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姑娘毫不见外，分别拉了东毓和北毓的手,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盈盈施礼。

东毓先担起了介绍之责,笑着对北毓道：“虽没见过,可也该听说过她。她就是威远侯家的凝妹妹了。也是京里数一数二的才女呢。”

赵凝嫣然一笑,头微微偏着,眼角半眯,表情生动又俏皮,“东姐姐快别笑坏了。要说数一数二的调皮捣蛋还差不多,说才女,可是寒碜呢。更何况——”她微一停顿,手指向正跨门进来的一位少女,“们孙姐姐面前,旁谁敢称才女？”

正往门内走的少女，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穿着一件绯红色的小袄，项上带着璎珞圈，一张俏白的脸庞，身段婀娜，看着竟比西毓和玄襄还要俏丽几分。她一只脚跨进了门内，听到赵凝的声音，动作先停下来，屋内逡巡一圈，视线定赵凝的脸上。然后一手扶着门框走进来，一手点向赵凝，“鬼丫头，错个眼不见，又编排什么？”

说着，少女走到东毓和北毓面前，先施礼，作自介绍，“叫孙婉，见过两位姐妹。”却没提自己的家门。

东毓和北毓也赶紧回了礼，也作了介绍。

终于彼此都认得了，赵凝才一手拉了东毓，一手拉了北毓，将都带到安静角落，依次落座。赵凝接上刚刚的话题，“刚刚说，孙姐姐面前，没能称得上是才女。这话可是实打实的，怎么能算是编排？”

孙婉白她一眼，样子显得有些没趣，“原来是这个。早知又是说这话，就不搭理了。哪有什么才女不才女的，不过是多读了几首酸诗，算得什么有才。这屋子里，全都是姑娘家家，连着内，哪个不是生活方寸大的院子里，头顶一方青天，还是带了框框的，了不起就是从一个院子又走过另一个院子。读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可真又有谁见过那景色？不过都是井底之蛙罢了。可别再拿‘才女’两个字来羞。”

赵凝一拍额头，脸上现出懊悔，“罢了，罢了。不过就夸一句，就拿这么一大串来回。下次再不说了。”她顿了一下，又狡黠地笑道：“虽没见过那景色，可们这儿，可说不定坐着一位见过的呢？”她扭头看北毓，“北姐姐，朔北的景色，是不是就是那种诗里的意境？就是那种……大雪连天，往远一看，就连尽头都看不到的那种？”

北毓失笑，“大雪连天的时候倒有。可朔北，一下了雪，不用往远望，就眼跟前这点地方，都是看不清的，都被风雪遮了。”

赵凝张大嘴，感叹一声，“能下那么大的雪啊！”她脸上现出紧张的表情，“那……下那么大的雪……看都看不清了，要是有敌来偷袭怎么办？风雪夜袭什么的？”

北毓没想到竟会有小姑娘对这个感兴趣，倒也不隐瞒，“朔北有城墙的，下了雪，对羌也不利。除非不得已，否则他们也不会来攻。若来了，就把城墙上的雪往下倒。很快就能墙角下积厚厚的一层，到时候，他们还没碰上城墙的边，就先陷进去了。”

赵凝的嘴简直已经合不拢了，就连孙婉和东毓也瞪大了眼，入迷地盯着北毓。

赵凝反应最快，听北毓一说完，就立马问道：“那要是他们把雪都踩实了呢，不就顺着爬上来了？”

北毓笑，“城墙高着呢，他们也不是空手爬上来，是要顺梯子上来的，往下扔雪，他们就不好架梯子了。若这样还是架住了，就顺着梯子再倒水。”朔北天冷，不说水一下去就成了冰，光是凝梯子上的寒气，就足以把的手冻上，一拽就撕一层皮。可这就太血腥了，北毓就把后半段含了嘴里。

赵凝却不满足，还要再问。可这时却有宫女过来。舒贵妃等已等了正殿，所有前来参加宴会的，都要按着顺序，依次前去拜见。如今正轮到威远侯夫，赵凝当然也要跟着过去。她心里虽不舍得就此离开，却也没有办法，只得依依不舍地冲北毓匆匆道：“待会儿就回来。北姐姐可要等着。们一会儿再聊。”说完，才快步向威远侯夫去了。

