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回

炎无忧那时已经走出了屋子,听到自己娘亲哭着喊出来的话,心中难免一痛,脚下一顿,但她望着东厢房,心中又升起强烈的渴望,那里有自己心魂紧紧缠系住的挚爱之。不管了,她想看见她,想得要命。

加快步子,她顺着抄手游廊,急步往东厢房走去,走到门首刚刚掀开靛蓝色的棉帘子,便见到丫头小桃和徐向她欢喜地蹲身道福,激动地压低声音说:“大,您可来了,姑娘坐床上等好久了,等累了,撑不住睡了。”

炎无忧忙轻声问:“她怎么了?病得厉害么?”又叫两个丫头起来说话。

方才她正房中听自己娘亲说汐颜生病了,如今听这两个丫头的话,竟然是起不来床,那定是病得不轻吧。

小桃和徐直起身后,就听小桃说:“回大的话,半月前姑娘受了风寒一病不起,挨延至今,身子虚透了……”后头的话她还没说完,徐就拉了拉她袖子,示意她别说了,因为方才两出来之前,慕汐颜交待过不要对炎无忧说自己病得厉害的话,只教她们两个说自己偶有不适,不舒服所以没有出来迎接她。

炎无忧听了这半句话,后头也能想象到了,也不说话,直接往汐颜的卧房里去。小桃还想跟上,却被徐拉住了,对她摆摆手,两退到房外去候着。

放轻脚步,炎无忧进入卧房直直走到汐颜躺着的床榻前,见到那个自己想念不已的儿盛装闭眸倚靠大红色的迎枕上,艳丽的妆容掩不住疲态和落寞,以前本来就小的脸更是小了一圈儿,瘦了不少。见到这样子的她,炎无忧不知为何心中难受得想哭,明明这样的她自己也是非常喜欢的,和平时温婉秀美的样子不一样,微带些成熟的靓丽,但却是最好的年纪最美的样子。

她一歪身就坐到了床边,压着心底翻涌上来的滔天的爱意和心痛,抖着手轻轻抚上她的莹玉一般的脸颊,手下的肌肤是那样的滑腻,让她眷恋不已。

倚靠大红色锦鲤锦缎大迎枕上的慕汐颜因为精神不济而闭目歇息,但因为睡得并不安稳,恍惚觉得有抚上了自己的脸,不由得心中先是一惊后又是一喜。她的手,她的抚摸,汐颜十分熟悉。忙睁开了眼,果真看到了那个离开自己好几个月,让她魂牵梦萦的儿,她黑了瘦了,但依旧是那样的容色倾城,那样让她一见着迷,一见倾心。

抬起手来,一把抓住她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汐颜将自己的脸贴她手掌上,微微闭了下双眸,眼中浮上了一层水雾。然后那水雾凝结成晶莹的泪,从眼角坠下,落炎无忧的掌心。

那泪珠落到炎无忧掌心,让炎无忧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

“汐颜……”炎无忧抖着唇呢喃出声,眼中包着的泪再忍不赚下,“受委屈了……”

另一只手伸出去握住她一侧肩膀,再将她一把揽进怀中,紧紧拥住。汐颜伸出手去抱住眼前之,终是欢喜地哭出声来,哭声里诉说着悲喜激动想念等诸多情感。自然炎无忧也能从汐颜的哭声里体会到她的那些欲说还休的复杂情感。

“回来了,回来了,以后都不用担心了,有,别哭了。不会再有事了,都交给……”炎无忧哽咽着一面抚着汐颜的背安慰她,一面仍不住也是泪如雨下。

谁知这些话,却让慕汐颜哭得更加伤心,只是将抱着炎无忧的手越环越紧。

“都知道,别哭了,这么哭,心里难受。再有,这么哭也伤身,听话,快别哭了,早些好起来,们今年好好过个年。带放烟火,一起出去赏灯,吃元宵。”炎无忧轻轻吻着慕汐颜的头顶乌发柔声道。又掏出袖中的绢子来替汐颜拭泪。

汐颜由着她给自己拭泪,渐渐得止住了哭,抬起头来,见炎无忧脸上也挂着泪,便从枕下也摸出自己的绢子来给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答应,以后再不要离开,没有身边儿,很害怕,又想想得要命。”

炎无忧点头,笃定道:“答应,再不离开,以后一直陪着。就算将来要到哪里去,也带着一起好不好。也害怕,不身边儿,有个什么好歹,不是要的命么……”

这话说得是大实话,这一回随着皇帝御驾亲征她实是没办法推脱,朝廷遇到这样的动摇国本的叛变的事,她作为臣子是理当为国出力的。此番去云州和豫王大军决战,皇帝就是采用了她献上的“拖刀计”,先是诈败,让豫王大军骄傲起来,所谓“骄兵必败”,将他们引入包围圈,再杀个回马枪,大败豫王一派主力,再趁机剿灭余部,最后彻底平息了叛乱。

本来平息叛乱收了全功回来,应该是十分高兴的,结果回来发现自己挚爱的重病一场,看样子自己娘亲让她受了不少委屈,这让她不放心了。所以决定以后就算有事被皇帝派出去办差说什么也要将她带身边儿。

