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昏暗的巷子口处,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个影,聚集这贫民窟里的一群乞丐拉远远的看到他,忍不住嘲笑起来。

“哟,咱们的‘交际花’回来了?今天为了吃上口饭,被几个摸了屁股啊?”

一群粗鄙满脸脏污的男蹲坐地上,听了这话哄堂大笑,其中一个不屑的看了那一眼,“瞧瞧,老天爷还是开眼的,上次为了抢一口盒饭,硬生生捅一刀子,现换遇到车祸,那开车的有钱怎么就没把这祸害一下子撞死?”

“祸害遗千年,死不了成了现这副半残废德行,也是他妈自找的!”

一群哈哈大笑,把昏暗狭窄的巷子堵的严严实实,男一声没坑,冷着一张脸找到最靠外,风雪最大的位置缩地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折叠整齐的格子手帕和一把生锈的刀子,仔细的开始雕琢着手里一块木头。

木雕已经颇具雏形,能够看的出来是一把削铅笔常用的小刀造型。

“李平实,跟说话呢!他妈聋了!?”乞丐里的一个小头目站起来狠狠踹了他一下,“就他妈看不惯这副死鱼脸,以前为了吃上口肉就能撅起屁股喊老子一声‘爸爸’,现出了一次车祸,住了一次高档医院就他妈性情大变,以为自己牛逼了是吧?”

叫李平实的男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一张脸阴森森的,嘴角绷紧,把一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衬托的更加阴郁。

这群聚集城市最底层最边缘的乞丐,内部照样等级森严,小头目一看李平实不搭理他,破口大骂,猛地夺走他手里的手帕和生锈小刀,伸手就要扇他一记耳光。

这时候李平实倏地抬起头来,一把攥住头目的胳膊,椅着站起来,一使劲把他惯倒地。

“把东西还给!”

“草他妈的还敢还手!?”头目怒了,抄起家伙,“兄弟们给上!弄不死这瘪犊子!”

十几个乞丐群起而攻之,李平实受伤的腿一用力,骨节就嘎吱作响,但是他并不意,即便是身手不好,也玩命一样跟他们厮打一起。

一根木棍狠狠地抡过来,李平实抬手一挡,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他一口咬下那一块肉,抢过他手里的小刀子,疯了似的往这身上扎。

头目惨叫一声,周围的乞丐全都扑上来,李平实身上被打伤了好几处,受伤的腿流了一地血,可他仍然不停地攻击,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负隅顽抗,像个被围困的小兽一样,眼神凶狠泼辣却死不认输。

周围的乞丐被他狠辣的样子吓到了,谁都没想到平时诡言巧辩,见说话见鬼说鬼话的李平实,竟然会因为一场车祸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群乞丐扔下他的东西,落荒而逃。

一时间巷子里只剩下李平实一个,他看到最后一个影消失拐角,再也撑不住一下子摔倒地。

他紧紧的攥着生锈的小刀子,哪怕这只是一把小学生最常用的那种塑料把的折叠小刀,现的孩子都已经改换削笔刀,没会再用这么陈旧的东西,他也毫不意,仍然像珍宝似的把刀子细心收藏。

它是这世上唯一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当年这把刀子让他得到了一个少年的信任,那少年身手了得,穿着一身名牌,一看就家世显赫却像个英雄一样帮他赶走那些混混,带着自信的笑容对他说,“下次遇到这种就要像刚才那样,他狠比他还狠,这样他们才会害怕的再也不敢来招惹。”

耳边似乎还能忆起那少年说话时清亮干净的声音,可是一转眼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李平实,现想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男心里这样问自己一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苦笑一声。

原来他已经下意识把自己当成了李平实,却忘了自己曾经还有一个名字,叫徐新年。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下午,距离那个拔刀相助的少年出现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

他独自走熟悉的放学路上,一切如常,没愿意主动靠近他这个“私生子”,他也从来没有享受过家接送的滋味,母亲一腔热恋也没换来正妻的位置,容貌憔悴,整日缠绵病榻,家里一贫如洗,也不见那个狗娘养的有钱男出现过一次,更不用说来接自己放学。

心里虽然不屑,但他仍然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仔细的盘算着,五块、一块、五毛……零零碎碎凑一起,看起来厚厚一沓,可是却只有五十块。

五十块够买一只鸡和一点野山菌了,虽然山菌贵了点,但是对母亲的病有好处,对了,还要买一点桔子,多吃维生素身体才会恢复得快。

徐新年精打细算,把需要买的东西记心里,把钱仔细的卷起来,刚要塞进裤子口袋里,身边却突然窜出来一个影,一把抢走了他手里所有钱。

小乞丐抢了钱就跑,甚至抢到钱的一刹那,还恶劣的用刀子划破了徐新年的手背。

“别跑!”

