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啊，太像了太像了！简直跟一模一样！”
童萌萌抱着娃娃,止不住的赞叹着。看到大家喜欢,若梅比金融危机中大赚一笔还要高兴。这是她喜欢的东西,如今得到朋友的认可,心里比三伏天运动后喝下一瓶冰饮还要舒畅。
“喜欢就好,等后续的设备准备好后,给做个跟一样大的。”
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份柔软,童萌萌虽然喜欢极限运动,但本质上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罢了。此话一出口,若梅就被跳起来的童萌萌抱住了。
“郑世轩的麻烦交给他,先去看李爷爷。”
提着最后一个袋子,军区大院的分岔路口,若梅和海峰跟童家兄妹告别。
踩鲜花遍布的小径上,两边的草坪刚被修剪过，空气中充满了青草的气息。兄妹俩的心情很放松，若梅掂量着手中的油纸袋，里面是她亲手做的一些饼干。脚步轻盈偶尔还踮起脚尖，她低头数着脚下地板砖的图案，思量着见面后怎么哄李爷爷开心。
“妞妞看。”
李家门口停放着一辆军车，几个身穿军装的士兵守旁边。
若梅抬头的时候，从李家大门中走出两。前面的是明举叔叔，刚想开口喊，她却看到了后面跟着的那个国字脸军官。
那她认识，正是去年夏令营回来时，跟着石叔叔去教导处审问她的。姓什么她忘记了，但她肯定这绝对是刘家的。依照冯家的手腕，现这八成投靠了那边。
没等她反应过来，士兵已经拉开了车门。进去一个后，明举叔叔跟着进去，随后立马跟进去一个士兵。
而那军官，则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认出了若梅，他眯了眯眼，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后排车窗被摇下来，若梅听到明举叔叔的声音：“放心吧爹，没事的。大哥、浩辰，家里就暂时交给们了。”
见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举叔叔明显是被拘捕了。
挽着哥哥的胳膊，他们往前走两步。果然大门石柱的阴影里，站着李爷爷一家。明方叔叔和李浩辰一左一右的扶着他，老爷子虽然眼神镇定，但微抖的拐杖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再往后是钟然，最后面站着黄杏。
她面色忧愁声音焦急：“爹放心，二弟他一定会没事的。”
李老爷子未作反应，若梅却眼尖的看到，与上半身的紧张不同，黄杏双腿微分右腿前屈，整个明显很放松。
“小梅子、海峰！”
李浩辰第一个发现他们，黄杏双腿立刻紧绷。
一时之间，若梅除了点头之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都进来吧。”
“爹，咱们现……”
黄杏欲言又止，看向兄妹二的眼神虽然温和，但依旧没有温度。
李老爷子敲了敲拐杖：“又没什么见不得的事，海峰和妞妞大老远的来了，快一块进来吧。”
李家客厅很大，茶几上摆着一只新杯子。
李老爷子精于茶道，有着专用的考究茶具。可他有个坚持多年的规矩，那就是茶只给朋友享用。这只陌生的杯子，明显是用来打发方才那军官的。
海峰将手提袋放一边，现没有心情打开它。李浩辰搬来板凳，三依次坐红木椅后面。
若梅抓抓他的胳膊，眨巴下眼睛无声的问道：没事吧？
李浩辰摇摇头，脸上却也没了一直以来熟悉的笑容。对此若梅很理解，亲爹被抓了，任谁这时候心情都不可能太晴朗。
李明方客厅中转着圈圈，钟然给李老爷子端上一碗绿豆汤：“爹，血压高先喝点压压惊。明举又没做过亏心事，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饮而尽，李老爷子笑呵呵的看向椅子后面并排坐的三。
“都这么死气沉沉的干什么，不过是个例行问话。妞妞来了啊，把那东西拿来给爷爷看看。”
若梅搓了搓手心，提着袋子过去：“李爷爷，别担心。”
“都怎么了，说们三个大该干嘛干嘛去。小然说得对，明举行得正做得端，他能有什么事。别耽误上班，误了单位的事可不好。”
李明方欲言又止，最后烦躁的夹上公文包走了。钟然拿起衣架上的白大褂，换上皮鞋脚步缓慢地出门。
