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府（二）
和聪明说话就是这点省事，见着李筠婷明白自己的意图,轻飘飘就把话题带了过去,仿佛刚刚纯属叙旧一般。
李筠婷出了永和宫,算算日子,也就是明日里是初选了。想想距离自己选秀已经三年,那时候的李汝兰更是踌躇满志想着成四阿哥的。想到许久不曾见到的李汝兰,李筠婷有些莞尔,前些个日子因为再次有孕,升为了嫔。也都从储秀宫里迁出了,文嫔去了惠妃娘娘的偏殿。
和良嫔一道,李筠婷想到了偶遇过的良嫔,姣好的容貌还有身上似轻愁笼罩的气质,格外吸引的注意。
说起来康熙现削弱太子的力量,良嫔的存等到八阿哥长成之后必然是站大阿哥的身后，而文贵生下的十八阿哥也是如此。虽然现康熙几个儿子中最喜欢的还是太子，只不过对羽翼渐丰的太子恐怕也有了防备。归根到底父子天性是比不过骨子里的权利欲望。
康熙的寿数足够长，那么他的儿子争权也就越发狠。李筠婷甩开脑海之中的各种纷繁思绪，回到了屋子中，就见着院子里伍嬷嬷抱着弘盼晒太阳。
“侧福晋。”伍嬷嬷请安。
初春里的阳光明媚，李筠婷吩咐让丫鬟去拖了摇椅，自己坐上去之后搂着弘盼，把它翻个身子，虽然能晒到太阳，又不至于被阳光晃坏了眼睛。
孩童的身上有淡淡的奶香味道，柔嫩的脸颊上带着笑可以看到粉色的牙床，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生出米粒大小的牙齿了。
“瑞哥，可喜欢晒太阳？”李筠婷浅笑着同瑞哥儿说话。
笑着拍拍手，似乎迎合李筠婷的话语，李筠婷贴近了孩子的脸颊。孩子的温热的呼吸喷李筠婷的脸颊，这样近的距离，也可以金色的阳光下见着脸颊上细细的容貌，身上淡淡的奶味并不难闻，嗅着反而让觉得心安。
“瑞哥儿。”李筠婷小声说道，“可要快快长大啊。”
弘盼的笑容越发开心了。
伍嬷嬷说孩子的肌肤娇嫩，“虽然是需要常常晒太阳的，但是一次也不能晒太久，顶多半个时辰。若是日头好了，可以多晒几次。”
“都听嬷嬷的。”李筠婷说道，这话又是让刘嬷嬷感慨，若是宋氏也这般的好说话，她何必会到李筠婷这里？
略晒了半个时辰就送回到了房间。也到了瑞哥儿该吃食的时候，两个嬷嬷里间，茵陈去了小厨房，身边就剩下苏木。
“转眼都要开府了。”李筠婷说道，下次长住紫禁城恐怕就是胤禛登基之后，算算时日，恐怕并不会短。拥有李雅茜的记忆，李筠婷判断大事的时候，能够排的上用场。
“恩。”苏木点点头，明日就是选秀，未来的四阿哥的嫡福晋就其中，苏木说道：“好歹比宫中的日子松快。”因为选秀还有嫡福晋的话题过于敏感，苏木轻飘飘想要带过这一节。
李筠婷笑着说道：“毕竟是昔日熟识的小姐妹，自然好过。”乌拉那拉氏，虽然宫中做女官，却是一次也没有见过的，对于她的印象还是三年前，脸颊圆润带着些稚嫩，现也应该长开了吧。毕竟上次见到了芮敏，就抽长了不少，性子也沉稳，比不以前了。这样想，乌拉那拉氏，也应当如此。
苏木的眼睛微微睁大，“侧福晋，今日只是说了些陈年往事啊！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合适。”她的声音有些犹豫，并且压得很低，似乎担心旁的听到了两的谈论。
如果不是李筠婷知道乌拉那拉氏是胤禛的嫡福晋，也不至于当时和德妃交谈的时候就反应过来。因着知道这个消息，加上先入为主的观念，就知道德妃是透露胤禛的嫡福晋就昔日的几个交好的小姑娘中了。笑着说道：“仔细想想，宫中说话，谁不转几个圈子？永和宫的时候，额娘说起这些，岂不是也有她的道理？”
苏木仔细想了想，昔日郊游的几家姑娘说了个遍，容貌的风情各有所异，性情更是前差万别，因为李筠婷的家世，京中的几个昔日交际的，也就是乌拉那拉氏性格谦虚，和李筠婷能说说话，其他几家的姑娘，家世好，为有些跋扈。这跋扈体现对其他身份不如自己的圈子外的身上，李筠婷虽然身份不高，但是到底是被铭端格格看重的，其他也不敢随意给她没脸。苏木越想越觉得心惊。看着铭端格格的面上，还可以一块儿玩耍，如论着伺候一个男，恐怕很难相处。可怜了好容貌和性情，但究竟是汉军旗出来的。
