鹬蚌相争
容昐回视他的目光,平静笑道:“很好。”说着望向小礼物:“她长大了好多。”
实值傍晚,夕阳西落,落日的余晖给宁静的卧房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窗外的桂花都开了,幽香的气味飘散进来,萦绕两之间,带上一股暧昧的气氛。
众见此,安静的退出,待都走完了,庞晋川才快步上前,张开大掌,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将她裹进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的情感热烈无比,是劫后重生的感激和欣喜,以及他对她安抚的渴望。
而她早已经冷下来了,目光平静的望着他身上暗红色的官服,只是被动的承受着他的情绪,直到他越搂越紧,越搂越紧,压得她连喘息的空间都没了,容昐才轻轻的搂住他强劲的腰部。
庞晋川是个很坚毅的,他浑身到处都是硬邦邦的,就像他对对事的态度。
但她的很多事情上,他早已做绝了。就算他要回头,她是不是一定就要原地等他才可以?
屋里,渐渐有些生凉了,容昐低咳一声,庞晋川才将她放开,拉她回到榻上。
塌边放着一件斗篷,他拉过替她系好了带子。
容昐低着头幽幽的望着他笨拙的动作,嘴角抿了抿,道:“感激。”
庞晋川抬头望了她一眼:“夫妻,何来感谢之说?”容昐笑了下,笑意不明。
两一站一坐着,阳光的余晖落她身上,投下了一股金色光边。
她长得实好看,形容不出的美,只看上一遍,十遍,数百遍都觉不够。庞晋川忍耐不住的,轻轻摸上她的肌肤,感觉她的温热和活力,轻声对她说:“容昐,心中是放得下的。”稍顿:“也就只能放得下了。”
他看的很专注,直直望进她双瞳之中。
容昐沉默了会儿,心下顿觉五味陈杂,酸甜苦辣涩,早已分辨出是什么感觉。
但到如今,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什么都要,唯独不要庞晋川想要的东西。
容昐避开他炙热的目光,转向床头,她想了想,才认真的回视他的目光:“知道,心里同样是喜欢您的。”
庞晋川幽暗的双眸犹如黑暗夜色之中闪过一道极亮的目光,他紧紧的扣住她的双肩,喜不自胜:“容昐,只到小礼物这里,咱们只要小礼物。”
“好。”容昐这时是一口应下。
庞晋川的子嗣也只能到小礼物这里,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怎么能容许其他女的孩子来分走她的宠爱?
自小礼物后,从此,这后院之中,绝对不会再听到其他孩子的哭声。
她要什么?她要活的恣意和畅快,她付出多少,就要得到多少!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小礼物就睡醒了,醒了呼呼出声。
庞晋川先注意到,兴奋的拉着容昐的手上前去。
从她刚出生,容昐就知道她的眼睛有多美,庞晋川却是头一回认真注意到。
她的眼睛像黑夜星空中一颗明亮的辰星,让不由深陷其中。
父女两的目光对视住,小礼物偏偏头,朝他吐舌头。庞晋川喜欢极了,俯□要抱她,容昐拉住他的袖子,叫住:“去洗个手吧。”
庞晋川一怔,望向自己的大掌,哈哈大笑:“闺女,娘对可真仔细,是不是?”又道:“让爹爹替亲亲娘。”
小礼物有些急,小脸憋得通红。
容昐上前去抱起她,把她放大床上,掀开她裤子上的系带,拉开。
庞晋川凑上去:“如何?”
“拉臭了。”
那个无耻小却好像极高兴的样子,也不懂得笑,就呼哧呼哧的样子卷舌。
容昐飞快的换掉她的尿布,替她擦好屁股,垫上新的,才系好她的棉裤,然后就给她放床上,趴她身边,也不给她放回摇篮了。
庞晋川也望着小家伙,伸出自己食指,小礼物碰到立马就钩住了,可小手实太小,还不够握的,不一会儿就松掉,庞晋川继续给她钩。
“对了,给她选了几个名儿,喜欢哪个?”
说着从衣兜之中小心的掏出几张红色纸片,递到她身前,容昐接过。
如怡,如歌,如至。
循的是公府女孩如字辈,后意思是大对孩子的期许。
容昐问:“可查过大典了?这几个字给孩子用可好?”
庞晋川点头:“是请钦天监正史取的名儿,这三字皆是好的。”
容昐又翻了几下,最后落一张红纸上,推给庞晋川:“就这个很好。”
庞晋川挑眉一看:“如至,如期而至?”
