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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方廷斯修道院是里彭郊外的一个废弃大教堂,曾经是信徒游的圣地,但因为经年疏于管理和修复的缘故变得残垣断壁,有点中国圆明园的风格。

这里不同于其他的寺院遗址,很像是一个巨大的森林公园,有蔓延至地平线最深处的青色腹地和葱绿高木,数不清的白鸽破败石壁间觅食,将此处装点的非常生动又不乏圣洁。

秦珊一行到达修道院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夕阳像是一只点了灯的桔子,一点点被草地拉回土里。天空有厚重的灰色云层交叠一起,它们缓缓浮游着,边缘被霞光镀上了一层金红的亮色。

奥兰多、秦珊、沃夫两一狼的出现非常不合时宜,因为前来瞻仰文化遗产的游客们都纷纷往回行走,他们三五一群,抓拍着最后的纪念照片,回到自己的座驾,打算告别圣地。

而他们仨完全是逆流走。

沃夫用腹语向秦珊传递信息:“快带到位了,可以把口粮给吃了吗?”

“嗯,等一下,到了墓地就给。”秦珊的右手插回衣兜里,她腰间斜跨着一个天蓝色的圆桶状保温饭盒,那里面有热好的狗粮。

“可是真的好饿,而且也不想墓园用餐……”黑狼只能吐舌头盯着蓝盒子瞅,眼珠子都快吊上去了。

奥兰多眉毛微挑:“对来说那里再合适不过,正好可以让那些和一样喜欢吸食鲜血撕咬肉的同类野兽亲眼见证一下从狼退化到蠢犬的可笑过程。”

“……”沃夫昂了昂头颅,尖尖嘴对着天:“遇到秦小姐之后,就决心当一只有道主义的茹素狼。”

秦珊赶忙揉了揉它手感松软的大脑袋以示奖励:“真乖。”

沃夫眯眼蹭着类热乎乎的手心,重复着词汇撒娇:“好饿好饿,要吃饭要吃饭!”

秦珊无法抵抗小动物的示好,想打开保温盒的盖子,然后发现这玩意儿之前被自己拧得太紧了,她又没办法双手并行,只好求助身边的金发男:“奥兰多,帮拧一下好不好?”

奥兰多瞄了那饭盒一眼:“自己拧。”

秦珊凑近他肩膀,男衬衣上有洗涤过后的好闻清香,“现是伤残士,就当支援弱者助为乐一下替拧一拧。们的带路导盲犬快饿坏了,万一路上歇菜的话,们岂不是这辈子也无法目的地了?”

她用的是“们”,不是“”。

奥兰多被这个称谓莫名取悦了几分,他慢悠悠接过饭盒,毫不费力地替女孩将盒盖分离,交回到她手里,嫌弃地嘲讽:“哼……真是永远的一无是处。”

浓重的肉香随即流淌出来,几名路过的游客都忍不住往这边瞅了两眼。

秦珊挪了两步,和奥兰多挨得更近。走动的时候,男的臂弯会时不时能摩挲过她的肩膀,傍晚的微风懒洋洋地吹拂过脸颊,让她有一种满足又厚实的幸福感和存感。

路途的小径边有一条名为天鹅的野生湖泊,魔镜般映射出天边的绚烂色彩:“奥兰多,有没有觉得们像一对小情侣牵自家宠物犬公园逛?”

“没觉得,”夕照将一高一矮一犬的影子投草地上,又将奥兰多清晰的侧脸轮廓边凝固出一层暖脂:“像一名正常领着两只低等生物。”

被谈恋爱二组彻底忽略的大狗已被肉香折磨到疯魔,它晃着一身流光奕奕的黑毛窜到两面前,像突如其来的FFF团成员,张开利牙撕扯住秦珊的裙摆,等对方目光重新落回自己身上的时候,它又立刻换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一边黑耳朵垂耷,金瞳子水盈盈的,吊外头的粉舌端垂下一滴剔透的不明液体,喉咙里溢出兽类的饥渴娇喘:“嘤呜嘤呜……”