李筠婷见着苏木的神情，知道她没有想到乌拉那拉氏上去，开口说道：“还有乌拉那拉氏·书茵。”书茵是乌拉那拉氏的闺名。
“这都是说不准的，等着圣上的旨意。”苏木说道，压住了心中的不安，乌拉那拉氏虽然也有可能，但是其他还有5-6个适龄的小姐，她心中觉得没底。反而出声安慰李筠婷，“总归是过日子，侧福晋性子恬淡，又有瑞哥儿傍身，总不会过坏的。如果是乌拉那拉氏，那便是更好了。”
李筠婷浅笑说道，“等到开府了就带着瑞哥儿去见见娘亲，还有弟弟，今后起码一年还是能见面。就如同说的，总归是好过宫里，宫外要比这里自些。”
“很久没有见着夫了。”苏木以前是伺候华氏的，这时候微微晃神。
李筠婷也想到了苏木原本是伺候自己的娘亲的，又想到了之前落水苏木救的一幕，眸光闪了闪说道，“还是之前说的，等开了府，就寻个合适的把许出去，如果之前不是落水的那件事，也不用跟着进宫。”
这件事情李筠婷可以说和苏木提到过了不少次，不同于以往苏木总是低头沉默不欲，苏木抬起头，看着李筠婷的眼睛，说道：“奴婢知道这是侧福晋的美意，但是不想嫁。”
李筠婷微微有些错愕，苏木不愿意嫁？李筠婷思索片刻说道：“有什么顾虑或者自己的考量说与听听吧。跟了这么多年，也不愿意的生大事上让寒了心。”
“谢主子。”苏木说道，“其实之前，曾同府中的有过娃娃亲，落水之后，他送还了当时的信物，便知晓他的意思，他的信物也就还过去了。”
“并不曾听闻有这样一节。”李筠婷皱了皱眉头，原来那次的李汝兰的落水还坏了苏木的姻缘？
“也可以理解。”苏木浅笑着，眼眸清澈不带阴霾，“并没有很难过，反而因为松了一口气，觉得解决了一桩大事。之前主子您也常说，今后要给找个好家，都没有细想，现很快就要开府了，想，就跟着伺候您一辈子。”
“若是想要如同周格格那般……”李筠婷开口，尚未说完，苏木的眼睛就瞪大了，“主子，可没有这个心思，只是想伺候您。”
李筠婷点点头，“做个管家娘子，不也是自？”
“无非是换个伺候了。”苏木说道，“出嫁从夫，伺候男，觉得还不如继续您身边伺候您。”
苏木这番话隐隐对男有些倦怠之情，跟可说是惊世骇俗，少有女子不愿意嫁的。也幸好伺候的是皇家，这般的家之中，像这样主子身边的陪嫁丫鬟，终身不嫁的也不少数。只不过大部分都是出自主子的意思，想苏木这样坚定选择不嫁的，恐怕寥寥无几。
“好好想想。”李筠婷说道，“既然有这个想法，可先给茵陈相看合适的，也问问她的意思。如果改变了注意，也不要怕羞，直接告诉便是。”
苏木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知道主子您心善，是定了心思，跟着您一辈子。”
“傻丫头。”李筠婷失笑，“话统共不能说那么死，若是有中意的，还是许变更。”
两说笑着把话题引到旁出了，看看日头，也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李筠婷从摇椅上起来，让丫鬟搬回去摇椅，就见着苏培盛推开了院门，四阿哥着青灰色的长衫，头上一顶瓜皮帽，李筠婷款款走上前，“爷。”
胤禛问道：“今儿个天气还不错。”
“可不是？”李筠婷和胤禛并肩而行，一边说着今天去给德妃请安，叙旧，并且御花园虽然没有开花，也冒出了新绿，若是等到下雨了，万物欣欣向荣。只是春日里的雨虽然宝贵，却也有些冷。
“还有几天就要开府了。”胤禛说道，“册子造好了吗？”
“之前也就是周格格那里的库房的册子没有登记好，”李筠婷说道，“现下已经齐全了，等到开府之后，再核对数目便可。”
要把紫禁城里的东西带出去，数目自然要核对的上，过了年之后，李筠婷就忙活这件事情，连带早晨同几个格格说话，也都是匆匆结束。这两日终于统计清点了所有的物件，才能松口气。
