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晋江VIP第四十四章
章氏母子盼啊盼啊，终于把王郎中给盼了过来。原来尤妈子到的时候他正看病,听了尤妈子的话也是唬了一跳,也顾不上正看的那个了,匆匆提着药箱就过来了。
一进院子他就囧住了，这是……什么姿势？
“王伯伯来了,奶奶中风了,快来看看吧。”
章老太太此时脸涨的通红,那样子是不太好,王郎中走过去,倩姐又道：“听王天冬说过,中风的不能随便移动,就让爹一直抱着奶奶,一直没有动呢。”
她两眼明亮,一脸做的对吧快夸奖吧的表情,王郎中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边搭脉一边就道：“嗯，是不好随便移动。”
章秀才此时已快坚持不住了，喘着粗气道：“先生，看、看娘……”
王郎中沉默不语，他一搭脉就知道章老太太虽然脉式有点急，但并不凶险，这脸色更像是拿架子拿的。他这段日子给章家看病的次数那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首先是倩姐，之后是章秀才，再之后就是那个马氏了，当然，马氏算不上章家，可也是章家把他叫来的。
倩姐是真凶险，章秀才就是点普通的风寒，那个马氏却是验孕的。不用任何给他说什么，只是这三次看病他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更何况都一条街上，他那里又是来往的，各种八卦都没少听。那边倩姐又噼里啪啦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王郎中立刻明白这老太太是装病要挟！
立刻的，他就想着要给这老太太点教训。这倒不是他没有医德，而是像他们这样的郎中最烦的就是这种没病装病的，特别是他刚才还正给别看着，虽说那是老毛病，一时半刻没什么大碍，可这也耽误事啊。
“先、先生……”
“哦……”王郎中正要开口，门边突然出现一个身穿皂衣的公差，“这是章文庆章秀才家吗？”
倩姐看过去：“正是，们是……”
“有一个案子需要章秀才过去协理，哪个是章秀才”王郎中手边放着药箱，手还搭章老太太的手腕上，所以那公差的目光就转向了章文庆，虽然此衣冠不整，但看起来还有几分文气，“章秀才，跟们走一趟吧？”
章文庆再也支持不住，两腿一哆嗦，扑腾一声坐了地上，而他一直半抱着的娘也从他身上滚了下去，咚的一下头就碰到了地上，顿时就有一点血从额角流了出来。
王郎中一看，得，这下也不用想办法了，弄假成真了，不过看这样子倒也摔的不是太重。
“爹，没事吧！”倩姐连忙跑过去，一脸焦急。章文庆没有反应，就是看着碧蓝的天空那里发愣，怎么有案子要他协理？他没搀到什么事里啊
“爹？爹？”倩姐大叫，那公差也怕了，怎么他们叫个还叫出事了，也连忙上前，章文庆终于回过了神，从地上坐起，“不知什么案子要过去？”
那公差沉吟了片刻，后来想章文庆是个秀才，再看这院子也是有些家底的就道：“可认识本县的李长流李秀才？”
“认识的。”
“嗯，他欠本县杨继山的银子多日不还，被杨继山告到了县衙，他说这银子实是借的，因此县令传过去一趟。”
章文庆此时生吃了李秀才的心都有了，他要做生意，他帮他想办法。他们自己没钱，他就让柳氏帮他借。他欠着家的银子不还，现倒找上他了？
这是哪门的道理？哪门子的道理啊！
章文庆就算再愿意为大家不为小家，再愿意体恤兄弟姐妹，这被弄到县衙上也是一百个不愿意的。顿时，他的小宇宙就爆发了，好个李敬事，既然不仁就不要怪不义！
他撑起身就看到他娘还躺地上，连忙过去：“先生，娘……”
“无妨，婶子早先急躁攻心，这流点淤血反而是好事，待开几剂药，回去静养就好，只是以后再不可急躁、操心，否则……后果难以预料啊！”
王郎中说的意味深长，章老太太听的也是心惊胆战。李秀才章秀才这种有功名的尚且对上县衙有些畏惧，更不要说她这种平民老太太了，现家里有个秀才那是有底气多了，放过去，那是看到穿皂衣的就有些怕的。所以她刚才虽然摔的不重，也不敢动。
听他这么说，章文庆就放心多了。此时也不好耽搁太久，和王郎中尤妈子一起将他娘扶到屋里，他就去换了身衣服，又对尤妈子交代了几句，就随那官差向外走。
他们刚出来，就碰上了坐车赶回来的柳氏几，见他身边跟着官差，几也是吓了一跳。王氏大嗓门立刻道：“老二这是犯了什么事啊！”
章文庆心中暗恨，面上却装的平淡：“无事，不过是有一件案子涉及到认识的，县令大请去问几句话。”