剩下黄杏眯眼扬嘴假笑着：“爹您小心点，有什么事就给们打电话。”
“老大家的不用担心，能有什么事。”
一个“小然”，一个“老大家的”，亲疏高下立分。
等到大都走后，李老爷子将那娃娃放一边，招呼三坐过来。打开若梅带来的点心，他拈出一块放嘴里。
“味道不错，还是妞妞有孝心。对了，刚才吓到了吧？”
若梅摇头，她只是有些吃惊。至于惊吓什么的，那道还真不至于。
“现的，越来越不像话了。”
李老爷子摇摇头，满是感慨。若梅挪出来一点，柔嫩的小手一上一下，夹着他那张满是老年斑的大手。
虽然常年养尊处优，但他手心处还是有一层厚茧，摸上去都有些粗粝。若梅知道，这定是经年累月留下的痕迹。这么多年没养过来，可见当初受了多少苦。
突然她有些心酸，亲眼看到儿子被押走，做父亲的肯定都会伤心。虽然李爷爷面上平静慈祥，可但到现他的手还有些抖。
“是不是冯家做的？”
若梅盯着李爷爷的双眼，定定的问道。
刚才坐后面的时候，她就一直合计此事。中国的选举虽然不像西方那样，各个候选各种上电视拉票，但一个的上位总需要求得多方支持。
随着生意的做大，林建军接触的越来越多，多少能知道点风声。离着大会开幕还有两个月，朱家和郑家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虽然童家也军中，李明举军衔也不算太高，但他却炮兵系统。这是中国的精锐部队，是一支独特的力量。如果此时他出事，郑家军中的支持几乎少了一半。联合香港回归，广东那边可以各种宣扬丰功伟绩绩，朱家的上位几乎是铁板钉钉的。
所以现，除了那伙之外，她真的想不出其它理由。
没等李老爷子回答，若梅眼前已经出现了一道阴影。一直坐外手的李浩辰站起来，挡了她和李老爷子中间。
“爸爸会没事的，这事先不要管。”
若梅怒了，李浩辰到底是想什么？从上学期末神神秘秘的周末失踪去训练，到现跟个蚌壳似得一言不发。那个从小阳光可爱的朋友哪儿去了，他不会是被穿越了吧。
虽然生气，但她多年的涵养还。深吸一口气，她站起来跟哥哥交换了位置。
“李爷爷，前几天见到明举叔叔穿着便装来接浩辰哥，回去就跟爸爸说了。他很担心们，知道们家能量小，可能做不了什么。
但爸妈的意思，们愿意尽全力。毕竟没有明举叔叔当年的帮助，们也不会养牛开面粉厂，然后做到今天这么大的企业。”
李浩辰坐下来，捶了下沙发扶手：“这事不是们能搅合的，小梅子听的……”
李老爷子依旧沉默着，神色平静但他心中却很感动。看着对面的海峰和妞妞，多么像当年的老林。当年出事时，老林也是表示尽全力帮忙。正是因为他一时没把话说清楚，他就去跟红卫兵自首了。
明明，当时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啊。
抚摸着椅子光滑的拐角，现一切还他的掌控中。有些事情，说出来也没什么。
“浩辰行了，海峰和妞妞也不是外。”
李浩辰嗓子粗了起来：“可是爷爷，们不是说好了，这事小梅子家不沾么？谁能真正的算无遗策，万一有什么闪失，他们被那帮子记恨上了可怎么办？”
海峰拍拍妹妹的肩，起身拉住了他。
“妹妹的意思，也是们全家的意思。知道浩辰和李爷爷为们好，可们也不是那共富贵不共患难的。”
“哎！”
李浩辰重重的叹了口气，若梅抱着他的胳膊：“浩辰哥放心，咱们肯定会没事的。”
李老爷子拉开角几，把那份装订好的文件递过来。
“这些年明举执行过一些秘密任务，其中处决过一批外国。现不知道谁，把这件事给捅了出来。上面说其中有美国和德国的专家被冤枉，而他为了窃取功劳，自作主张拦下了两国申请，强行残杀他国公民。”
若梅接过来，文件右上角印着“绝密”字样。内容与李爷爷口述的一般无二，掀开尾页，附着证明的复印件。
字迹是全手写的，末尾附着“李明举”三个字的签名。她看过明举叔叔的字迹，的确是这样的没错。
倒吸一口气，这事肯定得慢慢查。要是放平常还好，毕竟明举叔叔的身份摆那，顶多赋闲家一段时间。但这个当口，时不待，抖然少了这么个职位郑家就少了一份助力。
更有甚者，朱家那边操作下，将临时顶替的军官换成自己一派的，倒时消彼长，情况会更加棘手。
似乎察觉到她心中所想，李浩辰补充一句：“上面推荐来替补的，正是朱明义。”
果然，一环接一环，打一个措手不及。等到这边彻底修正好后，朱家就该上台，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怎么办，若梅心中一团乱麻。