“是。”按照他的计划,按时到来的孩子。
“好。”庞晋川明白了这个字的意思,他小心的收好红纸,放回到袖口里,高兴的很:“明日,就用这个名字,去荣宝斋给如至订做一个长命锁,要什么。”
容昐摇摇头:“不了,不爱戴金。”
小礼物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已经定下了,只是舌头一直往外卷,好像饿了的感觉。
庞晋川去沐浴了,容昐就抱着她,解开身上的衣衫,喂奶。
小礼物喝的很用力,不一会儿就是满头的大汗,容昐细心的抽出帕子,擦拭她额头,低声道:“可得好好努力,莫要辜负了娘的心意。”
她要小礼物成为庞晋川的牵绊,从她出生开始,她就要让庞晋川心底割舍不掉。
如期而至?不对,是极、最之意。
——————————
小礼物的出生给庞国公府带了许多欢声笑语,但很快的又有一个矛盾的事情出现容昐眼前。
长沣和小儿的关系。
起因是两一早都来看妹妹,小礼物喝过奶很乖,谁都肯给抱。
两为了争夺谁抱小礼物,起了口角。
为此,越吵越大声,吵到小礼物哇哇大哭两还没停下来。
容昐气急,叫长沣和小儿手拉着手站外面的白墙角落。
林嬷嬷道:“这不好吧。”
容昐近来比较偏心:“不然就打手板子,两都打五下。”
众更不敢出声相助了,长沣和小儿刚开始不愿意手拉手,容昐就拖过来一先挨了一个板子,乖了,才手拉手去墙角跟站着。
实崇这时,也拉着大夫的手进来了。
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叉着腰:“咦?们被罚站了?”
小儿横眉冷对,眼中怒意十足;长沣微眯眼,咬住牙不屑撇头:“马屁精。”
实崇也来了气,看着大夫已经抱起了小礼物,就两个亲哥跟前,走上去,大摇大摆的坐大夫身旁,低下头,小嘴重重的往她脸上盖了一个香。
小礼物依依呀呀的叫着,已经可以舞动双手了,又被实崇抓住小小的咬了一口:“妹妹,乖妹妹,哥哥亲。”
……
“哎呀,周小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林嬷嬷打趣道。
实崇眨眨眼:“以后,实崇要娶小礼物!”
众皆是一愣,皆没当真,哄堂大笑。
实崇着急了,解开腰上的玉佩,嚷道:“这是定金!”他把白玉放小礼物跟前晃了晃,小礼物的眼睛亮晶晶的就跟着它移动,后一把抓住了,歪着头不知看些什么,粉嫩嫩的模样可爱极了。
小儿急了,想要上前,但迫于容昐的压力。
兄弟两,莫不咬牙切齿瞪向实崇。
实崇和小礼物往躲猫猫游戏,正乐此不疲。
“过几日便是小五儿的满月酒了,身子可好了?”大夫问容昐。
容昐点了点头:“已是大好了。”
“嗯。”大夫又道:“已经交代好如何置办。”
大夫又这儿逗留了一会儿,才带着实崇回去。
齐广荣倒台后,庞晋川依然是次辅,无他,阅历摆那里,还不够。皇帝提拔了崇文阁大学士齐海为首辅,听闻与齐广荣为同族,但两不睦已久。
但湖前开港的事儿却是板上钉钉,周朝峥破例提拔为湖前推官,早几日前已经上任。
大夫舍不得实崇,加之实崇没有娘,所以就把他留了公府里,等周朝峥稳定了,再派接过去。
待大夫走了,容昐才叫长沣小儿过来。
两脸上都憋着一股气,别扭的很,容昐问:“知道错哪里了?”
小儿先点了点头,长沣说:“不该使小性,与弟弟相争。”
“不对。”容昐摇头,两都不解的望着她,容昐才面色缓和下来,轻声教导:“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两吵起来,最后有抱到小礼物吗?”
两皆失落摇头,容昐耐心道:“两都是生的,如何就处不好?”说着望向长沣:“对,可有怨气?”
长沣低下头,容昐道:“娘要听实话。”
“曾经有的。”他犹豫了下,复又抬起头着急解释:“但后来没有了。”
“为何?”
