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话说贾赦领着几个孩子江南游够了终于回京，一路无话。这日离舟登岸,贾琏与姜家的管事老早便等着呢,彼此相见说几句闲话,各自回府。半道上贾琏便告诉他老子,姜武此时已他书房等着了。
贾赦眉头一皱,“前些日子书信不都说一切皆安么,京中可有变故,”
贾琏苦笑,“书信中却是说不明白,父亲见了姜二叔自然知晓。”
一行回府,贾赦倒是先领着儿女去拜见贾母了,一壁告诉贾琏,“横竖他已等了那么久,不怕多等一会子。”贾琏仍是苦笑。可巧凤姐儿贾母院子呢，顺带着便请安了。
贾赦从贾母院子出来又见过邢夫，便直往书房而去。
才进门，便听见姜武吩咐：“待会儿给和们老爷预备晚饭，直送来这里就是。”
因笑骂道：“当这是家呢。”一面亲掀了藕色撒花软帘进来，回头道，“这都夏日了，换冷色的帘子，不拘什么水色霜白的都好。”下应了一声。
只见姜武瘫倒自己那张新藤椅上有气无力道：“国公爷回可来了！末将还当您让水乡渔娘勾住了呢。”
贾赦哼了一声，恰下送了茶上来，不管不顾先喝了两盏，方看着姜武：“朝中又生事了？才安生几日。”
姜武见王恩亲将赶了出去，顺手阖上门，才爬起来走过贾赦对座来，口里懒懒的道：“老二因着他外祖是吴阁老，已然失宠了。老四也不知是真机灵还是假无意，成日吟诗作赋，一副诗皇子的模样，横竖他母家也不显。老六老七还小点儿，这会子尚老实，然母家并不老实。老八老九还吃奶，母家也动起来了。宫里又诊出两个皇子来，苏贵肚子里那个大约是老十，家贾贵妃过几个月能生出来老十一。”
贾赦头皮都麻了。“没生出来谁知道是男是女，烦。”该死的原五狐狸还真有什么生子秘方不成？几百年后都拿不准这个的。
“这一拨准能平平安安生出来，没见自打太后不管事儿，宫里没滑过一胎么？”姜武幸灾乐祸的凑他跟前直晃茶盏子，“如今围着家老二并家贾斯汀拉拢呢。”
贾赦翻了他一个大白眼子：“扯了半日，无非老三同老五斗罢了。”
姜武点点头：“老三比老五能干多了，又是嫡子，按说老五是斗不过老三的。偏如今他两个明面上势均力敌不说，反是老五更得圣心些，圣常赞他聪明又纯孝。”
贾赦笑道：“这倒不甚稀奇，老圣壮年之时不也更爱笨些的儿子？”他心知肚明，必是司徒塬那谋士出了力气的。司徒塬与圣斗了那么些年，所谓最了解一个的不是他朋友而是敌，他教小五讨好圣还不小菜一碟儿。
姜武苦笑道：“前阵子圣终于寻着证据将健锐营的何将军给弄下去了。朝会上，三皇子举荐了。”
贾赦随口道：“好哇，也多得些俸禄。”
姜武接着说：“圣应了。”
“恭喜贺喜。”
“圣要自己选接特种营。”
“好啊……等等！什么？”贾赦好悬将手中的茶泼出去，“要换地方待了，特种营得交出去？”
姜武道：“是。”
“圣还让自己挑？”
姜武苦笑道：“如若不然这般发愁作甚。”
贾赦脱口而出：“圣太缺德了！”这太不好挑了。既得压得住特种营那帮，又得不偏不倚不结党，还得圣放心。最要命的一条，他两个私心可是欲挖皇帝墙角、将特种营私有化的。“心中可有选？”
姜武干脆道：“没有。”说着自己倒了杯茶，过了一会子才说，“既是圣的，又是自己，又能管的了特种营的，没有。故此来寻。”
贾赦骂道：“就不认识几个武将！”
“让出出旁的主意，可能暂时不调去别处。”姜武瞥了他一眼，“总得多给一二年的，让将后头的教出来。彭小六倒是个坯子。”
贾赦便明白他如今已然不愿将特种营交出去了，心下暗喜。因思忖了一会子：“只怕不能。然心中有个好选，只看圣敢不敢用。”
姜武大喜：“就知道有主意！”
贾赦微微一笑：“彭润。”
姜武一愣。
“能文能武、有智有谋、管得住特种营、她是女将又不欲嫁，故此圣放心——比用她哥哥放心、比还放心些。横竖们特种营是秘营，朝中那些老家伙不知道。”贾赦侧脸望向窗外，天色尚明，“经由上回江南那一番折腾，她如今已是自己了。”
姜武听罢愣了半日：“……她是女的……”话说回来，有了齐老爷子那事儿，显见这位姑奶奶与自己这帮乃是同类。
贾赦又转过脸来笑道：“日后若此营再由她交予彭小六，她也可以建一个女兵特种营，战时常较之男兵能出奇制胜。”他忽然笑了起来，“连名字都想好了，叫做火凤凰女子特种营。”
过了好一会子，姜武忽然道：“恩侯，总觉得有旁的意思里头。”
贾赦笑道：“不觉得多一个特种营咱们便多一份安全么？这些皇子瞧着一个都靠不住的。”
姜武皱眉，半日方小声道：“侄女儿肚子里那个呢？”
贾赦连连摇头：“们家前些年什么样子也知道。那会子往宫里谋富贵的，纵然天资聪颖，也无有大智慧，至少不知道取舍。可不敢拱她当太后，外戚还不定什么下场。”