听了炎无忧这话汐颜总算面儿上有了一丝笑,抬手去捧着炎无忧的脸又摸又看的,嘴中道:“瞧这出去这几个月,定是没吃好睡好,黑了瘦了不少,但还算精神。”

“出去行军打仗,自然是吃不好睡不好,不过解决了豫王这大麻烦,以后咱们大周的百姓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这比什么都强。”炎无忧道,复又说:“瞧着也瘦了不少,要快些好起来,们吃吃喝喝,把瘦下去的肉都补起来。这会子正是冬日,好进补。”

汐颜闻言忍不住笑起来,握住她的手道:“一回来,剩下的这些病根儿都没了。不定明日就能起来,到时候亲自去做喜欢吃的那些火辣的菜肴给吃,让开胃多吃些,补膘。”

“补膘就补膘,补起来也不怕,有地方消食……”炎无忧看着慕汐颜眨着眼呵呵笑道,这话意有所指,汐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由脸上一红,瞪她一眼,“什么时候也忘不了这个。”

炎无忧一见她脸红,心里头就难免咚咚跳起来,凑过去她耳边低声问:“难道不喜欢那个?”又问:“这么久了想不想?”

汐颜最受不了她自己耳边说话,那热气激得她身子一阵酥麻。刚才哭着还没觉得,这会儿不哭了,她这么说上几句暧昧的话,鼻中又闻到她的气息,握住了她的手,只觉一颗心如小鹿乱撞般,身子发热发软,就想靠她身上去。抬起头来再看她时,眼中已经有了点点水光,分明动情。

含娇带羞的狠狠刮了炎无忧一眼,汐颜说了三个字,“说呢。”

炎无忧勾唇一笑,继续低声道:“可是想死了,恨不得一口吃了,只是如今病没好。得忍着等好了。不过,可得快点好起来,这看得着吃不着,滋味儿太难受。”

汐颜听着她的这呢喃般的情话就顺势靠她肩膀,倒了她身上。还别说,炎无忧真是她的药,自从见到了她,和她说了会儿话,她觉得自己头也不晕了,也有了精神,靠她身上,无比舒服和满足。

两耳鬓厮磨,情意绵绵时,炎无忧就想起方才娘亲说得那什么汐颜顶撞她,置气装病等语,如今看汐颜虚弱生病的样子,连床都不能起,自然是娘亲的话有出入。一想到娘亲说得那些话,想必自己没回来之前,汐颜也没少听过,按照汐颜的脾气,定然是不会顶撞娘亲,受得气自然也只能自己吞下了。怪不得她见到自己会委屈得哭成那样,从前她可是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样一想,炎无忧只觉心里有愧,便对慕汐颜说:“汐颜,娘那固执得很,她说那些话别放心中。”

一提到罗氏,汐颜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她想起罗氏说得那句话,“除非死了,否则绝不会让无忧和一起”,不禁蹙起了眉头,开口道:“无忧,如今婆婆已然知道们的事了,她十分反对,看们该怎么办?”

这话她存心里许久了,如今炎无忧回来了,她自然要管她讨主意。

炎无忧想一想便说:“也不知娘从哪里得了风声,先是逼着从嘴里知道了们的关系。本来一回来就想来这里找的,娘却让去沐浴更衣。等沐浴更衣出来,又让吃饭。见不着哪里能吃下饭去,便不听她的要来看,后来她就问话,自然实打实得说了,她就又哭又闹,不让来找,所以耽搁了那么久。”

听了这话,汐颜才知道了自己为何等了炎无忧那么久,她也没有来瞧自己的原因。等她来的过程中,她心里头又是着急又是担心,生怕炎无忧听了罗氏的话不来了,那她绝对会伤透心,痛不欲生。好炎无忧最终来了。

拍了拍汐颜的手,炎无忧继续道:“娘那里,别管,去跟她说。一天不行就两天,一月不行就两月,一年不行就两年。如今她知道了倒好,们也不用遮遮掩掩地过了,既然不瞒她了,那咱们索性全府跟前,所有的亲眷跟前,让他们都知道们的关系。是明媒正娶的娘子。要是实不行,们就去求皇帝,让她赐婚,反正她也知道们之间的关系。皇帝赐婚了,天下也不敢再说什么。”

听到最后,汐颜觉得炎无忧所说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便说:“也好,那就依说得办。还不知道,婆婆走这几月,已经跟挑了几个世家子弟,等回来,要让去相亲呢。还为找家,让嫁。”

“她这是想一出是一出。别担心,等好了,过了年,们就一起进宫去求皇帝,让她帮着们把咱们的事定下来,到时候娘也没办法的。”

两个商定下来这事后,便都真正放下了心,笑容再次浮现彼此脸上。

不过,这甜蜜而静谧的时光很快就被打破,忽地有从房外冲了进来,还没进屋,便听得一个慌张的带些哭声的声音喊起来:“大,不好了!不好了!夫投缳自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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