奥兰多还没把他踹一边之前,秦珊赶忙捏出一颗肉丸子抛进它嘴里,刀一样锋利的牙齿开始咀嚼食物……紧接着,黑狼就像雕塑一样定原地……

——嗯……美味……明明没有加任何盐分味精调味料,却有一种无法比拟的鲜味。明明没有任何血液的辅助,却有一份难以形容的奇妙享受……纯手工打压剁烂的肉泥被拢聚一起,鸭肉的致密,羊肉的嫩滑,猪肉的酥软,每一种肉类鲜味都融俱得恰到好处,咬动的每一下都弹性十足;五谷类赋予其劲道和豆麦香气,几种蔬菜恩赐其清甜和香脆。被细腻处理后,混淆同样细致的肉里,一点也不突兀,反而更带来了一种身处田园的悠长致远。鸡鸣,牧笛,绵羊,青山,麦田……但是,为什么还有一丝丝洋流的鲜美气息萦绕唇齿,哦,对,类还里面加了海藻粉。呜,这种实打实取材于大自然的独特风味,是生吃类和牲口,吸食血液完全比不上的快乐……

嗷呜……真好吃……

就好像,完全变成了一匹狼,一匹真正的狼,不是半半兽的可怕物种,行走于白雪覆顶的山川上,奔腾枝藤交叉的丛林间……

“喂喂,怎么突然不动了啊,沃夫,”感觉到有敲自己的后脑勺,沃夫心痛地不想从这种美味中清醒过来,但又不得不回到现实。

黑狼睁开圆眼睛,盯紧蹲自己面前的东方,沉迷一般喃喃:“真的很好吃……”

“好吃就行,现做的更美味,这个已经是隔夜货味道会打些折扣。”秦珊站起身,抚摸了两下它的鼻尖:“都说过类烹饪的食物很好吃的,对身体也有益处。沃夫,答应,以后不要吃肉了。”

“好,”黑狼用后颈挨着蹭女孩光滑的小腿:“还要吃,还要吃。”

金发男见状,抬腿将它毛绒绒的大脑袋踹开一段距离:“蠢狗,已经喂过一颗,别浪费时间,快带们去吸血鬼的住所。”

“还要吃嘛,还要吃!”没节操的黑狗转而来蹭奥兰多,翻滚:“让的小女友喂吃。”

“明确告诉,她不是女友。”

“不管不管,反正说什么她都听的,”抬高前肢到大腿蹭蹭蹭:“勋爵大大,快要求中国女孩喂吃。”

秦珊略微羞赧地摸了两下后脑勺,清嗓子:“咳咳,连狗都看得出来,有些类却不知道。”

“这不是重点,”奥兰多一把撕开粘自己膝盖上的黑色大犬,边检查了一番自己被口水糊上一腿的裤脚,边烦躁地把它塞给秦珊下命令:“黄种,快把的黏糊鬼同类弄走,然后,们两个,一起,走到两米开外的地方。马上。”

“……噢。”秦珊默默用一只手臂钳制住四肢连晃的兴奋大狗,和它一起挪到道路另一边,边让它前边领路,边一颗一颗地把肉团子抛进它嘴里。

某狼也边带,边时不时像接飞盘的家犬那样蹦跳到半天,稳稳接赚嘴里,再嚼咕嚼咕咽进喉咙。

完全是胡萝卜加大棒式的怀柔引诱政策。

这么折腾了一番,三个抵达墓园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

鲜艳的高空逐渐披上深蓝色的幕布,星星迫不及待参与进来,于其间闪耀光辉。

墓园和它的主体教堂一样,都是荒废的建筑。而且不草坪腹地上,而是隐没修道院后面的松树林里。

沃夫第一个蹦进了铁栅栏门,奥兰多第二位,看鬼片长大的中国故意装出“家好怕怕”的样子贴金发男身后,还非常紧实地勒着他的手臂,分毫不离。被他扯开后,继续贴,被扯开,继续贴,扯,贴。这样进行了三个来回,奥兰多终于作罢,任由她掐抱着。

他发现自己的容忍力和妥协点都上升到了一个崭新高度。

墓园完全是一派荒凉破败的惨象,少许景区的工灯把婆娑树影打墓碑和土堆上,这些墓碑都东倒西歪,看起来像是喝醉了酒非常滑稽,一点也不恐怖。

脚下杂草窸窸窣窣响了很久,吃饱喝足的大狼才提着沉甸甸的腹部,停步一方特殊的墓碑前。

说它特殊,是因为这个墓碑跟别的完全不同,它笔直地竖立土堆前,被打理的干干净净。

墓碑后方也不是隆起的大土堆,而是安置着一条漆黑的棺材,它也被直直摆放着,纤尘不染,边缘和墓碑完全成平行线……

沃夫向前走了几步,抬起一边毛绒绒的爪子,用力捅了一下墓碑边缘,本来好好竖那的石板一下子歪成45°角。

秦珊不能理解它的举动,问:“干嘛?”

