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心软与挑拨

对于傅妈妈这个女儿,林姥姥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形容了,她总是有办法将大好的局面给扭转,最后弄得所有都不痛快。

老太太本是看出傅妈妈有心想要和闺女和解,这才让傅三姐带话将傅佩岚找过来,结果刚见面这母女两个又闹了起来。

林姥姥无奈的看了傅妈妈一眼,这个女儿啊,白费了她的一番好意,她现可以想象得到,事后傅妈妈一定又会为今天的事情懊恼!可明知要后悔为什么就不能开口之前想清楚,管住自己的嘴巴呢?

林姥姥不由得叹气,打圆场说道,“瞧们这娘俩,总拌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看那丫头哪有一点尊重这个当妈的?”傅妈妈哼道。

“闭嘴吧!”林姥姥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闺女一眼,从兜里掏出五块钱交给傅妈妈,“去市场买点菜,晚上做点有油水的吃食,再去把沛林几个孩子都叫来,咱们娘几个今天吃顿好的。”

“都是自家费那钱干嘛,苞米都煮上了。”话虽如此,傅妈妈仍是接过了钱收进兜里。自从他们家老傅去世,家里的伙食直线下降,她也想让孩子们改善一下,尤其是小儿子沛齐,读书用脑子,更该补一补。

“快去吧,厨房的苞米和佩岚给看着。”林姥姥又道。

傅妈妈这才出了门,傅家和林家离得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左右,两家中间刚好隔了一个菜市场,因着菜价合理,附近几条巷子的拽都会去那买菜。

傅妈妈先到肉铺买了二斤肉和几根骨头,又去挑了几把青菜,匆匆回了傅家。先是钻到厨房将刚买来的猪肉切下小半块放入碗里藏进橱柜,想了想又挑出两根骨头收起来,最后才将剩下的猪肉和骨头分别用油纸重新包好放进菜筐里,看了看时间,刚好五点半,大儿子和三女儿也该到家了,连忙拎着菜筐回到正屋等着。

傅妈妈的眼睛屋里转了一圈儿,最终落房梁上。迟疑了一会,起身到院子里四下看了看,没!于是飞快的跑到厨房搬出梯子抬进了正屋,爬到房梁上将小木箱取下,拿出户口本端祥了一会儿,脑子里一边回忆着大女儿佩凝帮她做的分析,一边想着刚才娘家发生的事情。

一向心高气傲的小辣椒佩岚居然去做了裁缝,她宁愿去给个体打工也不肯到铸造厂上班,这让傅妈妈生气的同时也泛起一丝心酸,堂堂一个高中生,居然跑去给个体打工,也是走投无路了吧?

傅妈妈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现大单位的正式员工都是要转关系的,小女儿一心想去上大学,不转关系不调档案,能做的也就是临时工和个体。

傅妈妈暗暗叹气,虽然知道女儿也是不得已,可是自己那么水灵的一个姑娘居然跑去当裁缝,她心里怎么能舒服?

可是那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她还是心疼的!傅妈妈叹口气,将户口本放到桌子上,想着待会儿小女儿若是态度好,并且同意搬回家住,自己就把户口本拿给她用用。既然那丫头这样坚定的要做个文化,她这个当妈的也不再讨嫌,反正又没要家里掏钱,最多就是再供她四年吃喝。

傅妈妈定下心思,又查看了一下木箱里的存折,最后合上箱子放回原处,扛着梯子送回了厨房,结果一出门便看到傅沛林和傅沛齐两结伴儿进了院子。

“俩咋一起回来了?沛齐不是去图书馆看书了么?”傅妈妈惊讶的问道。

“是巷子口遇到大哥的。”傅沛齐答道。

“是啊,骑车带了小弟一段,发现他还挺沉的。”傅沛林看了一眼傅小弟,将将一米七的个子,可这体重得有一百五十斤了吧?

“沉什么沉?从巷子口到咱家撑死三百米,能沉到哪儿去?”傅小弟尚未说话,傅妈妈先不乐意了,这不是暗示她将好吃的都给了小儿子么?要不一样的伙食咋沛齐长的肉多?

傅沛林撇撇嘴,说道,“佩瑶下午往厂里打电话,说是晚上加班,妈得自己做饭了。”

傅妈妈眉头一皱,“怎么又加班?上回说是同事有事,替家上一宿夜班,可到现也没看那把休息日还回来,老大,佩瑶咋和说的?那丫头该不会厂里被欺负了吧?”

傅妈妈想到三女儿软绵绵的性子,觉得很有可能。

“这哪儿知道,不过佩瑶打电话时语气挺正常的,就是声音有点小,估计是借的厂办电话不好意思吧。”傅沛林不意的说道,一只脚踏进正屋,“妈,咱们晚上吃啥,都饿——”

傅沛林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定炕桌上放着的户口本,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悄悄看向傅妈妈,见她神色正常,想必是还没发现小妹将户口迁出的事情,连忙上前一步,一/屁/股坐到炕上,胳膊自然的往炕桌上一放,刚好压拽口本。

“一天到晚就想着吃。”傅妈妈轻斥道,“今儿姥姥给了钱,让过去做点好吃的,佩岚也那呢。”

“……妈,不生小妹气啦?”傅沛林见自家母亲提起傅佩岚的语气虽然不算好,可却不像以前那样暴躁,小心翼翼的问道。

“跟她生气?气得过来么?”傅妈妈没好气儿的翻了个白眼。

听到傅妈妈这样说,一旁整理书包的傅沛齐心中一动,如果说这个家里谁将傅妈妈的脾气摸得最清,非他莫属。而如今傅妈妈这神态、这语气,分明就是又心软了,那怎么行?

