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沈晔和月梨（四）
“是明知道朕不会怪到阿妤头上,想自己将这错担下来，把想护的摘个干净,”
皇帝笑说着，声音却是淡淡漠漠的,没有丝毫情绪。
是，沈晔就是算准了这个。宫里,苏妤的地位到底比月梨要稳得多了，皇帝宠她到那般,不会为这个怪她。
可月梨没有这样护着。两害相权取其轻,沈晔一时能做的只有先把月梨从中拽出来,可剑还是指向了她。
“陛下恕罪。但臣妾和沈大……除却这手钏之外，再无其他，更没有旁的不该有的事。便是此事，也都是臣妾一之过，和阮家无半分瓜葛。陛下要杀便杀，但求陛下赏罚分明，莫要牵累臣妾家中。”
月梨平平静静地……承认了。
苏妤惊得哑住，皇帝神色难辨。沈晔死盯着那柄剑，若皇帝的手再移动一寸，他便拼了。
“用之际，朕不跟计较这个。”
这是这件事最后的收梢。皇帝说完后，便带着苏妤离开了成舒殿。
“阿梨。”沈晔唤了一声，想和她说些什么。
“沈大，您该出宫了。”月梨的声音冷得没有温度。
殿中无旁，孤男寡女，沈晔自也知不便多留。他离开后，月梨终于哭了。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哭，也许只是因为从婚事定下来那天开始，心里就积攒了太多的委屈。
殷红的珊瑚珠散落了一地。成舒殿很大，迸得到处都是，月梨一颗颗捡着，捡起来珊瑚珠、掉下去泪珠，觉得无力极了。
方才皇帝屏退了宫，偌大的成舒殿就只有她一个。她知道是有宫外面候着的，他们一定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皇帝呢……他说他不计较，可这样的事，谁能不计较？
只盼沈晔反应足够快，出了宫就不要锦都多留了吧，离开这地方，逃到哪里都好。
珊瑚珠已捡了一小把，托手心里摞了一堆。还有不少没有捡完，眼泪一直止不住，抽噎间身形便有些不稳，偶有手中红珠再度掉下，地上敲出一连串的响动。
空洞的声音，简直就像催命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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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子珩片刻后回到成舒殿，到了门口，足下一滞。沉了一沉，复提步进了殿。
月梨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下拜。
又有数颗珠子滑落出来，地上“嗒嗒”地敲击而过。
皇帝的目光凝那些珠子上，待得它们都停了、殿中再度安静了，才开了口：“徐幽。”
徐幽上前一揖：“陛下。”
“叫进来，帮娴妃把珠子捡了。”皇帝吩咐道。
月梨抬起头，震惊满目。
手上余下的那些交到宫女手里，月梨则跟着皇帝出了殿。她鲜少跟着皇帝这么宫里散步，这一次……居然是因为私情之事。
“阿妤劝了朕一路。”皇帝噙笑说，“求朕别动和沈晔——她也不看看这是多大的罪。”皇帝说着转过头来，问她，“和沈晔，是什么时候……”
“还没嫁给陛下的时候。”月梨如实答道，“婚事刚定的时候……沈大救了臣妾一命。”
“呵……”皇帝笑了出来，听不出什么怒意，却还是让月梨难免心惊。
之后就一直无话，走进了御花园，皇帝往凉亭去了，她便一直随着。皇帝凉亭里落了座，睇了她一眼：“坐。”
“……诺。”月梨一福，也去坐了。皇帝问她：“若给个重活一世的机会，是不是很想嫁给沈晔？”
重活一世？
月梨想了想，若当真能重活一世，她肯定想方设法先帝赐婚前先和沈晔定亲。
这话她没敢说出来，皇帝却看得明白，轻有一笑，说了句听似无关的话：“还多谢那些年里护着阿妤。”
她自然以为皇帝指的是他待苏妤不好的那几年，实际上，皇帝谢她的是上一世的那些年。
若没有她、没有齐眉大长公主，苏妤也许活不了那么久，他就没有这一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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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皇帝好像真的没再管这事，窦家企图行刺未果的时候，皇帝甚至还给了他们二“交流感情”的机会。那天是月梨擅作主张骑马离开行宫和苏妤到了围场，苏妤满心都担心皇帝，自然是进了主帐就没出来。