姜武点点头，叹道：“惟愿圣能选出一位好的来。”说罢蹙眉。
二各自发了会子愣，姜武恍然道：“天色尚早，回府里用饭去。”
贾赦哼道：“快走９没见着家小叶子呢。”
姜武笑着拿起脚来走了，贾赦立时让带小叶子壮壮过来。
不一会儿便听见小叶子的声音屋门口唤“祖父祖父”，贾赦嘴角立时咧上耳朵根子。“的小叶子！”只见门帘子一动，小叶子钻了进来扑向贾赦。贾赦忙蹲下去抱了个正着，口里喊：“想死祖父了！”
小叶子搂着他的脖子直蹭：“祖父可回来了！妈妈要学打络子！小叶子不想学！”
贾赦顺口道：“不想学便不学！们小叶子还小呢，过两年再说。”忽然想起来，这小胖妞竟七岁足了！怪不得这么沉手呢。不由得沮丧，孝子怎长得这么快。
小叶子欢呼一声：“就知道祖父最好！”又问可给小叶子带礼物了不曾。
贾赦笑道：“带了好些呢，都那箱笼里堆着。明儿收拾出来小叶子先挑可好！”
小叶子脆生生道：“好！”
才说着话儿，乳母抱了小贾茁进门来请安了。
贾茁如今会说不少话了，见了贾赦虽依着吩咐唤了声“祖父”，并不亲热，乌黑的亮眼睛咕噜噜四面打量。
贾赦便知道这一去五个来月的，孩子把自个儿忘了。忙伸手接过来笑问：“壮壮不记得祖父么？”
壮壮又喊了声“祖父”，贾赦不满意，将大孙子顶肩上晃了几下。
壮壮立时兴奋起来，又是笑又是哇哇乱叫，两只小爪子直拍他祖父的大手。
贾赦也兴奋起来，顶着他屋中转悠了好几个圈儿，小叶子一旁拍手凑热闹。待转悠完了再将壮壮抱回怀里，这小子已快活得直拱贾赦的脖子，口里嘟嘟的喊“祖父祖父”。
贾赦大笑：“小祖宗，这回想起来是祖父了吧。”
小叶子旁道：“弟弟想起来了，从前便是祖父日日顶着他顽的。”
贾赦笑道：“可不么？爹哪有这闲功夫。”
祖孙三个又闹了会子，宝玉他们几个过来请安，贾政也下衙了。兄弟二彼此相见，草草说了几句话，又各自用了晚饭。
饭毕歇了一会子，贾政贾琏乃过来贾赦书房说事儿。
原来这些日子各位皇子母家都拉拢他二，连宫中的元春也得了不少照顾，尤其皇后将她安置得极为妥当。贾政本是读书，也无意让元春之子夺嫡，倒是愿意拥立中宫嫡子，故此与贾赦商议。
贾赦“啊呀”一声，吓了他二一跳。
原来他前月扬州甘泉书院遇见一书生名唤方靖，当日听耳中颇有几分熟悉，此时方想起来。不就是皇后那侄儿的名字么？当日各处求娶黛玉的家中，唯他是看着最靠谱的一个，乃是托了北静老太妃来说的媒，连贾母都心思晃动了半日。
贾赦心道，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有意是无意，横竖不理他。因叮嘱贾政贾琏二：“躲远些、有多远躲多远。夺嫡一事万万沾不得，莫忘记圣也不是中宫所出。们瞧着当日义忠亲王一系如今可是何等下场？”
说得贾政打了个冷颤。
贾琏嘟囔道：“说了不要理他们的么……”让他老子横了一眼，低下头去不再吱声。
贾政叹道：“反是琏儿看得比还通透些。”
贾赦哼道：“罢了，是叮嘱过他的，他本来就不稳当，恐他胡来。”因道，“皇后照料咱们娘娘本是她皇后本职所，咱们为臣子的也当只效忠圣才是。”
这般言语对贾政最是有用，哄的他连连点头称是。贾琏心中暗笑，面上也不敢露出来。
他们竟不知，此时京中方家恰得了扬州来书。方靖信中言道，荣公淡泊，必不欲入局。他不帮着咱们，也必不帮着旁或是贾妃之子。姑母既为中宫皇后，他无所为便是有所为了。
数日后信中所言传入宫中，皇后细思了一会子，笑道：“靖儿说的是，荣国公无为即助了。”因愈发照料元春不提。
后来这些日子荣国府悉数忙着替迎春备嫁，贾赦心中万般不舍，偏又实赖不得了。他忙忙碌碌不知道外头的事，忽门吏来报，外头有客来，道是姓彭。
贾赦这才想起他给姜武出的主意，莫非圣允了？彭小六他爹来了？因笑往前头接待厅而去。
只见彭润依然一身青色男装，淡然负手而立。
贾赦先是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向她施礼道：“彭将军。”
彭润静静立着，不曾还礼，也不曾说话。贾赦也不言语。
半日，彭润道：“自幼耳聪目明。”
贾赦不知好说什么，依然不语。
“那年太湖水寨，与李寨主说了一夜的话，外头都听见了。”
贾赦笑了，只说了一个字。“嗯。”
又静了半日，彭润忽然笑起来，道：“走了。”
贾赦笑道：“好走。”
半个月后，姜武调任健锐营翼长。特种营本是秘营，故此彭润之任命不曾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