柳氏走过来，偷偷的塞给那官差几枚大钱：“家相公平日只是读书，一心考举，最是老实不过，还望这位大哥看顾一下。”
这官差虽算是忠厚的，但做他们这行的，吃的就是这路饭。刚才章家乱的不行他也不好暗示，幸亏这里遇上一个懂规矩的，当下面色就更缓和了几分：“这位娘子放心，看家秀才是没有什么事的。”
他用手一摸就知道给的是多少，见周围有邻居，也乐意送上句好听话。那边章文庆看向柳氏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感激，这个时候，还是他的妻子和他站了一起：“放心，去回了话就回来。”
柳氏笑着点点头。
两走了，王氏有些拈酸的说：“说老二家的，们也成亲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黏糊啊？”
柳氏回过头：“大嫂说的是哪里话，不过是担心相公，相公又不想操心罢了，别说这些了，们还是赶快去看娘吧，也不知娘怎么样了。”
“死了才好呢！”王氏暗道，这老太婆死了，他们家也不用背这么多负担了，咦，不对，她要是死了那老头子不就是要他们伺候了吗？这么想着，王氏又希望章老太太健健康康，生龙活虎。
章老太太是没什么事，但也远远说不上多好。她的儿子竟然被官差带走了？她的儿子竟然被官差带走了！
从她做闺女的时候，家都是一般老实的小市民，虽然亲戚里也有不好的，到底离的远。这还是她第一次，活生生的见到亲跟着官差走。她此时躺床上，那心就七上八下，快的不行。
她一会儿想想章秀才，一会儿又想想李秀才。
章秀才是她的儿子，李秀才是她的女婿。儿子固然不能有事，女婿要有事了，姑娘怎么办？待她看到柳氏，猛的就拽住她的老手：“老二家的老二家的，想想办法吧。老二和长流都不能有事啊！”
“奶奶，爹不会有事的，刚才那官差叔叔不是说了吗，爹就是过去说几句话。”
“哦，哦。”听到这话，章老太太安心不少，顿了顿又急了，“那长流呢？”
“奶奶！县令大爷明察秋毫，大姑父若是没什么事自然也是无事的。”
“他一个秀才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欠了点钱。”说到这里她把柳氏的手拉的更紧了，“老二家的，那可是大姐夫，也不想他有什么事吧？去，快去，让姐夫不要告了，快去啊！”
“娘，知道和娘家的关系不太好的，否则先前又怎么会无为出头？”柳氏一脸无奈，章老太太一脸呆滞，柳氏又道，“早先马氏那事若放别的家，娘家又怎么会那么算了？那十五两银子已是大姐看了往日的情分了，也没想到那李姐夫能这么些年不还。他们早先连说都没跟说过，现去又怎么管用？”
“那也去说说啊。”
“娘说这话好生无礼，二郎才被带走，娘又要去，难道娘想看们一家三口都进县衙吗？”柳氏说着甩开她的手，“去帮娘拿药。”
倩姐连忙跟上：“也去。”
章老太太还想说什么，王氏已按住了她，小声道：“娘，老二家的都去拿药了，就少说两句吧，难道还真想惹恼了她自己拿药啊？娘身上带银子了吗？”
章老太太气个半死，但也害怕真的惹恼了柳氏，她想柳氏这里说不通，待章文庆回来，自然就可以让他来说。婆媳三屋里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柳氏母女回来，王氏看着屋子，就有些动心思了，但尤妈子还旁边她实不方便下手，她眼珠子动动：“尤妈妈，现们连个水都没得喝了吗？”
对她这点心思，尤妈子心里门清，所以她连眼皮都没有抬，王氏大怒：“尤妈妈，给说话呢！”
“哦。”
“这是什么意思，没听到的话吗？”
“听到了，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王氏瞪大了眼，“就不能给们去倒杯水吗？”
“倒是想去，但就怕回来后这屋里少了什么东西。们现是遭了灾的，可没那多余的了。”
“！”
“老大家的，少说两句吧。”章老太太头疼道，“想喝水，自己去厨房倒嘛，又不是外。”
“娘，就是看不惯她这态度！”
章老太太没有再搭话，钟氏受不了这屋里的态度，主动站起来：“去给大嫂倒杯水吧。”
她说着向外走，一出来就看到了刚进门的章文庆：“二哥？”
章文庆点了下头：“娘怎么样？”
“娘还好，屋里呢，二嫂去拿药了。”
章老太太听到声音，屋里喊：“老二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李长流被革了功名。”