孙婉一摇头，代赵凝向北毓致歉，“这丫头，家里就皮惯了，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打听。若有唐突之处，北妹妹可不要怪她。”

北毓摇摇头，“是喜欢凝妹妹这性子的。”看着跟雁行很像，却又比雁行多了一份大家闺秀的规矩和精明。

孙婉笑笑，看一眼地上的火盆和地毯，突然道：“京里倒是很少下大雪，若下了，想必最高兴的就是皇上。据说皇上最喜欢雪，所以这宫中的雪，非要到开始融了的时候才能扫。因此这种来往的日子，每间屋子里都非要铺上厚厚的地毯不行，这样等们脚下的雪化了，融进地毯里，才不会弄得满地泥泞。地上也要各处都放上火盆，方面进来的把靴子烤干。等明天这热闹结束了，这毯子就要都换掉，重铺一层新的。”

她顿了顿，又露齿一笑，笑容虽美，却没有多少真意，反倒带了些嘲讽，“好也就只热闹这元宵一天，否则这宫里的地毯，可是要天天换了，都不知道织不织得出来。或者光这地毯也罢了，们倒还好，走了长长一段路，好歹进了屋子，就有烤火的地方。可这宫里伺候的，怕是一到下雪，就要穿着冷靴子雪里走一天了。就因为皇上喜欢雪。”

竟然说着说着，就编排起了皇上。这话不仅大逆不道，而且交浅言深。

东毓的脸都有些白了。一时都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好这时候，宫女又来到几面前通知，该东毓和北毓过去拜见舒贵妃了。

东毓赶紧起身，北毓也向孙婉一示意，随着宫女走了。

出了偏殿，走到一处回廊，迎面遇见了威远侯夫和赵凝。东毓和北毓向威远侯夫施礼，赵凝笑嘻嘻地回礼，还顺便冲北毓眨了眨眼睛。两边错过，继续往前走，到正殿，进门，拐进屋子，叩拜行礼，被叫起。

屋子里不只舒贵妃。这宫里除了贵妃外，还有三妃、四嫔，以及往下数不清的婕妤、美等。今日来的，是嫔往上的几，以及几位受宠的婕妤。宫中贵主，先就把屋子坐了个满满当当，东毓和北毓，就站众之间，低垂着头。

先从上面传来了一个很温和的声音，道：“好标致的两个丫头，都抬起头来，让本宫和诸位姐妹，仔细看看。”

两依言抬头，北毓借着这个时机，把几位宫中贵都扫视了一圈。

坐中间位置的，便是舒贵妃，她穿了套浅黄色的衣服，样貌温婉，举止端庄。

她旁边，就是出自安平侯孙家的明妃，她的轮廓，与孙婉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孙婉更清丽，而明妃则更艳丽，她整个，都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生动劲儿，眼波流转间，便顾盼生情。

两身侧，又是两个妃子。

再往下，看打扮规格和年龄，却不是后宫嫔妃，而是太子妃和二皇子妃了。

这两个，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样貌。太子妃看着更端庄典雅，只是她的肚子高高挺起，已然怀了七八月的身孕，坐着的样子虽力图端正，却不免因身形而有些别扭。

二皇子妃则消瘦，淡雅。不是很漂亮的女子，却极有气质，清贵，却眉目温和。

余下，便都是后宫嫔妃，其中一个也肚子微鼓，显是同太子妃一样，怀了身孕。

舒贵妃看过了两，便直接冲北毓道：“听说才回京不久。京城与朔北，想来是极不一样的。如何，还住得惯吗？”

北毓低头应答，“确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不过得赖祖父、祖母和叔伯照顾，也都是住得惯的。”

舒贵妃便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那就好。”随后，便问些两的喜好，及读过什么书之类的问题。毕竟是对着两个没有品级的小姑娘，将她们排众内命妇之前召见，已是顾着两出身的府第，却也没说太久的话。闲聊几句，就放了两出来。

她们便又回到偏殿，与赵凝、孙婉汇合了，一起等待。期间孙婉也去拜见过了，四个便聚一起闲话。这一次倒是既没再提朔北，也没提皇上如何，不过是赵凝偷偷地指了屋子里的小姑娘们，挨个给北毓介绍。