和胤禛说这话，李筠婷就难免想到了宋氏，这次的赵嬷嬷让宋氏消停了不少，李筠婷眼见着宋氏的肤色比之前来得好，也养的润，只是有一点，大概是赵嬷嬷过于严厉的缘故，宋氏虽然每每说笑，笑意却不到眼底，偶尔余光瞥了赵嬷嬷，眸色也是不耐。
“宋氏那里可好？”胤禛问道。
李筠婷才想着宋氏，胤禛就问到了她的情况，李筠婷说道：“瞧着越发稳重了。”这稳重了，自然是指不如同第一次那般，怀了孕就轻狂不来李筠婷这里，也不同冲突了。
“如此便好。”胤禛点点头，宋氏的脾气床笫之间是温柔俯小状，而其他时候得了势就飘飘然，第一次的时候就应该请如同赵嬷嬷这样的镇住，开口说道：“赏赐些银钱吧。”
“妾身知晓。”李筠婷点点头。
晚上胤禛是歇李筠婷这里的，一番云雨过后，空气中有淡淡的麝香的味道，“爷有心事？”
“只是想到要开府了。”胤禛说道，“心情有些复杂。”这话脱口而出了之后，胤禛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太习惯同说自己心中的想法。
李筠婷并不介意，胤禛的话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李筠婷开口道：“妾身想着今后嫡福晋进门之前还可以回去，便觉得心中欢喜。”既然胤禛不想说，就索性绕开这个话题。
胤禛开口说道：“无妨，嫡福晋进门前，自己拿主意就好。等到之后若是想要回去，须得和嫡福晋说。”
“知晓。”李筠婷说道。
胤禛听着李筠婷的声音乖巧柔顺，又识趣，心中意动，只不过行周公之礼这件事情须得有节制，胤禛闭上了眼，不去看烛光下的美，“早些歇下吧。”
时间很快就到了三月初三，开府的日子。
开府的前一天，圣上的旨意到了，领头的是胤禛，院子中的跪了一地，圣旨中除了宣布明日是开府的日子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胤禛封为了贝勒爷。
听着似女非男的声音念着冗长的圣旨，众并无不耐，等到末了胤禛接旨，同时送上了赏银。
升为贝勒是情理之中，胤禛面色沉稳，苏培盛躬身请了胤禛手中的圣旨，这时候宋氏也搭着丫鬟的手臂站了起来，她现的身子也沉了。
明日，也就是开府的日子，真真切切，这一天是到了，无论是否期盼、忐忑、迷惘，路就前方。
惠妃偏殿中的李汝兰正做绣活，绣花针戳破了中指，很快沁出了血滴，把中指含入了口中，旁边的良嫔见着了李汝兰如此，开口说道：“何苦来哉？嬷嬷也吩咐少分些神。”
这段时间，李汝兰已经同良妃搭上了话，甚至还会见着八阿哥过来请安，因为受了后世小说里的熏陶，李汝兰对于八阿哥也颇有些好奇，似乎想从还上书房学习的八阿哥身上看出今后的翩翩风采。良嫔也是个传奇物，李汝兰自然平素和她有往来。
良嫔因为出身太低的缘故，宫中寂寞，难得遇上了不乎她出身的李汝兰，也算是投缘。所以两时常一块儿，因为八阿哥还没有长成到一定的助力，惠妃冷眼旁观，觉得两上不得台面，去请安的时候却又换了一种腔调，“文嫔和良嫔确实是有缘分，瞧她们两个一见如故，连做绣活都约着一块儿。真真是好姐妹。”
“只是想到了今日里四阿哥开府。”李汝兰说道，放下了含口中的手指，上面的血已经止住了。进入到了这个皇宫，这里的生存不易才让李汝兰觉察到当年李府时候的安逸平和，就算是自己陷害了李筠婷，华氏虽然不喜，也好生把她养到了选秀，也没有踩低到令发指的奴才。哪里像是宫里，若是落魄了，没有圣上的垂怜，日子便难过的紧。所以后宫里的女盼着圣上，恐怕大部分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圣的爱恋，纯粹是为了改善生活。
“开府啊。”良嫔一愣，低垂着眼，“确实是个好日子。”
“是啊。”李汝兰沉默半晌，才说出这个字，空荡荡的房间之中，这声音似乎也带着苍白。
她们都是深宫的女，一瞬间李汝兰甚至有种想法要是做清朝的武则天，但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自己嗤之以鼻，康熙的权利欲-望极强，他的儿子们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呢？