月梨也担心，担心皇帝更担心沈晔，后来皇帝差传了话出来，让月梨先去旁边的帐篷歇着。
依言去了，刚进了帐篷就看见沈晔。
“……”月梨哑了，“大怎么这儿？”
沈晔更觉奇怪，理所当然地答道：“这是的帐篷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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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些事，是月梨至死都不会知道的了。
譬如苏妤和皇帝都重活了一世的事。
二交了心后，很多事便看开了，所以苏妤毫无顾忌地问沈晔：“若能让陛下放阿梨走，沈大敢带她走么？”
沈晔听得哑了半天——劝皇帝放个嫔妃走？开玩笑么？
但看苏妤信心满满的样子，沈晔倒是心中答案分明：“若是真能，这指挥使的位子不要了。”
“……”苏妤默了，蹙眉又道，“那不成，陛下还用得着大呢……”
还不忘替丈夫考虑考虑官员任用的问题，怎么听都不像说笑。
“这个……”沈晔想了一想，“臣找个合适的顶上？”
苏妤一点头：“也算个法子。”
是以窦家的事落定之后，禁军都尉府指挥使沈晔忽然辞官了。众臣都觉得，皇帝必定不会答应。但皇帝看看沈晔写了数页的折子，觉得真是心意已决，强留无用——当然，沈晔是没直接提及月梨的。
准了。
时隔几日，苏妤对皇帝说：“陛下放娴妃走吧。”
贺兰子珩这才恍然大悟：“们商量好了吧？”
倒也无妨，他本也想成全了他们算了，苏妤倒是比他速度快。
锦都城外，两匹马换换并行着，沈晔时不时睇她一眼，笑问她：“一直觉得阮大最是衷心……还真答应了？”
答应他把她这天子宫嫔带走了？
“嘿，皇命难违不是？”月梨一笑，“猜陛下那旨意怎么下的？”
“怎么说的？”
月梨长舒口气，笑吟吟道：“‘后半辈子她爱怎么过怎么过，旁不许多管’——真的，这是原话，圣旨上就这么写的。”
“……”沈晔暗说皇帝下旨真是越来越随意了。
偏了偏头，月梨问他：“可说陛下要是后悔了怎么办？”
“后悔？”沈晔一笑，“晚了。这回是‘送神容易请神难’，想从手里抢，他还真未必抢得过。”
“呦呵。”月梨有意提高了声，笑睇着他道，“口气够大，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知道。”沈晔无所谓地回说，“那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换言之，皇帝坐拥天下是不假，他现只有月梨——皇帝敢说一句让月梨回宫去，他就拼了。
“咱到底要去哪儿？”月梨问他。他们收拾东西就出了城，他压根没告诉她要去哪。
“走江湖。”沈晔一笑，“不是盼着这个么？”
“……哪有？”月梨矢口否认。
“还说没有？”沈晔一蹙眉头，“家里看了几天书，全是关于游侠的书，当不知道么？”
“……”禁军都尉府查案的本事真不能小觑，月梨默了默，继续嘴硬，“这就是想走江湖了？那是嫉妒阿妤宫里有给她讲游侠的故事……啊！”
一身惊呼，月梨猛被拽下了马。二本离得有些距离，却是没摔下去，反被他直接拽进了怀里：“嫉妒陛下给皇后讲故事？”沈晔一声轻笑，“告诉，那个太没劲了，咱自己走江湖去，也让旁给咱们写写故事。”
“……”月梨嗔了他一眼，不屑道，“嘁，想得美，哪有那么容易？”
“嗯……不难。”沈晔一笑，“早准备好了，必定带江湖上混出个样子来，信不信？”
月梨板着脸说：“不信……”
沈晔朗笑：“走着瞧吧。”
之后的日子……
“什么时候拜晏大侠为师的啊？！”
“打算带走江湖的时候。”
“什么时候映阳置了宅子啊？！”
“看纸上画映阳雪景的时候。”
“这《燕东侠》不是早绝版了吗？”
“对啊……这是宫里那本，写信托皇后娘娘给寄来解闷了。”
月梨一哑，将包书的那张纸递给他：“这不是阿妤的字。”
是陛下的。
“阿妤想听新故事，们把自己的故事写了寄来吧。请详细描写打斗过程，拜谢。”
“……”沈晔眉头一挑，“皇后娘娘最近口味真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