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红藤
何泠风醒来时天色大亮。
他缩了缩手指，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
手心里握着一株晶莹剔透的藤梗，藤梗通红，梗旁还有一片小叶子刚探出头。
何泠风想起了昨夜那枚种子，眉头紧皱。
他起身想要走回床榻上，却不想脚下一软，眼前一黑，竟又跌倒在地。
何泠风喘了半天气，也懒得动弹，将藤梗丢在一边，直接盘膝开始调息。
体内灵气甫一进入体内，就如久旱逢甘露，迅速滋润着干涸的经脉，何泠风调息良久才睁开眼睛，脸色复杂的看着那株藤梗。
居然将他的灵气全部吸走了才长出个叶子尖，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又休养了一整天，何泠风拎着水桶继续出去才擦佛塔。
佛塔的砖石粗糙刺手，清水洗过，散发出淡淡的泥土味，何泠风认认真真的擦拭着佛塔，细细的描摹着每一道砖石上的裂纹，就好似最虔诚的信徒，怀着无上恭敬之心供奉着这些先贤大士们。
不远处，相悟的身影一身而过。
“那孩子如何？”
“回禀师叔祖，那孩子定性非凡，淳朴真挚，并未有何不妥之处。”
法如禅师欣慰不已，他将那孩子从时疫中救回，当时就觉得这孩子根骨天成，只是若直接收为弟子，有揠苗助长之嫌，佛法修行并非朝夕，禅定体悟也只是增加几率，真要踏上成佛之路，当脚踏实地，体味三界众生百态，放许开悟。
佛，不是诵经诵出来的。
“既如此，就先让他在那里修行吧。”法如满意的看着相悟，“你的安排很好，前些天我重读经文，略有所得，你若不嫌，且拿去看吧。”
相悟大喜，连连拜谢，双手接过法如禅师递来的经文，恭谨叩首后方离开。
而依旧在擦佛塔的何泠风终于撑不住了，摇椅晃，倒下了。
——他那专注的眼神不是虔诚，而是眼前发黑==
何泠风再度醒来，正看到天空月明星稀。
就算他再傻，也知道这次是亏虚太大，区区练气一层的灵力尚且不够，他的精血也损失大半，那藤梗才堪堪一节小拇指那么长，而那小叶竟如绿豆那么小。
这种子是夹杂在松子里，应该是老苍松送给他的，他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又有什么能让人算计的？所以何泠风想了半天，也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老苍松送给他的种子应该是一种灵物，需要大量精血才能养成，将来应该可堪大用。
——否则实在对不起他的精血和灵力啊！！
何泠风宽宽心，提着水桶，一步三摇的回到自己的小院，看着柜子上的红色藤梗，无奈叹息。
他现在根本不敢碰那藤梗，生怕下次再被吸干，可也不能就丢在这里啊？
多想无益，他放下水桶，先是默诵了几遍经文，又开始按照秘籍修炼起来。
一连三天，何泠风下午扫洒塔林，其他时间全都奋发图强努力修炼，时间尚短看不出什么效果，但何泠风的精神变好却是事实。
觉得已经修养好的何泠风拿出了那本草木精怪驯养杂谈，开始细细的读了起来。
通篇读完，何泠风只有一个感想。
养东西真费钱==
要灵石提升灵力，要宝物提升等阶，要是通灵的还要注意心理健康省的长歪了背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个字，累。
何泠风干巴巴的看着那截藤梗，似乎是他的错觉，三天没搭理它，它周身剔透的红色似乎淡了一些，藤梗的长度貌似缩了点。
何泠风眨眨眼，突然想起一件事。
虽然他不愿意用自己稀薄的灵气养着这玩意，不过如果他没记错，自己包裹里好像还有个花盆吧？那花盆还是紫色品质，似乎叫做云荔玉盆，可以种植灵草，还产量翻倍呢！
也许……将这藤梗丢到花盆里，还能种出两根来？
想到就做，何泠风立刻开始翻检自己的包裹。
找了一会，他成功的抱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楔盆，花盆里的泥土冒着丝丝灵气，花盆通体深土红色，看不出材质，上面细细的雕刻着同色花纹，以何泠风的眼力什么都看不出来，只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何泠风将花盆放在桌子上，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小块一级的木系五行石，反正他当时正在打大明宫，包裹里大半都是各系五行石，光一级的五行石就每系带了六组，一组200个，足够他养活这只小藤条了。
他不敢碰这藤梗，只能拿根木棍推着藤梗落入花盆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用木棍推【戳】藤梗的时候，似乎听到了细细的哭声。