“什么？”章老太太大惊，没有发觉他改变了称呼，一脸焦急，“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大姐这可怎么过啊！没帮他说说？”
“娘。”章文庆板起脸脸，“此事本与无关的，那李长流为了脱身把也连带了上去，多亏县令大明察秋毫，否则就连，说不定也要被革去功名，娘还要帮他去说？怎么帮他去说？娘是觉得这秀才很容易考是吗？”
章文庆这次是真的恼了。本来这事清楚简单，李秀才只要认了是自己借的，然后说说自己的困难，再表示表示一定归还，那县令就算要罚，估摸着也不会太重，最多就是把他从廪生变为增生或者附生，更没他什么事。但也不知道那李秀才是不是想一赖到底，竟说那银子是他借的，所以欠杨继山的是他章文庆，而不是他李长流！
“禀大，学生实是找章文庆借过银子。但章文庆说他没有余财，就向他大姐夫也就是这杨继山借了一十五两，这笔银子是章文庆借的，虽说章文庆后来把这笔银子交给了，但早已归还，所以欠银不归的是章文庆。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借条，也是当时这笔银子是用了，后来没有要回，是因为亲戚之间不需如此讲究。实没想到章文庆，他竟、他竟昧下了这笔银子！”
想到这番话，他就恨得牙痒痒的，幸亏杨继山一力作证，说这银子就是借给李长流的，又有那个条子，否则他很有可能就要被李长流拉下水了。因为当初确实是他们找杨家姐夫借的钱，那个借条也是后来他们去送钱的时候，柳氏要李长流一定补的。
此时他对这杨家姐夫已经没有丝毫抱怨了，只恨那李长流狼心狗肺：“大姐和那种生活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离了才好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章老太太喃喃道。
“以后大姐那边的事娘也不要再和说了，她只要还和那李长流一起是好是歹都和无关！娘既然无事，也早些回去吧，大嫂，还不去叫车？”
“赶？”
章老太太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章文庆皱了下眉：“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您既然没什么事当然要早些回去静养啊，这里算什么？又没侍候，二娘子她们还要为出摊做准备呢。娘也不要老看着们的银子来的容易，那出摊辛苦着呢。”
虽然嘴上没说，其实他对章老太太还是有些怨言的，当初要不是章老太太说情，他又怎么会家里没什么钱的情况下让柳氏想办法？这钱借过来了，也是他们用了。现倒是他们的不是了？是，他是早把这笔钱忘了，就是想起来也想着柳氏早帮着还了，可就算没还，也不能被反咬一口是吧？
他娘还让他帮着说情，他怎么说？当时教谕也呢，难道也要让他失去生员的资格吗？想到这里他不仅道：“娘以后有什么事也别老想着，也不容易呢！”
这话真把章老太太气着了，她也不躺了，翻身站了起来：“老三家的，咱们走，咱们不这秀才老爷家呆了！家都赶咱们了呢！”
钟氏连忙扶住她，王氏也叫来了车，婆媳三坐车走了，柳氏从厨房追出来：“怎么刚拿来药就要走啊？”
倩姐也是皱着眉，满脸担心：“奶奶怎么走了，这药还没喝呢。”
见他娘真的走了，章文庆也隐隐的有些后悔，不过嘴上仍道：“没什么，赶明让小桃红送过去就好了。”
“这好吗？”
“王郎中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他说着，握住了柳氏的手，“三娘子，这次多亏有。”
“看说的，也没做什么。本还说侍弄好娘，就过去看看呢，谢天谢地，这就回来了。”
“嗯，真是运气。”想到县令和教谕当时的脸色，他就暗暗发憷。他并不是没有见过这两位，作为本县少有的廪生，平时县里有个什么重大节日，他也是会参与的。但那是什么诚？那个时候被问话是露脸，应答好了更是大大的荣耀，而今天，那是要把祖宗的脸都要丢光了，一个秀才，因为银子的事被告了，真是太伤斯文了！
“对了，三娘子，怎么没把那银子还了？”
“又不是咱们用的，为什么咱们还啊，而且，以为那李家姐夫早还了，大哥家的钱他们不是就还了吗？还给了利钱呢！”
章文庆说不出话了，心中对李长流更恼了，有钱不还，还要连累他，活该他被夺去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