“明举叔叔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其它的慢慢来。”
“小梅子放心，有爷爷，他们还不敢对爸爸怎么样。”
若梅拈了下手中的文件，突然她看出了点什么。黑色碳素笔周围有些模糊，用手指比划一下，似乎是个方形的东西。
“李爷爷看，这是什么东西？”
李老爷子戴上花镜，摇摇头：“看不清楚。”
若梅掏出茶几下面的铅笔，得到准许后，将其轮廓描了出来。那字迹跟画似得，不是横平竖直，所以她依旧不认识。
但她不认识，李老爷子可认识啊。他拿过铅笔描了几下，然后气得笑了出来：“是个印章，让来看看。刘吉，竟然又是他！”
若梅惊呆了，这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现她确定了，为何刘吉当年会背叛童老爷子，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智商拙计。这么重要的物证，他都敢随手留下印记！
客厅的门突然被推开，童老爷子不请自来，后面还跟着童天策。
“李老头，吩咐的事已经办好了。来看看，有没有血压升高，需不需要送去和平医院住两天？”
出乎他意料之外，李老爷子并没有损回来。若梅三站起来让开路，童老爷子走过去拭了下他的额头。
“这也没发烧啊，怎么会这样子？”
再次捏捏手他更疑惑：“手没抖，血压没升高啊。”
迎接他的，是李老爷子糊他脸上的文件。
“可刚辛苦完，一把老骨头累着呢。哎，这是怎么了？”
认识这么多年，上次老伙计如此生气，还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童老爷子一点都没生气，小声嘟囔几句，然后拿起文件认真看起来。
“这不跟们商量的一样么，倒是明说啊。都大老爷们，这么藏着掖着做什么？”
若梅好心，伸手指了下那印章。刚才李老爷子描了下，如今字迹已经很清晰了。
“丫头啊，童爷爷丘八出身，大字不识几个。这种古汉字，它认识，不认识它。”
李浩辰好心的给出了最终解释：“那是刘吉的私章。”
“哦一枚私章啊，怎么印这儿了？什么……说是刘吉？”
李老爷子脸上彻底没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怒火。若梅肯定，她的记忆中，李爷爷向来都是笑呵呵的。这是他第一次变脸，而且还变得比一般要彻底。
“早就说过，刘吉那种吃里扒外的，留下来最终是个祸害。背叛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现看，这都是什么事。一帮忙活了半天，合着都是他惹出来的。”
“可是，万一是别伪造呢？”
李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若梅忙过去扶着他。那双手比刚才还要抖，他罕见的伸长了脖子大声吼出来：
“当年是谁说要学乾率帝，古董字画上印自己的私章。然后没有字画，他就重要的文件上印上，然后一股脑的放保险箱里。
还有这印是反着的，一看就是从背面印上的。知道那年代国家穷，公文用纸一般都很薄，所以才能透过来。
再说这一模一样的印章，竟然到现还没看出来了，这给他狡辩！”
童老爷子一句话都不敢说，他脸涨得通红。
“那年孟良崮，是救了快要渴死饿死的他。当时就说此不可信，是看他会说话留了身边。六九年那次，要不是挡着，早就一个枪子崩死他。”
“……”
“昨天不是跟提，等这一段风声送了后，就把他孙女刘柳放出来么？今天当着孩子们的面，明确地告诉，门儿都没有。”
一口气说完这段，李老爷子猛的咳嗽起来。若梅拍着他的背，给他顺着气。
惊讶的望着童老爷子，她知道他面恶心善。但真没想到，他竟然心软到这地步。以刘柳跟她的关系，童老爷子的提议对她来说非常不公平。
“妞妞海峰，们千万别误会。是说万一刘柳改好了的话，再考虑给她减刑。”
若梅无言，李老爷子灌口茶继续喷他：“改好了？他们一家上到老下到小，怕是没有那一天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内，李老爷子灌下了一整壶茶，一住不住的说着。童老爷子自知理亏，低头并拢双腿，双手交叉放膝上，一句话都不敢驳回。