“前些个还下了点雨。”良嫔说道，“今日放了晴，下午的时候若是出了太阳，也可以晒一晒，这天气，让觉得骨头缝里都是凉气。”
李汝兰也笑着说：“是这个道理。”隆起的小腹昭示了她孕妇的身份，无论如何，她还有空间的保胎神药，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能平安活下去也不错了。
因为李汝兰还怀着孕，并没有做很久的针线活，两就不约而同停下了，反而是说起了闲话。
四阿哥府中的女眷坐肩舆上，等着神武门缓缓打开之后，再进入到了马车之中，回望巍峨红黄相间的紫禁城，心中也难得有一种轻松感，终于离开了紫禁城，开始了新的生活。
虽然晚上的时候也可以从紫禁城中出来，却总觉得方方正正的四九城禁锢了一般，尤其是女子，男子如同胤禛者还可以行走。马车上，李筠婷叹了一口气。
入住的府邸离五阿哥的府邸并不太远，流觞曲水，假山修竹，只是这后院之中的最好的院子空下来，留给的是嫡福晋，李筠婷绕过了那叫做明月院的院子，可以看到里面的水要更多些，大概是夜晚时候院中也有一轮明月，故而叫做这个名字。明月院的墙角倚着梅花，远远见着蓬勃的绿叶一簇簇，大抵是牡丹，雍容华贵也配得上嫡福晋。
走过了明月院就是李筠婷的院子了。院子墙角有一小片的潇湘竹，枝干上的斑点像是美哭泣滴落的泪珠儿。后院儿的流水顺着墙角的一侧流入，还伫立了怪石于水中。假山上有蕨类植物，可以看到冒出来的新绿。这个月初一的时候下了点小雨，万物生长的郁郁葱葱。今日开府，正好又放了晴，也算是个好兆头了。
院门口的牌匾上，是胤禛的字，行书笔触流畅写下了馨竹院三个大字，下面的牌匾应和相应的对联，对联的文采并不算是出众，只能说是工整，现的几个出了书房的阿哥中，三阿哥的才学最佳，颇有些才名，最为难得是西洋文也是不错。
胤禛擅长什么，李筠婷同他闺房取乐的时候也曾提到过，擅长的是算学。擅长算学的，心思缜密，也符合了胤禛本性格的特点。
“这里可真漂亮。”茵陈笑着说道。“不过有水容易生蚊虫，奴婢到时候去讨些七里香的种子，撒下去，就好了。”
苏木笑着说道：“就惦记着伍嬷嬷说过的七里香？”
“可不是。”茵陈笑着说道。
其他几个，宋氏的院子名头是最好的，叫做秋实院，她正怀着孕，算时间也差不多是秋季的时候能生下，听着丫鬟解释院子的名字，心中便觉得欢喜。这院子的名字，不就应和了她的肚子？
只是让宋氏有些不满的就是她的院子有点偏，不过知道了周格格的院子更是角落里，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又觉得舒坦些了。
“今日的天气有些风，格格还是进屋休息吧。”
宋格格心中哀嚎到又来了，听着赵嬷嬷面无表情地陈述，心中觉得厌烦，虽然不想承认赵嬷嬷确实让她的身子健壮些了，只是宋氏还是不喜欢她。只不过是一个嬷嬷，天天她的院子中拿主意，而且还动不得，胤禛或者李筠婷会送些赏银给赵嬷嬷。
“知道了。”宋氏说罢，搭着丫鬟的腕子，进了新的房间。
这搬进了新的府邸，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手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用惯了的那些，还有一部分是置办府邸时候已经捎带上的，例如这外出采买的，还有修剪院子的枝叶。既然开了府，接下来又有会来拜访，事情颇为不少。
到了四月的时候，连绵不断的阴雨霏霏，前来府邸拜访的也减少了，李筠婷看着窗外的翠竹，剔透的雨水从柳叶上滑落。
从抽屉中拿出今日上午拟好的拜帖，这会儿雨停了，就打发去送到了李府，明日一早晨她就带着弘盼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