屋子里，统共能聚了有二三十个小姑娘，年龄差不多都十三岁到十六岁之间，大多都是三四聚一起闲话。

赵凝好容易将一屋子的介绍完毕，然后才促狭地一笑，低声问三，“们说，这屋子里，谁能成为最后的三皇子妃？”

孙婉刚刚编排皇上都不意的，这时却拧着赵凝的腰侧，一瞪她，“胡说什么？也不怕被听了去。”

赵凝疼得差点龇牙咧嘴，却不得不使劲忍着，甚至连闪避都不能太明显了，她低声求饶，“好姐姐，快放开。”待孙婉松手，她才大大地送出一口气去，嘀咕，“不过问问。谁不知道舒贵妃今个儿招们来，是什么意思。反正咱们四个，都是不成的。随便猜猜，图一乐嘛。”

孙婉白她一眼，“还是快快找点别的乐子吧。”她们四个里，她和赵凝，一个干脆就是同明妃一样，出自孙家，另一个的娘亲，也是孙家姑娘。两都与孙家牵连太深，自然入不得舒贵妃的眼睛。而东毓和北毓，一个父亲是庶子，一个父母双亡，也同样做不了三皇子正妃。说穿了，四个看着最高贵，都出自侯府，可没一个能是三皇子妃的候补选。

说话间，就见薛夫走进来，看见北毓起身，便放松一笑，走了过来，拉了她一起坐下，“原还道们非得那屋呆着不可呢。刚才问了这里的宫女才知道，其实是随意的。”

赵凝和孙婉赶紧起身给薛夫施礼。薛夫是很少见到如此多礼的姑娘的，倒吓了一跳，也站起身来，略有些手足无措，“呦，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不过是看侄女这好，过来坐坐。们也快坐。”待两重新坐下了，才又接着道：“那边夫们说话，都一套一套的。实是听不习惯——”

正这时，一个小宫女端了茶盏上来，先将茶盘置桌上，然后一一端了，摆薛夫和诸位姑娘面前。到北毓时，小宫女端起茶托正往北毓面前递，薛夫却先一步接过来，“来，来。”说着，把茶递给北毓，根本没让小宫女往北毓面前近上一步。

薛夫倒是无意，小宫女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却是一愣，然后便不知所措起来。

北毓看她样子，心中便是一笑。

她看得明白，小宫女给旁递茶时，手都是拿得稳稳的，只有向她这边过来时，竟是一副茶杯随时倾倒的样子。若不是薛夫无意中把茶接了过来，怕那杯茶都要泼到她的裙子上了。

拿茶泼了的裙子，再把引开这一套，都是谢凤华玩剩的不入流把戏，未想这宫里也能见到。她拿眼往四周一扫，好几个宫女往来穿梭，伺候着这屋里的诸位姑娘。谁都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可这宫里头，耳聪目明，发生什么，又有谁会不知道的。装没发现，一来自然是不欲惹事上身，二来怕也是因为有舒贵妃的默许。看来这小宫女背后的主子，虽不是舒贵妃，也是与舒贵妃稍有联系的宫中贵了。

北毓突然起了一丝好奇，想知道是谁背后主使这小宫女这样做。她心里盘算了一遍，觉得这一趟应该无伤大雅，便示意了小宫女靠近，故意低声问：“请问更衣的地方哪？”

小宫女立刻喜笑颜开，“带姑娘过去。”

薛夫虽没察觉什么不对，却立刻道：“陪侄女一起过去。”

北毓按下她的胳膊，阻了她起身的动作，笑道：“伯母便这里歇息，去去便回。”

薛夫有些不放心。

北毓冲她安抚地笑了笑，起身。

除了薛夫，其他三位，自然是将这一切都看眼里的，只既然是北毓自己要去，便谁都没有点破，只低头喝茶。

北毓跟着小宫女出来，却是往一处配殿的方向去。

未等到达，北毓便先听到一声“姐姐！”

循声望去，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太监，牵了谢朔的手，从凤藻宫的大门方向而来。

他们前面，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走当前，小男孩穿着一身皇子服，五官清秀，明明该是一副瓷娃娃的样子，却偏偏眼角高吊，嘴角也紧抿着，一副看谁都不太顺眼的别扭样子。

