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山花烂漫时

1、生子记

初夏天气渐热,许诩即将临盆,提前住进私立妇产医院。许父几乎全天候陪着她,许隽和季白也24小时开机,一下班就轮流去医院蹲守,严阵以待。

许诩骨盆偏小,但胎儿个头也不大,所以医生说还是有条件顺产的,只是产妇会辛苦点。

许诩当然不怕辛苦,生!

住进医院第二天半夜,病房里静悄悄的,仿佛所有都陷入沉睡。

许诩被剧烈的宫缩疼醒了。

彼时季白靠床边沙发上,一脸疲惫,睡得沉稳。她也不急着叫醒他,而是看着墙上的钟,忍着痛,不慌不忙的开始记宫缩次数——只有宫缩达到一定频率,才意味着离生不远了。

记了一会儿,她感觉差不多了,这才伸手拍拍季白的脑袋:“老公,醒醒,要生了。”

季白睁开眼时还有点懵,下一秒,飞快的弹起来。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检查之后,将许诩推进产房。

生产过程只能有一名家属陪同,闻讯赶来的许父和许隽,只能留外头。许诩被推进产房时,正好看着两略显焦急的神色,于是冲他们笑笑:“别担心,生孩子时间可长可短,们没必要这里干等,先去病房休息下。睡一觉起来,应该就生完了。”

她一说完,旁边的医生护士都笑了,父亲和哥哥也是又心疼又好笑。护士长说:“季太太心态真好,一定没问题的。”

季白则握着她的手,柔声说:“操心那么多干什么?爸和哥会照顾自己,咱们专心生孩子。”

许诩瞥他一眼,俊容略显紧绷,他的手心也微微有汗。

他也有点紧张啊。

许诩拍拍他的手背:“一定会生得很好,安心。”

季白:“……也不用操心。”

——

这晚医院还有另一名产妇分娩,躺隔壁的产房,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她高高低低的痛呼:“老公……好疼啊!疼死了!哎约喂……”

可许诩这边就不同了,由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惨叫。阵痛来袭,她只紧咬牙关,甚至浑身颤抖,就是不出声。

季白看着心疼,轻声说:“要是痛也喊出来?”

许诩喘着气答:“喊做什么?又不会好受一点,还浪费体力。”

季白:“……哦,那亲亲?”

许诩:“别逗笑!憋气!”

……

清脆的婴儿啼哭声传来时,许诩浑身一松,长长吐了口气。

护士把孩子清洗干净,包裹好抱过来,季白小心翼翼接过,眼眶居然有些湿润。

他将孩子送到许诩面前,她的短发已经被汗水湿透,看着孩子,之前一直冷静淡定的小脸,终于浮现疲惫而温柔的笑意。

季白将她和孩子一起环臂弯里,轻声说:“老婆生孩子的确生得很好。”

岂止是很好,简直是太好了。只让他觉得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

许诩和孩子一起被推回病房,过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蒙蒙亮,一转头,就见孩子还躺边上小床里,睡得正香。三个大男似乎也没有困劲儿,都围着床,小声说话。

许隽:“这孩子越看越像。”

许父仔细端详孩子眉眼,沉吟片刻,评价道:“不像,比有英气,还是像季白。”

许隽:“这么小您能看出英气来?”

季白笑而不语。

生赢家嘛,就该笑而不语。

许诩也笑了,季白抬眸看到她醒了,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看着许隽和季白,一个清秀,一个英朗。再侧头看着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父亲的话影响,看着孩子小小的、乌黑的眉眼,还真的挺有英气,有季白的味道。

以后他们的生命里,就会多一个小季白啊!

这感觉实太……

幸福。

——

三个男都坚持让许诩医院多住几天,再回家坐月子。许诩当然也无所谓。

夜里除了私护理小刘,季白和许隽也会轮流来医院守着。第三天夜里是许隽。许诩睡到半夜,被孩子的啼哭声吵醒,睁眼一看,许隽已经抱着孩子哄了。

等孩子重新睡着,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兄妹俩一时都没了睡意,低声聊了一会儿,许诩打了个哈欠,许隽揉揉她的头发:“好了,赶紧睡。”

许诩低头,眯了一会儿又睁眼,见许隽还坐原地,望着小床上的孩子,清俊的眉眼间,笑意持久未褪。

“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许诩慢吞吞的说,“也该正经找个女朋友了。”

许隽这才沙发倒下,用被子将自己一裹,漫不经心的答:“找呢。赶紧睡。晚安!”