藤梗落入花盆的一瞬间，红色的藤条陡然亮了几分，随即那颗绿豆大小的小叶尖舒展似的抖了抖，然后叶片竟大了一圈。
何泠风心下欢喜，他又倒了半壶五莲泉，随即这红色藤蔓居然颤巍巍的摆动着小叶片，憨憨的冲他鞠了一躬！
何泠风惊呆了，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细细的叶子，随即一种极度欢愉的喜悦传了过来。
居然真的有灵性！！
刚抽芽就有灵性，看来这藤蔓等阶颇高啊！
何泠风大喜不以，随即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自己的灵力再度蜂拥冲上藤蔓！
“停下！”他毫不犹豫的厉声喝道，藤蔓似乎被吓住了，吸收的力度顿时消失了。
然后一股悲伤和委屈传来，藤蔓的叶子蜷缩起来，藤梗也灰暗的弯曲成一团。
何泠风嘴角微抽，他轻柔的抚摸着藤梗，柔声道，“我的灵力不足，若是任你吸取，估计会立刻死去。”
藤梗抖了抖，立刻将自己的躯干卷缩到另一边，远远的离开了何泠风的手指。
何泠风心下一股暖流划过，他嘴角微翘，巴掌大的小脸流露出一抹和煦的温柔，“我会给你定时换灵石，你且先吸收灵石可好？”
藤叶似乎欢喜的抖了抖，之前笼罩在藤蔓身上的灰暗瞬间消失不见，何泠风失笑，将花盆放在柜子上，他环视自己的蜗居，朴素寡淡的房间竟凭空多出几分生气。
果然，日子有人陪才好过。
自从有了根小藤条陪着，何泠风修炼起来突然有了动力。
天天早上诵经，上午练习罗汉棍法，下午拎着木桶去擦塔林，晚上就努力修炼灵力。
修炼灵力时的感觉非常舒服，无怪乎那些高人修士总是一闭关就N多年过去了，何泠风倒是没什么毅力，刚开始的确是闷着头修炼了三五天，结果等到睁开眼，就看到那根小藤条竟然伸长了枝叶死死的攒着他的手腕！！
何泠风震惊了，攒着他手腕的惜细枝堪堪牙签那么细，在发现何泠风醒过来后，那藤条发出簌簌的声音，慢慢的，慢慢的又缩了回去！！
何泠风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合上。
他走到柜子旁，端起花盆仔细打量了半天，有些不确定的发现，这藤条……似乎变小了？
何泠风伸出手指，藤条上本来冒芽的叶子有些枯萎，随着何泠风的指尖摇椅晃，也许是何泠风的错觉，那叶尖划过指腹的动作竟给他一种舔舐的感觉==
突然，何泠风福至心灵的道，“你是想让我陪你吗？”
藤条猛地抖动起来，细细的藤蔓死死的缠紧何泠风的手指，一股欢喜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何泠风嘴角抽搐，突然他有种养了个儿子的感觉。
“好吧，不过我修炼速度变慢的话，你就只能啃石头了。”
藤条不为所动，依旧缠着何泠风。
于是从那天开始，何泠风就调整了每日修炼的时间，不再沉迷到修炼里去。
除了每日揉揉小藤条，何泠风索性将重点放在包裹里的几本秘籍里，他翻来覆去的练习那几招罗汉棒法，还随时随刻都保持着般若诀，并时不时的拿着佛经对着小藤条读。
看着小藤条跟着他的语调摇头晃脑，何泠风的心情也沉静下来，平和悠扬。
过了月余，某日，戒远走进他居住的地方。
何泠风大讶，连忙迎上去，“戒远师兄？许久不见，可有什么事吗？”
戒远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着何泠风居住的地方，只是一个小院子，正中间一间房，旁边是个柴房，别的什么都没有。
“你年纪这么小，师叔们就让你住这里？”
何泠风挠挠脑袋，做憨笑状，“嗯，师叔说这里清净。”
戒远嗤笑，“佛门清静之地啊……”他随即又道，“我无因寺每月各大寺院都有自己的活动，这些宗门活动可以提高个人的禅修点数，禅修点数高的人可以到藏经阁换取佛法精义，上个月月中是菩提院的法惠师叔祖开坛讲法，我看你没去，估摸着你压根就不知道，所以这次我就直接过来了。”
何泠风眼睛一亮，“谢谢师兄告诉我这些。”
他腾腾腾的跑进自己屋里，将这个月慧肥刚给他的灵石拿出一颗，递给了戒远。
戒远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随手将灵石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明天就是月中了，这次是证道院里的几位大师进行禅辩，虽然你可能听不懂，但去见识一下总是好的。”
何泠风闻言立刻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嗯，我跟着师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