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七八月的暑期刚过去,九月里没什么大的节庆假日,陈安修又让都推掉了农家乐的预定,所以除了周末,平时小饭馆里的工作还是相对清闲的,不过这个季节很多山货都下来了,核桃,粘玉米,柿子,地瓜,还有最新鲜的大枣和小米,大家空出来的时间又用来简单加工和包装这些东西。此外各种卤味和小咸菜的制作也没停下,这两年往市区送货多了,由于口味和卫生质量一直很稳定,客源也慢慢地稳定下来,现甚至还有些饭店主动打电话和他们谈合作的。
农家乐,淘宝店和往市区饭店供货,是现陈安修收入的主要来源,当然前两者是最主要的,后一个只能算是凑合,卤味和小咸菜的利润空间本来就很小,供给饭店又被压一次价,不过因为每次出货量大,所以收益看着还成,另外那些饭店答应给他们放农家乐和淘宝店的宣传页,无形中省下一部分打广告的费用。
今年地里的各种蔬菜也买的不错,可惜地方有限,种的不多,除去小饭馆自用的,能卖的不多,陈安修考虑着明年是不是再承包块地,专门种有机蔬菜,现都挺注重健康的,光看他们那些土鸡和土鸡蛋就知道了,比市场价高了三倍不止,还是有专程过来买,这事本来今年春天就考虑的,但那时候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手头资金不足,加上各种的季君严,陆亚亚的事情也不消停,结果也没能静下心来认真这件事。不过现考虑也不迟,村里荒着的山头不少,现打算,明年春天开工。
“壮壮,白糖用完了,店里其他地方还有吗?”陈妈妈说上沾着面,从厨房里探头出来问。
陈安修拄着下巴的手滑了一下,下巴差点没磕到柜台上,“妈,那是孙晓前天刚买的五斤白糖,们还没用多少,全用干净了?”
“也没剩下多少,看着也不到三斤。”
陈安修把账本一合,边推开柜台的挡板往外走,边说,“妈,看看炸了多少。”
他妈妈昨天蒸了一天大馒头,每个馒头足有一斤半大,一个烧柴的大铁锅里最多能蒸五六个,他妈妈足足蒸了五十多个,出锅后还挨个点了红点,摞起来小山包一样,家里吃两个月也够了,今天开始炸麻花,绿岛这边有结婚炸麻花的习俗,这边的麻花是用面粉掺着少量的玉米粉,鸡蛋,白糖还有芝麻一起炸的,炸出来金黄金黄的,很脆,还有点甜头,年节上有时也做,但结婚的时候做的最多。外面市场上现成的很多,可怎么也没自家做的干净放心,所以有条件的,都是男方自家炸的。
陈妈妈还说,“不多,各家分分就没了。”
等陈安修看到那些成品的时候,手指都发颤,都大半笸箩了,还不多,这笸箩可不是小针线笸箩,而是家里晒粮食的那种藤条大笸箩,长宽各有一米半的那种,虽说麻花这东西比较疏松,容易占地方,但他妈做的这些绝对不能叫不多,“够多了,妈。”
“来的每家都要分一袋子吧?总不能来一趟让拎着三根两根的回去。以前做的还多,花馒头,还有各种火烧,那时候花模子也多,想要什么花样都有,姥姥说给们捏一对小老虎,那个不会做。”
陈安修的三婶柴秋霞这几天也都跟着忙进忙出,本来结婚是大事,关系近的亲戚都要自发过来帮忙的,大家一起操持起来,活也轻快些,但陈安修和章时年这种关系太特殊,陈妈妈估摸着去请,也没愿意过来,何苦自讨没趣,她性子又是要强的,就打算一力承担下来,总算还有个柴秋霞帮着,两个有商有量的,干起来也很有劲。
此时柴秋霞揉面,听到他们母子的谈话就笑说,“妈真是把嫁闺女,娶媳妇的活一起忙了,等望望和晴晴结婚的时候,她就什么都门清儿了。”
陈妈妈搓搓手上的面说,“就他俩?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看等天意还比较快,天意和文文应该也快了吧?”