2、尾声

一晃一年过去了。

这天是许隽公司的周年酒会,定市内最好的酒店举行。华灯初上时分,偌大宴会厅里已是灯火璀璨,衣衫鬓影,笑语不断。

季白和许诩也来了,作为对哥哥的支持。孩子今晚暂时让许父带,许父当然欣然受命。

许隽自带着漂亮女秘书,满场游走,言笑晏晏。季白两口子找了个僻静角落的沙发坐着,低语亲昵,自得其乐。正意兴阑珊间,就见一道颀长身影从大厅走过来,未至笑语先扬:“季三,嫂子,躲这儿干嘛呢?”

是舒航。

季白松开怀里的许诩,举杯跟他碰了碰:“什么时候又来霖市了?”

舒航笑答:“过来玩儿呗。嫂子,借三哥一会儿,过去认识几个朋友哈。”

两个男群中穿梭了一会儿,就到了外头的露台上。此时天空墨蓝,星光正亮。季白淡笑:“最近跟姚檬进展怎么样?”

舒航叹了口气:“不怎么样,不追了。”

他这么说,季白也就不再多问。舒航这一年苦追无果,放弃也很正常。两个男安静的喝了一会儿酒,舒航望着楼下的花园,忽的放下酒杯:“去上洗手间,去陪嫂子吧。”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

季白眼力很好,隔着老远就看清便道上刚停下的那辆车的车牌——不正是姚檬的车?

这小子,还说不追了,分明还像个跟屁虫似的。

季白噙着笑,转身也回厅内找老婆去了。

——

许隽的公司国内已经颇有盛名,许多记者守门口。长裙逶迤的姚檬一下车,闪光灯就不断。

“姚总,听说您的集团有意注资许隽的公司?”

“姚总,您今天来,是否是来和许隽总商谈合作事宜?”

姚檬只淡淡一笑,旁边的保镖分开群,她低头安静的走进去。

这时又有记者抢上来问:

“姚小姐,连环杀手冯烨三个月前落网,听说是向警方提供了大量线索,这个传闻属实吗?”

姚檬脚步一顿,不答,继续往前,身后的记者们的热情仿佛被第一个大胆者点燃,追问不断。

“姚小姐,听说冯烨狱中,多次提出要见,都拒绝了。为什么不见他?”

“冯烨下个月就会执行死刑,他死前,会去见他吗?”

姚檬这才停步,缓缓转身,淡淡道:“不,不会见他。”

闪光灯瞬间爆闪,姚檬转身就进了宴会厅,将喧嚣和流言隔绝身后。

而舒航隔着几步的距离,望着她略显冷艳的容颜,沉默不语。

这几个月北京公司有事,他一直不能j□j来霖市。谁知刚有闲暇,就听说了这么爆炸性的新闻——姚檬前男友竟然也是连环杀手,霖市犯案两起后,引起警方注意,被锁定了重点嫌疑。

其中详情,舒航并不清楚。但大概也知道,的确是姚檬配合季白许诩等,抓到了冯烨。

其实他追了姚檬大半年,就像对季白说的,心的确也有些淡了。可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又火急火燎来了霖市。

不为别的。只是姚檬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叫他心疼呢?明明被变态杀手坑过一次了,怎么还敢配合警方?就不知道独善其身吗?

见她一走向宴会厅入口,脸上已经浮现完美无缺的美丽笑容,舒航一口喝干手里的酒,快步跟上去:“姚檬?真巧。”

巧,当然不巧,飞了几千公里来参加她可能会出席、跟他还毫无干系的宴会,要是遇不上,他就可以去吐血了。

姚檬一回头见到是他,脸色有点复杂,点点头:“好。”转身欲走,舒航哪里能放啊,快步跟上去:“别走啊,怎么看到就跑?”谁知一脚踩到她的裙摆。地面是光滑的大理石,她走得又急,一下没站稳,狠狠摔地上:“哎约!”

这下把舒航心疼得,立刻蹲下扶住她的胳膊:“对不住对不住!”