“挑衅,”黑狼纯金的眼底燃烧起一丝战斗欲:“弗瑞是处女座,龟毛之极,强迫症非常严重,把他的门面弄歪,他肯定会抓狂。”

它嗅了嗅墓碑和土地的交接处:“墓碑插|进去的深度,和露外面的部分,都得讲究黄金分割法则。”

说完这一切,黑狼又绕到墓碑后,用俩钳制地表的土往棺材盖上刨,四溅的泥打上头,发出踏踏踏的击打声,沃夫的嗓音夹杂其间:“弗瑞,开棺!有本事装死,有本事开棺呐!别躲里面不出声,知道家!开棺呐,开棺呐,开棺开棺呐!小弗瑞,小弗瑞,别躲里面不出声!”

秦珊:“……”

奥兰多冷眼看了一会,走上前去,直接抬起大长腿,用力踹开了黑灵柩的盖子。

棺盖哗一下擦着两边冲到顶头,唷,还是滑盖的……

“根本不。”金发男扫了眼内部,里面空无一物。

沃夫趴边探头进去望,耳朵放平:“难道搬家了?”

奥兰多立即否定他的猜想:“狗的大脑还真是低能到不敢恭维。棺木和碑牌明明整洁干净到一尘不染,不知道是怎么得出搬家这个结论的。”

被嘲讽的黑狼委屈兮兮地蹲回小姑娘秦珊脚边,秦珊摸了摸下巴:“记得沃夫说过这名吸血鬼是个夜班医生,他有没有可能已经去上班了?”

她看向奥兰多,询问:“这会几点?”

奥兰多从裤兜里取出手机:“七点二十三。”

沃夫大尾巴躺地面左右拖了两下,沾了一簇泥:“印象中他九点才开始值夜班。”

“也许他已经去医院了,”奥兰多捏了下眉心:“拜们两个蜗牛星所赐,们起码了晚了一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沃夫,伸舌头:“是犬类啊,不是蜗牛星。”

奥兰多看向秦珊:“……它比有自知之明多了。”

秦珊:“……”

就此刻!一道白色的光影飞速闪过!

待原地的两一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面前的棺材已经被啪一下推滑了回去,等他们再因为听见声音回过头时,纯黑棺木上已经坐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

他一只长腿舒展,一只腿折叠那里。面容苍白到仿佛刷了一层薄薄的石膏,而他的五官,也如同石膏雕塑一般精雕细琢。男每一根银色的长发都染上月光,水银般流淌他洁白的外袍上。夜风吹抚,他的衣角飒飒,轻飘飘拍打着纯黑的木漆。

“们家门口做什么?”他紫色的瞳孔逡巡过眼前所有,最终定格黑狼身上,与他对望:“小狼,这么客气?偶尔登门拜访,还带两份食物来当见面礼。”

沃夫“呵呵”嘲笑了两声,只抬起前肢指向自己身后歪歪扭扭的墓碑:“小弗瑞,应该看看这个。”

银发男瞥了眼石碑,紫色的瞳孔立刻浮上嗜血的红!他三两下跳跃到墓碑前,再三两下从白大褂兜里掏出一只卷尺。他飞速将那石牌扶正,飞速抽出钢卷度量尺,沿着碑牌的边缘量了又量确定好黄金分割线的具体位置后,小心翼翼地将它重新插回正确的方式……这时候,吸血鬼君才长舒一口气,慢悠悠地抚摸了一下胸口。

继而转头愤怒地盯着大狼,眼底血色浮动,散出幽幽的红光:“沃夫,不要挑战的底线和耐心。”

沃夫还是“呵呵”嘲笑,指向他的臀部:“忘了告诉,刚才坐的棺材上面被刨了一层泥,确定要顶着一屁股翔一样的东西跟开打吗?”