说到这个事情,柴秋霞显然很高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他们毕业也一年多了,想着明年把事办了,日子还没衙,到时候让天意爸爸和二哥再商量商量。”
“这是好事,孩子到了这个岁数,早点结了婚,咱们当老的也了了一桩心事。”
“谁说不是呢。”
陈妈妈回头看陈安修还傻站那里,就催他说,“赶紧的,再出去买点白糖啊,面都快和好了。”
陈安修妥协,“行,行,这就去买,不过妈,三婶,们别弄太多了,做完了下午早点回家歇歇去,真到那天更忙了。”
“还是壮壮会心疼,上次天意和文文和公司的出去旅游,回来到半夜,说给他们下点面条吧,知道天意说啥,妈,再给们炒两个菜吧,干吃面条吃不下去。”
陈妈妈敲了几个鸡蛋,放碗里搅搅,闻言笑道,“天意才多大,今年才二十三了,安修今年都三十了,等天意到壮壮这年纪,指定比壮壮会心疼。”她顿了顿,又感慨一句,“养了三十年,再忙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二嫂,也别想太多了,孩子们早晚不都得这么一天吗?”她一天听大嫂说过,二嫂当年怀的第一胎没了,安修是从别的地方抱回来的,但这事别的也没见过,安修和林长宁又长得那么像,说是别家的孩子也不太可能吧?二哥和二嫂对安修也看重,连安修找个男的,外面的唾沫星子都快淹死了,也由着他,这要是不亲,那怎么样才算亲啊。
*
结婚的事情,陈安修也没自己的朋友圈子里说,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这样的关系,就通知了楼南一家和刘越,他离开君雅三年,刘越现已经是餐饮总监助理,看得出,余俊生很栽培他,他和刘越见面的时候不多,偶尔聚一起吃个饭,两个的酒量都一般,也不大喝酒,两三年了,关系还就这么不冷不热地维系下来了,如无意外的话,还可能继续,隐约就有了那么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他看得出刘越是知道他和章时年关系的,但那从来没说过什么,所以对这段关系应该没那么排斥。
至于蒋轩和林梅子,他打给蒋轩的电话没接,他就没再继续。
刘越月底要去广东那边参加一个培训,提前送了礼物过来,楼南本来说好那天来吃酒席的,听说其他都是家里,就改变主意请他们家吃饭,提前庆祝了一下。
那天吨吨和冒冒也去了,两个大孩子容易玩到一起,两个小的也是,糖果话还是不多,但见到冒冒来,抱了自己的一大堆玩具出来,吃过晚饭后,陈安修说带着冒冒要走的时候,糖果跑到自己的玩具房里,抱出来一个遥控小飞机给他。
陈安修弯腰,摸摸他的胖脸说,“糖果好乖,叔叔下次再来和玩飞机。”说着就把飞机还给他了。
糖果见他不要飞机,又往玩具房跑,等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拖着一只小木马,这时陈安修他们已经走到院子里了,糖果把木马拖到陈安修面前,郑重其事地放下,踮着脚,伸着短短的胳膊去摸陈安修怀里的冒冒的脚。
陈安修这下迷惑了,糖果这是想做什么?
还是自己的爸爸了解儿子,楼南就问,“糖果,是不是想让冒冒留咱们家啊?”
糖果木木着脸,圆乎乎的脑袋上下点了点。
陈安修失笑,“怪不得拿这么多玩具给,原来是想换们家冒冒。”
吨吨小声和糖球玩笑说,“早说啊,们可以把冒冒免费送的。”
其他也被糖果这举动笑坏了,楼南抱着糖果亲了好几口说,“们家糖果算是很看得起家冒冒了,这些可都是糖果很喜欢的玩具,竟然舍得拿出来换个冒冒。”
糖果被楼南抱起来后,位置高了,就探过小身子来摸冒冒的手,两只小肉手叠一起。
陈安修一看这样,怎么走,硬扯开,肯定惹孩子伤心,住这里更不行了,明天家里还有客来,不过咱们不是有百试不爽的杀手锏吗?“糖果,冒冒留这里也行,不过家冒冒要吃很多东西,他都吃了,就没得吃了,就只能饿肚子了。”
叶景谦也吓唬他,“冒冒如果留下来,爸爸给糖果煮的粥,做的汤,烧的菜就只给冒冒一个吃了。”
糖果睁大眼睛,看看陈安修,又扭头看看叶景谦,似乎做着艰难的选择,最后终于放开冒冒的手,就大家刚要松口气的时候,他朝陈安修张开手臂,陈安修会意地把他抱过来,“糖果是不是要和冒冒告别?”