他们身后，还随行着几个小太监，其中一个小心地拎着一个食盒，看样子像是来送吃的。

大太监带着两个孩子走到北毓面前，先问那宫女，“前头不是舒贵妃特意拨给太子妃休息的配殿吗？领着谢姑娘往那走什么？”

小宫女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大太监声音一沉，“滚。”

小宫女连滚带爬地跑了。

大太监便躬身，先道；“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心思罢了。姑娘不必放心上。”又自介绍，“小连恩，奉皇上谕，领九皇子和谢公子来给诸位娘娘和姑娘送元宵，正遇上姑娘了。”

不理后面那一茬，北毓先向九皇子见礼，又对大太监连恩道：“见过曹总管了。”

谢朔本是憋着劲儿，要跟姐姐说这元宵也有他一份帮着做，却被九皇子李秩抢先了，他挺惊讶，反应得却极快，“连总管姓曹？”

连恩也是楞了一下，随即一笑，“小本家姓曹。”他原姓曹，行三，爹娘就管他叫三豆。入宫后，带他的师傅嫌这名字不好，就给他改做了连恩。从今以后，就再没多少知道他原姓什么。从前们不关心，后来想关心也不知道了。这事儿，还是他年少懵懂时，不知所谓地跟两个小主子提过。这两个小主子，后来一个成了乾纲独断的无情帝王；一个永赴黄泉，再不相见。

大约是太监当久了，这宫里的腌臜事也见多了。连恩本是清秀的长相，可看着却显出一份阴鸷来，好像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喜欢拿着眼角来看。可此时，他嘴角的笑容，竟难得显出一点温暖，“姑娘叫小连恩就好了。”

北毓一笑，没应承，也没推脱。

连恩便带着三个到正殿，去见舒贵妃和各位娘娘。

李秩请过安后，便奔到明妃身边，挨着她坐了。

北毓把屋里的扫了一眼，太子妃不。

连恩说明来意，“秉诸位娘娘，皇上刚刚亲手做了些元宵，特命小送过来，给诸位娘娘和谢姑娘品尝。”

皇上亲手做元宵，本就是一件很让惊异的事了。这其中竟然还要特意提到给北毓，就更让琢磨。可宫里诸位，却是不动声色，甚至连提都没提这回事情。舒贵妃只道：“皇上亲手做的？怎么今日倒有这样的好兴致？”

明妃也道：“是呢。从未听说过们这位圣上还会做元宵，还不快呈上来，让尝尝。”

李秩插口，“母妃，也动手，帮父皇做了。”又往下一指谢朔，“们俩一起帮的忙。”

明妃喜笑颜开，“呦，那可更要尝尝了。不会吃到们家酗儿手上的泥巴吧？”

李秩嘟起嘴，不高兴地嘀咕，“早就不玩泥巴了。”

连恩躬身道：“还请诸位娘娘稍待，皇上说，元宵要趁热的才好吃。因此，只命小拿了生元宵过来，还要借贵妃娘娘这里的小厨房一用。”

舒贵妃自然赶紧命安排了下去。一群，也不接着见内命妇了，全等着吃皇上亲手做的元宵。

过了一会儿，元宵没来，太子妃倒是领着两位公主进来，一个十七八岁，已梳了妇的头式，另一个十五六岁，穿了一身狐狸皮的火红小袄。这两，分别是大公主李怡渺和二公主李怡筠。前者是三妃之一德妃的女儿，后者则是舒贵妃的女儿。

舒贵妃先问太子妃，“不是让不要劳累，去歇一歇吗？怎么又过来了？”

太子妃笑容端庄，“都是舒母妃关心，才让多去歇歇。其实不过是坐这里，哪有什么劳累的。倒是听说父皇有兴致，亲手做了元宵送来，这不就赶紧过来，也想着能有幸尝一尝嘛。正好就外头碰见了两位公主，便一道进来了。”

二公主李怡筠一脸高傲，自己生母面前才稍稍地放下了一点架子，“父皇难得有如此的兴致，女儿也是要尝一尝父皇手艺的呢。”

舒贵妃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少不了的！”

很快，九碗元宵呈上来，每碗里两个，连恩也不管别，只亲自端了两碗，一碗给谢朔，一碗递到北毓手中。其余七碗，自有小太监分别端给四妃、两位皇子妃和九皇子。根本就没有大公主和二公主的份儿。