“啊啊啊啊啊啊办蛋,”如沃夫所料,某处女座血族彻底崩溃抓狂了,他连掸几□后的大褂布料,无果。泥浆还跟屎一般粘上面,吸血鬼弗瑞的怒气更甚。他本打算飞花摘叶直接从地面捡起一根树枝去劈狼,但他又迟疑了一刻后,才飞快地从白大褂兜里抽出手帕,隔着方帕捏起长枝!到他手中的那根树枝,周身开始散发出鲜明的红光,成为了类似于光剑一样的东西……

紧接着,男疾风一般跳跃至夜空!因为风的带动,悬浮到半空的男银发铺散开来,上好绸缎般光华流转,白大褂的衣角翩跹飞舞……下一刻,白袍直直朝后翻去,男已经朝着黑狼飞劈直下——

前一秒还像哈巴狗一样伸着舌头的黑狼一瞬间变得目光锐利,他周身的兽毛炸开,每一根都如同最锐利的针……眼眶边缘的通红如同入水颜料,一直延绵到琥珀色的瞳孔中央,层层递染……它的牙齿迅速生长成野兽的獠牙形态,利齿尖端散出星辰一样的光芒。夜一般漆黑的野兽血口大开,正面迎敌,朝着银发男撕咬过去!

被气流带飞刘海的秦珊把门帘整理好,徐徐评价:“奥兰多,终于发现比洁癖还严重的了,哦不,鬼。”

奥兰多这会没心情搭理她这些百无聊赖的小吐槽,第一反应是想把这个羸弱的残疾拉到自己身后!

但是已经晚了!

握着血色光剑,本打算跟狼正面斗殴的血族男,弯月中方向一转,完全没有去迎接狼的尖牙,只朝着秦珊飞跃过来!

以近乎于光一样的速率!他将还呆愣原地的女孩用手刀劈晕,揽入怀中,带着她嗖一下跳跃到另一只墓碑上!

及腰的银发轻飘飘垂落回肩头……

弗瑞长得高马大,姿态却如同一只矫健的夜猫,灵活轻越……

他像是没有重量那样,稳当当直立墓碑顶多,看向已经折回头的怒发冲冠的黑狼,弯起血红的长眸:“小狼,美味触手可及,怎么可能跟斗殴浪费时间。”

奥兰多湛蓝的眼睛轻轻眯起,里面仿佛有巨大的海啸翻涌:“放开她。”

弗瑞眼底的红泽褪去:“她是女?”银发男温柔地晏唇一笑:“呵呵呵~性功能很差劲吗?她竟然还是个处女……”

“……”奥兰多勒紧拳头。

手中的树枝抵上怀中昏迷少女皎白的脸颊,弗瑞将秦珊的面容拨进自己视野,他眼中红光大胜,偏深的舌尖刮过血色嘴唇:“感谢【哔】下留情,而,正好只喜欢喝健康纯净的处女血噢呵呵呵……”

沃夫龇牙低啸:“叱……咬死个龟毛鬼……”

突然间!一道银光划破黑夜,削面而来!

属于血族的一簇银色的发丝眨眼间被利器割断!悠悠然坠到地面……弗瑞这才从纯粹芳香的处女血气中还魂,他看向手执银剑的金发男,欣赏地赞美:“噢,的速度真是让惊叹!身强体壮的类,可惜不喜欢吸食处男血,不然也有机会呢~”

剑气流动!银发男躲避开奥兰多的第二次猛攻!

他随即扔掉手里的树枝,颀长的身形如暗夜之猫一般,矫健无碍地踏过四面起伏的墓碑!速度之快,让身后翻腾的衣角黑夜中滑动如白色的闪电!

他瞬间就逃进了沉沉夜幕……而那根枝条回到地面后也慢慢消逝了光泽……

奥兰多收起那把随身携带的打火机银剑,没有再追,只拉住正要飞驰过去的沃夫:“不介意搭一趟顺风车?”

“明天让中国小姐给做双倍份量的肉丸子。”大狼到这种时候都不忘打商量。

奥兰多深吸一口气:“没问题。”

黑狼喜笑颜开,随即膨胀到比原先还大两倍的体型,用行动告诉男它已经同意。

金发男上马,哦不,上狼,音色冷肃问:“的速度怎么样?”

“少说也有那辆布加迪威龙的十倍。”自信的语气。

拍一下柔软的背脊:“很好,走了。”

“那坐稳啦!勋爵先生。”

话音刚落,巨大的黑色野兽腾飞到半空,月色和树影的交织里,朝着血族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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