哪知道糖果抱着陈安修的脖子,肥肥的小短手指指着章时年停旁边的车子,嘴里吐出三个字,“车车啊。”还回头看了他爸爸和哥哥,那意思大概是一起上去。
楼南扶额,朝他摆摆手说,“和爸爸还有哥哥都不去,要去的话自己一个去吧,们也不去接,就小陈叔叔家住着吧。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糖果喜欢去陈安修家这个瘾怎么还没断啊。
糖果看着他,不说话了。
陈安修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晚上醒了离不开家里,也不敢说单独带糖果去,就劝楼南说,“要不,们跟着上山住几天吧。反正有房间。”
楼南知道这几天肯定各种亲戚要来,陈家那边忙得很,平时不管怎么都行,现去纯粹是添乱,“不了,十一放假的时候再去吧。”他把糖果抱回来,糖果也没反抗,只是冒冒上车的的时候,他喊两句,“弟弟啊。”
陈安修按下车窗,探头握着冒冒的手对他摇摇,“糖果过几天来玩,叔叔给留好吃的。”冒冒也没心没肺地跟着笑。
回去章时年开车,陈安修抱着冒冒和吨吨坐后面,一家说起糖果,还是笑地不行。
吨吨捏着冒冒的小爪爪,笑道,“看来糖果真是很喜欢冒冒,冒冒的面子真大。”
冒冒不经惹,一招惹他就想往吨吨怀里钻,吨吨嫌他,“身上那么多肉,别想让抱着,压地腿疼。”
冒冒听懂了也装作听不懂,厚着脸皮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了,稳稳当当地坐吨吨怀里,仰着脖子,嘴里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
“明天二嫂和从善还有宁恬一起过来吗?“
“恩,说是提前过来帮忙。”
明天就是九月二十五了,贺从善是季君毅的妻子,江宁恬是季君信的妻子,前者是个律师,后者是军区医院的医生,陈安修就过年的时候见过她们两个,贺从善性格爽朗,江宁恬性子温柔,都是不难相处的,这两的家世也相当不错。
“那跃然和陶陶呢,他们要一起来吗?”
“他们两个还要上学,家里有照顾。”
“哦。”日子一天天接近,说没感觉是假的。
*
来了就要好好接待,总算现的房间差不多都空出来了,陈安修就安排他们季家二老隔壁院子住下了,为了他们的到来,陈安修把农家乐备用的全新被褥都换上了,三个拎着行李进来,看到这窗明几净,花木扶疏的农家小院都很欣喜。
章青词连说,“还没怎么住过这样的院子呢,还有炕头,外面还有花。”窗子外面种着很大一棵月季,这个季节花还开地很好,旺盛的枝叶都高过了窗台,月季花没什么香气,但一开窗就看到这么一树灿烂的花,还是能让心情愉快很久。
“就怕二嫂住不习惯,这炕有点硬,给加了薄的垫子,如果二嫂不习惯的话,家里还有厚的。”
章青词动手拍拍炕面笑道,“已经很好了,床硬点对身体好,二哥也习惯硬床。”
“那就好,二嫂,们坐了这么久的车,先休息一下,晚饭过来喊们,现先去爸妈那边看看。”
“行,去吧,不用特意照顾们,们可是来帮忙的。”
陈安修笑应了,又去别的屋和其他两打过招呼后,带上外面的院门出来。
陈妈妈洗了些水果端过来,见他从里面出来就问道,“都过来了?给她们送些水果进去。”
陈安修搂着他妈妈的肩膀往外走,“算了妈,别忙活了,他们现这会正洗漱呢,刚才老爷子那里喝了不少茶水,这会应该也没心思吃东西,这里还要好几天呢,不差今天。”
陈妈妈也不勉强,又说,“刚下车那会,建材店里坐了会,听说话倒是都很和气的,还给和爸爸带了东西。”就是和他们感觉不是一路,两个世界的。
“妈,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反正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也不要太有压力,该怎么着怎么着,该吃吃,该喝喝。”
“知道,知道,还用个毛头小子教。”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心里总是过不去那道坎,不过现儿子结婚的事情最重要,其他的也不多想了,先把这事忙完再说。
陆江远二十六号回来的,林长宁也这天请了假,不过他们两个大男也帮不上什么忙,铺床叠被,收拾新房的事情大多是女们忙活,季家其余的除了季君信外都是二十七号那天陆陆续续赶过来的,季君信因为外面执行任务,无法过来。
二十七号结婚的前一天,家里照例是要包饺子的,要包很多,陈妈妈光馅儿就调了两盆,一盆白菜虾仁的,一盆芹菜木耳鸡蛋的,有荤有素,尽量满足大多数的口味,这次不用其他帮忙,只家里这些就足够了。林长宁和陆江远还去林家岛提前把家里的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接了过来,天雨和天晴也早早地都回来了。
这包饺子的活计新是不用帮忙的,屋里很多,加上孩子闹哄哄的,陈安修陪着孩子们玩了会,找个空闲溜了出来,今晚总也不状态,什么提不起兴致来。
明天是个好日子,除了他们,周遭的村子里还有好几对结婚的,各种礼花和鞭炮的声响一浪接着一浪的,那是光明正大的幸福。陈安修嘴里含着根草河堤上躺着,翘起的脚一颤一颤的,看着悠闲极了,没知道他现的脑子基本处于放空的状态。
有脚步声靠近,陈安修枕着双臂侧脸看去,“爸爸?怎么出来了?”