看他骂的high，若梅干脆退到了哥哥后面。果然平素涵养好的，生气起来的威力更可怕。李老爷子充分展示了其深厚的国学涵养，列举了上下五千年无数的例子，将童老爷子说的头都要埋进沙发里。
若梅坐一边凝神听着，渐渐地她也明白了李老爷子的那些打算。
明举叔叔自小受李老爷子教育，懂得凡事都要留一条后路。所以虽然处决书上是他签字，但当初参与的另外一名员，也写下了另外一份证明。
此事刘吉当然不知道，因为是秘密处分，所以当年知道的就两个。
只是那早已转业，几年前失去了踪迹。童老爷子的部下，敲公安部负责户籍工作，自然而然找的重任就落了他头上。
至于为何不第一时间公布证据，两位老爷子有更深层次的用意。不论任何时代，叛国者一向是为所有所不齿的。他们就想让事态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再来一个釜底抽薪。
到时候，那几家胳膊肘往外拐，连同其余国家攻讦本国高官的，名声定会一落千丈。至于官职，一个国家的核心，怎么可能由这样的来担任。
半个小时的时间，李老爷子发泄出了他所有的怨气。
终于，他倒空最后一滴茶水，灌进嘴里坐了下来。其实他也明白，这事怪不得老童。
那么多的战友中，会吟诗作赋志趣相投的也不是没有。但他还是与老童关系最好，还不是看中他这性子。战场上瞬息万变，与他结队永远不会有被背叛的可能，而且也不用担心军功补给等物被抢。
但老这样也不行，是时候给他一个教训。
“老兄弟，话重了点，可别忘心里去。”
童老爷子舒了一口气，摊椅背上：“错了，真的错了。老李骂的太对了，如果当年不救他，也就没这么多事。”
祥林嫂似得语气，让客厅中的气氛缓和下来。李浩辰走进厨房，提出来一瓶热水。
“浩辰哥来吧。”
若梅给大家的杯子添满水。
“李爷爷口才真好！”
罕见的，李老爷子脸红了。虽然满是褶子，但他这样还是很可爱。借着沏茶，他终于掩饰了自己尴尬。
“妞妞放心，李爷爷不会让童爷爷做傻事的。刘柳那么欺负，们怎么能放她出来！”
李浩辰和童天策表示赞同，若梅和哥哥对视一眼，“李爷爷，觉得还是放她出来的好。因为，找到了她和冯耀的结婚证，还有一些照片。”
来之前若梅就有预感，这些东西保不齐会用到。所以她该复印复印，该加洗加洗。
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打开倒茶几上。各种果露的男女震撼了场的所有，童老爷子大手一挥。
“孝子家家的，怎么能看这些呢？”
若梅退回去，换由场四个孩子中唯一成年的海峰解释着。
“大家都知道，李明珠一直对们家搞些动作。所以这些年针对她，们一家也下足了功夫。这只是一部分的证据，家中还有不少。
刘家和冯家的关系，两位爷爷应该知道。所以和妹妹想，现刘柳有机会出来的话，一定会去找冯家的。”
若梅倚李浩辰肩上，双手环胸点点头。至于刘柳要怎么出来，她完全不担心。这座大院里的，是国家机器的操控者，他们从监狱里要出来一个，那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但是觉得，放刘柳出来不如放刘明珠。如果她找到冯家跟前，那些叔叔伯伯们会想起，冯家时如何对待刘家的。
唇亡齿寒，到时候肯定有有所顾忌。如果刘明珠再有什么疯狂地动作，那效果肯定会更好。”
若梅回头看着出声的李浩辰，她终于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个从小到大跟她后面，一直甜甜的喊她妞妞妹妹的家伙，已经也长成了一个芝麻包。
虽然还黑的不够彻底，但有一就有二。前世老实巴交的哥哥，现都能玩弄大伯他们于鼓掌之间，更别说李浩辰这种李爷爷的孙子了。
若梅摇摇头：“其实如果有条件的话，把母女俩都弄出来时最好的。最起码，他们也有个商量。
而且刘柳那边，当时见她的时候，她并不知道那结婚证不受国家法律保护。似乎她彻头彻尾的被冯耀骗了。”
童老爷子有些唏嘘，李老爷子一个眼神瞪过去，他立马改了口：“做事总要三思而后行，做错了要承担后果！”
童天策早就习惯了爷爷和李爷爷这种相处习惯，如今只是站小辈们这边偷笑。
李老爷子摆弄着他的差距，再次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的确，是该把两都放出来。”
若梅清晰地看到，童老爷子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