大火焚烧整个皇宫四天四夜,男子俘虏为奴,女子俘虏为娼,不到五日白子国便惨遭屠城。
正午时分,硝烟还未殆尽完全,烈日透过古韵的建筑赫然洒于一座废城之上,城门外高高的悬挂着一个人头,血渍早已凝成了块布满于脸,脸被刮得皮开肉绽,早已分不清是男是女。
躲在城门外的某一暗处,少年的嘴被人狠狠的按着,他只能任由眼泪充斥着布满血丝的眼眶。
身后的男人任由少年死命捶打,他也没有放手的意思,看着怀里的少年,男人眼底闪过一丝隐忍。
“七爷,万万不可冲动,屠城已定局,七爷体内流淌的是白子国的血,只要一日血在流,白子国便不息!”
少年咬牙,惨白的肌肤没有一丝血色,额上青筋突暴,心脏处的压力使他只能紧握着拳,手指嵌入了掌心任由血液渗出,城门外那颗被日光曝晒的头颅霸占着他的视线,顽固的赖在他的眼底。他要记住今天这个耻辱,他要把这份耻辱狠狠的刻在肉体上,直到自己麻木到痊愈。
少年不再挣扎,只剩瞳孔闪着异样的狠,没错,血未断,国便在,就算死,我也要血染城池。
“……走。”少年垂下眼睑,咬牙从齿缝里吐出的字显得这么无力。
一年后,高昌国。
一辆马车从城内驶了出来,似乎像是在落荒而逃,驾马的男子身着深棕色长袍带着一斗笠,显得格外神秘,轿子内传来阵阵女子的低吟,轿内女人浑身是伤,微曲着身,额上豆大的汗珠顺颊滑下,加上腹部的鼓胀让她疼痛不已,女人狠掐着自己的大腿,低眸看着腹部那圆润的凸形,苦涩的勾起嘴角,张开血嘴缓缓吐出热气,许是不想让外头的人担心。
十几个大汉策马紧跟其后,带头的一位胡渣大汉冲着前方马车大怒,“登徒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连花姨的人都敢动,混账东西。”
男子只顾加快了马车的速度,丝毫不理会那几个粗枝大叶的汉子唧唧歪歪。
见男子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大汉顿时暴怒,“你个王八羔子,待我不把你扒了皮,给我追!”
此刻为末时,太阳已偏西。
许是男子加快的速度,马车不停的在颠簸,车内的女人有点眩晕,再加上怀有身孕导致她只能不停的干呕,呕到满嘴胸腔都充斥着胆汁的苦味,突然体下一热,一股热流从她两腿间逐渐蔓延开来,这才让她恢复了原本那点意识。
女人痛苦的面容早已扭曲,细眉都揪成了一个结,低头看着下体的血迹不断的蔓延,浸湿了纱裙,血液还仍在涌出,马车内弥漫着血气快让她窒息。
“子……子桑,我……我不行了,我的孩子,孩子要出来了。”女人用着仅有的一丝气息传达着。
正在驾马的男子隔帘听闻,眉宇就是一皱,眼下情形着实不该停留,心底泛起一阵忧虑。而后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垂眼低语,眼底散着暖意,似乎是在对自己说:“染儿,我去去就回。”
女人似乎发觉了有什么不对,可腹部的疼痛完全吞没了她所有思绪。
她只知道,她,要把孩子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