长沣道:“孩儿知娘不易,心头难说,对儿子慈爱关怀。”
容昐呼出一口气,这孩子算没白疼:“心有偏颇,娘亦如此,当初没顾上,实抱歉。这些年娘也后悔过,时常想若养身边该多好。”
她慢慢的告诉他,长沣直直瞧她,许多话她都没说,他虽然目睹她对自己的关爱,但心头的不平见到小儿的撒娇后总是不断涌起,让他嫉妒羡慕。
容昐又望向小儿:“性子高傲,倔强,这里并不喜欢。可曾有把他当哥哥看待过?”容昐指着长沣问。
小儿摇摇头,长沣盯住他。
容昐咳了一声,继续道:“同此心,心同此理。那要如何他把当做弟弟去疼爱?若是小礼物以后长大了,也不把当哥哥,时常为了一点小事与顶嘴,闹脾气,又该如何?”
小儿望了床头自己玩的妹妹:“不乐意。”
“是。”容昐道:“所以,要改,能改吗?”她这句话是对两说的。
长沣和小儿想了一会儿:“能。”
兄弟两不睦已久,这并不是容昐想看到的结果,以前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有这个契机给她。
长沣心里怨她,她轻易不能教训,就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母子情分功亏一篑,她只能很小心的维护;而小儿,凭着聪慧嘴巴甜,滑的跟泥鳅一样,错处轻易寻不得,他很懂把握她的心思。
但现,不一样了。
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扭转,兄弟两长大了,就算不反目也既有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一方不稳,另一方也会被抓住,以此作为目标进行打击。
要走的好,走到远,就要扫除一切的障碍,稳定左方。
————————
九月二十八日,如至满月酒。
庞晋川向皇帝讨了一天休息,容昐也下了床,盛装打扮。
七凤银镏的金凤冠,正红盘金的霞披,乌黑长发高拢成朝天髻,耳边是两枚青宝石坠子。小礼物戴着虎头帽,被裹大红色万字襁褓之中,手上戴着两个银铃铛的金手镯,乳娘怀里舞的欢乐。
“太太,吉时已到,爷让乳娘抱着小姐去前厅。”秋香也是一身喜气跨进屋里,笑道。
容昐便让乳娘抱着孩子往前厅去。
今日要给小礼物剃胎发,由庞族之中最为年长有福气的老来。
容昐则去东厅,女眷的酒席已经摆好。
待容昐入厅的时候,早已是宾客齐聚。
大夫前头应承,见着她来,连忙招手,容昐上前去,大夫指着一个穿着紫衣的中年妇介绍道:“这是娘家的嫂子,从定州赶来的,本来今儿个还带了表妹敏姐儿来,但不巧前几日偶感风寒。”
那妇长着一双精细的双眼,穿戴宾客之间稍末,并不是定好。
容昐听闻过,大夫的娘家早年也是盛极一时,但后因先皇一朝涉及政治斗争,从此没落了。
容昐朝那妇行了个礼,笑着喊道:“姨母。”
张夫微微挑眉打量了她一眼,最后目光落她还隆起的小腹之上,笑道:“快起来吧。哪里能受得起您的大礼。”
容昐笑了笑,没再搭理。
前边。
前不久刚回京的黄氏正带着一个年轻少妇走进来,顾霖厚已经跑到长沣那边,两正要走,长沣忽然停下,对小儿不知说了什么,小儿点了点头,三个小男孩一起跑开。
“妹妹。”黄氏快步上前,容昐的目光才移到她身上,连忙迎上去。
黄氏拉住她不让行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来了:“比前几日见到的,面色又红润了许多。”
“今天怎么这么迟了?”容昐笑问,望向身旁那名陌生的妇。
打量着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长得秀丽,容长脸,大眼,隆鼻,头上戴着时样扭心鬏髻儿,再见身上穿着绿杭绢对襟袄儿,浅黄水紬裙子,金红凤头高底鞋儿,一副新妇的打扮。
容昐静悄悄的打量,但目光触及她身后低着头,唯唯诺诺站着的一名侍妾时,她嘴角的笑意渐渐沉下。
秋菊。
黄氏道:“这是弟媳,父为翰林院修撰,月前刚嫁了沄湖为妻,姓固,便叫固妹妹吧。”
那固氏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贵妇,心下有些泛酸。
后头,乳娘抱着小礼物回来:“太太,小姐一点都不怯场,福寿老手中,全程都没哭出声。剃了胎毛后,爷却心疼了,叫奴婢赶紧抱回来还给您,让您先别着急喂奶,抱着小姐暖和了再用。”
小礼物被容昐摘下虎头帽,果真原本松软的胎发被剃掉了,头顶光秃秃的。
她舞动着肉粉粉的小手,睁着大眼,依依呀呀的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