二公主李怡筠的脸当即就冷了下来，“连总管，这是什么意思？”

连恩连眼皮都不稀得动上一下。

舒贵妃赶紧道：“嚷什么？刚刚又没来，哪计算了的，吃本宫的就是了。”

李怡筠还是不满意，瞪着连恩和北毓姐弟要说什么，却被舒贵妃的眼神拦下来，咬咬牙勉强忍了。

她们这边的动静，明妃和九皇子都像不知道似的，李秩最先吃了一口，忍着烫咽下去了，然后惊奇道：“这是酸的！”又嘀咕，“不过挺好吃的。”便又去吃下一个。

谢朔此时也正咬了一口嘴里，觉到酸味，便欲吐不吐地也嘀咕，“是酸的……”

连恩便看着他一笑，脸上的线条竟柔和起来，却不说别的，只催促北毓道：“姑娘也尝尝？”

北毓自然不能说不，只得也咬了一口，又皱着眉咽下去。她自幼不喜酸食，但也没到不能吃的地步。就是酸酸的元宵，的确满奇怪的。

连恩却是看她皱了眉，就喜不自胜，像是终于完成了此来的任务，“皇上和世子爷自幼一起长大，什么喜好都相近，就偏偏这吃食上不合。皇上自幼嗜酸，世子爷却喜欢吃甜。皇上今早突然问小‘说那俩孩子是不是也不喜欢酸口的呢？’小哪回答得了这个，就说；‘不如咱就试试。’这才特意做了这山楂馅的元宵。看来两位，是果然随了世子爷的。”

北毓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这位皇帝实有够闲，表达的方式也实有够怪。

舒贵妃笑道：“本宫说皇上今儿怎么有了这么好的兴致，结果竟然是为了要欺负家两个孩子，真是！不过，倒是第一次听说皇上喜欢酸的呢。”

德妃也笑，“是呢，也没听说过。不过皇上平日里一向稳重，今日这个，倒怕是想念世子了……”世子这个称呼，虽可以冠很多身上。可从连恩嘴里说出来的，却只可能是那位去了的谢世子了。她知道谢怀安是与皇上一同长大的，这点都知道。可谢怀安一去朔北十年，她入宫这么久，就像从不知皇上喜酸似的，也从不知谢怀安皇上心里占了这么大的分量。这哪是送元宵，这是向天下昭告，他有多重视这对姐弟呢。

连恩脸上的喜色此时已收拢了，甚至又重新带上了一丝冷意。虽然是对着后宫里分量最重的几位娘娘，可他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尊敬的成分都不带。他道：“皇上不想让知道的事，旁自然不会知道。可皇上想让知道的，那就谁都要知道。”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下来。

却是三妃之一的齐妃先打破了沉静，可她说的话，却不是缓和气氛。她瞄了太子妃一眼，“多亏有连总管解释。要不然还当皇上做的这酸味元宵，是为了试太子妃的口呢。原来不是。”这宫里都知道，齐妃与太子不睦，偶尔刺太子妃一两句，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太子妃的脸当即一白。酸儿辣女，她入东宫五年，已生了两个女儿，却还一个儿子都没有。公公若赐酸食，自然表示盼望她生个儿子。如今赐了，却不是为她，齐妃根本就是讽刺她生不出儿子。

她端着瓷碗的手都跟着一抖，却强自镇定下来，回击不了齐妃，她的矛头直接冲着北毓去了，“既谢姑娘不喜欢吃酸的，那莫不如待会儿就把席上的酸口菜都撤掉好了。”

若真如此，北毓的仇恨拉得可大了。整个后宫和京城贵妇都要就着她的口味来吃饭。

可这话轮不到北毓来回，也不用北毓来回。

舒贵妃难得冷下脸来，“太子妃，说笑了。”

太子妃的脸随着舒贵妃的话，就又是一白，她看了眼齐妃脸上得意的表情，便回过味来，晓得是自己造次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撒泼话，哪里是她一个太子妃该说的，如今是所有都看了她的笑话了。她的身形几乎都要开始摇摇欲晃起来。

正这时，外面又进来传话，说太子领着几位皇子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