徐新年急忙追上去,心里又恨又急,这些钱是他一个星期全部的生活费了,如果丢了他跟母亲就要一起饿肚子了!

小乞丐见钱眼开,疯了似的往前跑,徐新年穷追不舍,死咬着不放。

周围的全都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伸出援手,小乞丐看没拦他,更加嚣张,回过头冲着徐新年吐了一口唾沫。

就他回头的一刹那,徐新年猛地扑上来,冷着一张脸死死地扯住小乞丐的衣服,“把钱还给!”

两个撕扯一起,徐新年一脚踹小乞丐肚子上,小乞丐闷哼一声,整个飞出去,却仍然不忘死死的攥住徐新年那只攥着钱的胳膊。

徐新年和小乞丐同时跌倒地,滚了几圈敲摔了马路中间,而就这个时候一辆卡车冲着他们飞驰而来……

“砰”

一声巨响从耳边传来,徐辞年猛地闭上眼睛,回到了现实,可四周的寒风依然凛冽。

他打了个寒战,低下头看着车祸之后留下来的废腿和刚才打架时撕裂冒血的伤口,觉得这个冬天似乎再也没有熬过去的一天。

医院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已经变了。

他变成了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一身脏污,脸上藏污纳垢,指甲缝里还塞着黑漆漆的污泥,而他原本的身体里如今却装了另外一个。

他看着传说中那个有钱的徐姓父亲终于出现,像喜获至宝一样,一把搂住“自己”说,“新年,跟爸爸回家,是爸爸来晚了,差一点就要失去了。”

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看到了亲生父亲,可是却听到别喜极而泣地叫了一声“爸爸”,看了一场感至深的父子相认大戏。

他是从来不哭的,可是那一天却鼻腔酸涩的留下了眼泪,他很想告诉别,他才是徐新年,可是他的嘴太笨,说了估计也没相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一切被硬生生的夺走。

母亲说他是个扫把星,无论出现哪里都命里带衰,果然,自己一离开徐新年那副壳子,小乞丐就立刻飞上了枝头,成了有钱的少爷,而他此刻却不得不面对没钱出医疗费,被医生赶出医院的窘境。

救死扶伤的医院某些程度上不亚于榨精|血的冷漠地狱,只要没有钱,很抱歉,没会理会的死活。

他的腿伤的很厉害,从医院走出去的时候还流血,他拿着自己仅剩的一把小刀,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屋外的阳光正好,他蹲坐医院的花园里面,疲惫的把头埋膝盖里,世界那么大,可是却没有一个可以让他容身的地方。

“还好吗?流了好多血……”

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带着暖洋洋的关怀,干净清亮的声音,让徐新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慢慢的抬起头,头顶的太阳太烈,那站阳光里,整个就像会发光一样,用那双狭长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哦,又是那个多管闲事的男孩。

徐新年心里忍不住笑了笑,一时间百转千回,兜兜转转,换了一个身体,他竟然还能再遇到这个少年。

他没有说话,使劲摇了摇头。

少年盯着他受伤的腿,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递过来,手帕是经典的巴宝莉格子花纹,上面有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拿这个包扎一下吧,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不过总是流血也不是个办法。”

他的动作自然潇洒,并没有因为小乞丐跟他悬殊的身份就有任何的嫌弃。

徐新年迟疑了一下,接过了手帕,但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是饿了吗?”少年轻声问他,似乎怕伤了他的自尊心一样补充道,“不是故意看哭,只是这里躲一会儿碰巧遇上了,别介意。”

“这里有面包,吃不吃?”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包,不由分说的塞进徐新年手里,徐新年愣了很久,盯着少年英俊的侧脸和略带伤感的视线,突然很想跟他说说话,“,不高兴?”

少年愣了一下,接着自嘲的勾起嘴角,“很明显?”

徐新年点了点头,少年望着远处的停车场,半响才开口,“爸从小就不喜欢,现有了弟,估计以后就更讨厌了,不过弟弟应该不错,以前见过他的,虽然脾气臭了一点,不过还挺喜欢那小子,今天听说他出了车祸就想偷偷来看看,可是爸从来没这么对笑过,心里……有点难受。”

总是喜欢跟陌生分享秘密,因为完全不会有心理负担,少年的话说的很混乱,似乎并不指望眼前的小乞丐能听懂,只是需要一个能听他说说话。

可是徐新年却听懂了,默不作声的抬起头,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到了停车场里被前簇后拥的“小乞丐”,还有一直抓着他手的徐建国。父子二相携离开,一排排豪华轿车紧随其后,好大的排场,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他猛地抬起头看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少年,一张嘴声音都沙哑了,“……能不能告诉叫什么名字?以后,好把手帕洗干净还给。”