林长宁他边上坐下,“出来透透气。”
“屋里是太多了。”
“还是热闹点好,这才有点结婚的样子,是不是现开始有点紧张了?”他注意到壮壮一晚上明显心不焉的。
“说真的,爸爸,还真有点,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各种理不清的思绪。
“要结婚的都是这样的,结了婚就是生的另外一个阶段了。”
陈安修像乌龟一样对着半空中蹬蹬腿,“别都这么说。”
“这个给,的结婚礼物。”林长宁塞到他手里一串钥匙。
“这是什么钥匙?”陈安修坐起来,拿到跟前看看。
林长宁轻声说,“是新房子的,刚给买的。”儿子结婚,有条件的父母都会给孩子准备新房的。
“爸爸,送这些做什么,又不是没地方住。”
“拿着吧,除了这些,们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了。”错失这么多年,他能弥补的大约也只有这些物质性的东西了,可偏偏这些是壮壮现根本不缺的,“将来不想住的时候,卖了也行。”
陈安修给他一个拥抱,“谢谢爸爸,谢谢。”
林长宁拍拍的他背,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再给看个东西。”里面放着的好像是一张照片,这里太昏暗了,看不清上面是什么。
陈安修迎着光看看,隐约看着是一个,但眉眼还是看不清楚,“这是谁的照片,爸爸?”
“是们的。”
“们的照片?”怎么看着像是只有一个?还是黑白的照片?
“是当年宁世无意中照的,原本以为丢了,这次回去又书房里找到了,翻拍了一张给。那时候肚子里应该有七个月了。”从此以后的二十多年,拍全家福的时候,他和这个孩子合照过两次,但单独的,再也没有。
“爸爸,会把这张照片收好的。”
林长宁拍拍他的肩膀,他今年算是半个主,不好离开太久,说完了会话就回屋去了,陈安修又这里坐了半晌,直到身上凉透了,他才跳起来往家里跑,不管怎么说,明天结婚,他可不想感冒,大家都聚老爷子那边,家里静悄悄的,房子从外面看与往常无异,并没有要结婚的样子,他掏出口袋里装的钥匙开门,拍开灯,屋里已经被重新整理过了,墙上和门上都贴了大红的喜字,堂屋里摆了张案桌,上面摆放着几种水果,还有姥姥用面蒸的一对小老虎,眉眼精工细作,身上顶花带叶,长长的虎须像面条一样支楞着,很是喜庆,两只大红的喜烛已经插|烛台里,但还没点过上,此外桌子底下还有一小捆芝麻。
进到里屋,炕上的铺盖已经全部换成新的了,西边没睡的地方高高地叠着整整十床被子,还有一床大红的被子单独放一边,上面压住一个大红的喜字。
“对着被子想什么呢,这么高兴?”章时年从外面进来,就看到他傻愣愣地盯着被子眉开眼笑。
陈安修嗷呜一声,扑到新换好的被褥上蹭蹭,“想,们这样的也不错,像别家,现新郎一定家里忙着明天一大早就迎亲的事情了,新娘子要做头发,今晚上都没法睡个安稳觉,像们,还可以舒舒服服地该怎么睡就怎么睡,一直睡到明早八点。”
其实结婚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就这点事就值得高兴成这样?”章时年他腰上拍了一下。
陈安修拽着他的手臂,拉他并排躺下,“不止这一件事。”
“还有呢?”
“还有可以给贴个标签。”
章时年挑挑眉,从善如流问道,“什么标签?”
“私所属。以后再给招惹烂桃花,就给打个金牌子挂上。”
章时年的眼睛深了深,“以为这早就是事实。”
陈安修捏住他下巴,咬咬牙,狠狠放话,“注册那会没真实感,这会突然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