姚檬想站起来,谁知脚踝一阵钻心的痛,又是一声痛呼。舒航不管了,将她裙子掀起一小角,伸手轻捏她的脚踝:“应该是扭到了。”

姚檬一低头,就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扣她的脚上,温热而有力。而他微垂的脸清俊而沉静,就算此刻明明沉着脸,嘴角也自然而然上翘,仿佛永远都有快活的笑意。

正失神间,舒航抬眸看她一眼,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带去酒店医务室处理一下。”

“不用……放下来。”她轻声抗拒。

这时,姚檬的保镖和助理也跟过来,他们也认得舒航了,想要接过姚檬:“舒总,们来照顾姚总吧。”

舒航身子一偏,怀里的姚檬就躲开了他们的触碰,他淡淡的答:“不用,跌打扭伤是精细活,很擅长,们跟着打下手。”

助理和保镖面面相觑——他们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好不好?

不等姚檬再开口,舒航已经抱着美,问清大堂经理方向,大步走向医疗室。

这种小伤,虽然当时很疼,倒不用去医院。舒航把姚檬放白色病床上,值班医生仔细检查过:“没事,抹点药酒。”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舒航一抬手就接过:“来,去忙吧。”

医生当然有眼力价,点头走了。

保镖和助理,自然被舒航以多不方便为名,扔门外。医生走了,小小的医务室里,就只剩他们两个。灯光有点暗,舒航冲姚檬笑笑,慢条斯理理所当然的捏着她白滑如玉的脚踝,给她抹药酒。

“这是见义勇为,不要多想不要防备啊。小时候皮,经常摔伤什么的,爷爷总给上药。久病成医嘛,可没吹牛,手法特专业。当年读大学,就是系足球队的队医……”

他嘴里念叨着,手上动作还真是娴熟轻柔。只是揉着揉着,就有点走神——这小腿,这皮肤,手感实是……

正心猿意马间,忽的感觉有点不对劲。抬头一看,姚檬望着他,澄澈的眼睛里全是泪,脸上也是泪痕遍布,不知道无声的哭了多久。

舒航的心狠狠一疼,条件反射想抱她,可双手全是火辣辣的药酒。两凝视间,姚檬哭得更凶了。舒航这下顾不得了,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不让她挣脱:“别哭了别哭了,看妆都花了……不哭了啊,一切都会好的,信,信。”

——

季白被舒航叫走的时候,许诩起身到餐厅拿吃的,路上正好撞见许隽。

这种诚,许隽少不了喝酒,俊脸已经喝得微红,叫身旁的秘书先走。秘书软软糯糯答:“那许总,大厅等。一会儿还得跟宾亚集团的曹总打招呼。”

许隽微笑点头。

等她走远了,兄妹俩望着窗外寂静的夜色,安静了一会儿。许诩说:“生孩子的时候,就说要正经找女朋友。现都一年了,哥,年纪不小了。”

许隽微醉着,眯眼看着她:“以为那么容易找到合适的?看这宴会厅,几乎整个霖市的名媛都这里了,有合适的吗?没有,找不到。”

他这么说,许诩自然就跟他较真了,转身面朝宴会厅,快速扫视一番,想了想说:“有几个不错的,也有适合的。当初怎么跟说的,要积极,难道要让爸后半辈子还为担心?”

许隽一怔,又笑了:“行啊,说哪个合适?看看?”

许诩指着群中一个天蓝色长裙的姑娘:“那个就不错。看她面相亲和,眼神清澈,举止得体,又没有男伴,而且刚刚她的目光注意到几次。”

许隽正要答话,季白从走廊拐角走过来,俊脸挂着笑容:“老婆,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

许诩点头,还得回家照看孩子了,转头看着许隽:“哥,们走了。说的话,要认真考虑。”

许隽懒洋洋的答:“用行动表示决心——现就去认识家,放心。”

许诩是真的盼着许隽能从过去中走出来,结得良缘。见他真的端起杯酒,朝那女孩径直走去,心头一软,也不多干涉,微笑看着季白:“们走吧。”

许隽走到宴会厅正中,面前就是许诩指的女孩。而真如她所说,女孩尽管还跟另一个说话,但已经察觉到他的靠近,侧脸泛起红晕,眼中波光流转,含羞带怯。

许隽一侧头,看到季白和许诩的身影已然远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与女孩擦身而过,没有停留。

夜色正浓,笙歌散去,酒店灯火依旧辉煌。

许隽一站宴会厅露台上,望着漫天的星光,自酌自饮。

酒意半酣时,恍恍惚惚的想:是啊,妹妹说得对,生这么好这么长,是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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