少年笑着摇了摇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算了,手帕送给,要好好养伤,住XX路上的徐家老宅,以后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来找,。”

“今天谢谢听说话,对了,叫徐辞年。”

他拿出口袋里所有钱,好多好多钱,全都塞给了徐新年,自己笑着转身走了。

徐新年张了张嘴,想要把他叫回来,可是一张嘴眼泪都掉了下来。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对他好的,无关自己是谁,也无关他的样貌和私生子的身份,只是因为他,而这个是他的哥哥,唯一的哥哥。

巷口的风越来越急,夹杂着细小的冰凌往脸上砸,拍醒了他的回忆。

徐新年眼眶有些发红,把那条褪了色的巴宝莉手帕和小刀仔细的收好,却听到了不远处凶神恶煞的脚步声正逼近。

他踉跄着站起来,受寒的腿隐隐作痛,顺手抄起旁边一根钢管,死死地盯着远处黑压压的影。

他知道,那群被他打跑的乞丐们肯定带了更多帮手来报仇了。

果然,片刻功夫,这些已经抄着刀枪棍棒,气势汹汹的向他跑来。

徐新年拖着一条残腿,没有丝毫退却,奋力迎击,像一只视死如归的猛兽,低吼一声跟这群欺太甚的乞丐再次厮打一起。

他根本就不怕死,有时候觉得死其实是一种解脱,他跟李平实互换了生,承受一切不公平的命运,无依无靠,随时随地可能冻死饿死,他早就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以畏惧?

一棍子狠狠地砸下来,徐新年感觉脑袋剧痛,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淌,他踉跄一下,拿着抢来的钢管冲着打自己的脑袋上就扔了过去,那被击中吐了一口血,一下子就爬不起来了。

一个见红,更多的杀红了眼睛,变成了一场疯狂的大混战,乞丐们早就看李平实这小子不顺眼,原本不过是个耍心机不择手段抢钱抢饭,为达目的磕头跪地都所不惜的小贱==货,有什么资格跟他们横?

越来越多前赴后继的扑上来,徐新年满身是血,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皮肉,力气迅速抽干,他突然笑了笑,觉得自己终于快死了。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帕被扯了出来,有认出来这是几年前巴宝莉的限量款,“操9有这么值钱的玩意儿?这东西卖掉能换不少钱呢!”

乞丐们一听这个开始哄抢,徐新年扑上去咬住那的胳膊,扯下一块肉“给!把它还给!!”

金钱面前,所有的乞儿都是疯子,小头目一下子把徐新年甩出去,拿着手帕连都不打了,哈哈大笑着往回走。

瘫倒地,体力不支的徐新年一把抱住他的腿,张嘴狠狠地咬住他的肉,被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说什么也不让这些把徐辞年送给他的东西拿走。

“草他妈的!”一群破口大骂,为首的头目使劲的扯了扯腿没发动弹,抬起另一只脚,冲着徐新年的脑袋就要狠狠地跺下来……

“砰!”

一声巨响,地面都跟着猛烈的动作震了震。

乞丐头目被一脚踹出去,一口血吐了出来,再要起身就一阵剧痛,恐怕肋骨都断了几根。

徐新年紧紧地闭着眼睛,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他被一只手扶了起来,藏了身后。

其他乞丐一见这架势都怒了,抄着家伙又一次扑了上来,那动作迅猛凌厉,像一只凶悍的狼一样,招招致命,一击即中,一个跃起,两腿一剪,扔出去一个乞丐,撞翻后面一群,所有乞丐都瘫倒地,连连哀叫,一时间整个巷子口只剩下了男和徐新年两个还站着。

“他妈最看不惯以多欺少,青龙帮的地盘上们也敢闹事儿,是不是嫌自己死的太快了?”

阿四眉目阴沉,一张五官硬朗阳光的脸,此刻却带着凛冽的霸气,一身黑色西装一丝褶皱也没有,看起来是个非常斯文的,但是下手却极其狠辣,一看就是道上才有的身手。

一群乞丐谁不知道青龙帮的大名,一看这架势早就不管不顾,扔下巴宝莉手帕,屁滚尿流的逃了。

阿四回过头来,看着满身是血的徐新年问道,“没事儿吧?对付这种,他狠比他还狠,这样他们才会害怕的再也不敢来招惹。”

一模一样的话,跟当年的景象奇迹般重叠一起。

徐新年看着眼前的男,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他不想说,刚才那个刹那,他真的以为天神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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