傅沛齐心中一急,刚要说话便见那边傅沛林已经兴奋的跳了起来,搂住傅妈妈的脖子一通甜言蜜语。

“就是就是,妈您这么宽宏大量哪能跟小妹见识?!她从小就倔犟,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您当妈的总不能跟着闹不是?小妹不就是想念个大学么?这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她还不要您出钱,现又搬出去单过,连饭都不吃您的,多省事儿呀……都这样了您还拦着干嘛?您自己想想,小妹要是念了大学,您出门买菜溜达得多光彩,谁见了不得说一句,那就是柳树巷头一个大学生的妈!要是明年沛齐再考上了大学,以后啊,您咱们这一片可就出名儿了,供出一个大学生那叫本事,可连着养了两个,那就是奇迹,而您就是那个创造奇迹的女!这柳树巷的第一和第二都被咱们家占了,两个读书,还都是名牌大学,以后谁提到咱们老傅家,不得竖着大拇指称一声书香门第?哪个见了您不得夸一句教子有方?”

傅妈妈被大儿子哄得忍不住乐了出来,扒开绕自己脖子上的胳膊,“一边儿去,挺大个了还这么胡闹,一天天的就知道忽悠亲妈玩。”

“怎么是忽悠您呢?这是贴心。”傅沛林笑嘻嘻的拿起桌子上的户口本傅妈妈眼前晃了晃,“您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这不是怕您不好意思和小妹说嘛,这就去给您分忧,先把户口本给小妹送去,她马上就要开学了,再不办手续就来不及了……”

傅沛林刚要把户口本塞到怀里,不想身边伸出来一只手截了过去。

傅沛齐看了一眼手里的小本子,笑得斯文,“大哥,妈和四姐的事儿咱们就别参合了,让他们母女自己解决不是更好?”

供出第一和第二两个大学生的书香门第?可凭什么他就得是那个第二?凭什么他总要被傅佩岚压上一头?不用家里掏钱怎么了?他差的又不是钱!

傅沛林脸上显出一丝慌张,伸手便从傅小弟手里夺回户口本,“怎么是参合呢,都是一家,这叫调解!”

“好啦,一个破户口本们俩抢个什么劲儿?给!”傅妈妈从大儿子手里抢过户口本,抽出一张纸包好塞到菜筐里,“沛林锁门,咱们去姥姥家,今天给们炒肉片吃。”

傅沛齐转头看了一眼正锁门的傅大哥,又看向傅妈妈手里的菜筐,若有所思。自家这位大哥,今天似乎格外重视家中的户口本。

傅家母子三回到林家时,傅佩岚已经煮好了苞米,并做了一小锅米饭,正饭桌旁拌着土豆丝。林姥姥坐一旁一边啃着苞米,一边跟外孙女闲聊,见傅妈妈几个进来,忙道,“可回来了,和佩岚饭都做好了,就等着的菜呢。”

“马上就去做,今儿只炒不炖,一会儿就好了,们等等。”傅妈妈放下菜筐便到厨房找了围裙系上,开火做饭。

傅佩岚将拌好的土豆丝装盘摆好,也跟着去了厨房,“帮。”

傅妈妈看了她一眼,“菜都摘好了,用另一个炉灶直接炒就行。”

傅佩岚点点头,母女两个将一荤两素三道菜上桌,傅妈妈对这林姥姥说道,“还买了几根大骨,妈留着明天炖菜吃,现天凉快多了,坏不了。”

林姥姥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肉送入嘴里。

傅佩岚见自家三姐到现还没过来,问道,“三姐今天夜班么?”

林姥姥此时也想起另一个外孙女,忙问,“对啊,佩瑶怎么还没过来?”

“说是今个加班。”傅妈妈答道,“别管她了,咱们先吃。”

“纺织厂怎么突然这样忙了?还要加班。”林姥姥疑惑的问道。

“谁说不是呢,本来就倒班,一上就是十几二十个小时,如今还加上班了。”对于纺织厂的倒班制度,傅妈妈十分不满,“……好佩瑶年轻,精神头还挺足。”

“……如果早知道四姐不肯去铸造厂,不如当初跟厂里说说调三姐去了。”傅沛齐看了傅妈妈和傅佩岚一眼,垂下头慢吞吞的说道,“……铸造厂离家近又挣得多,听说女工都给分到轻巧的岗位呢。”

傅妈妈听了这话深以为然,埋怨的看了傅佩岚一眼,“谁说不是呢,小四不去倒是和家里说一声呀,去求求厂里换上佩瑶,做不了统计员当个工也比纺织厂受罪强……可倒好,直接把岗位给退回去了。三姐对那么好,咋就不心疼她呢,占着茅/坑不/拉/屎/不说,出来还把厕所给拆了。”

“妈说话好听点行不?别沛齐挑拨两句就跟着放枪!”傅佩岚冷冷的看了一眼傅小弟,她就知道,有傅沛齐,她就安静不了!

傅沛齐也不吭声,只委屈的看了傅妈妈一眼,随后端着饭碗起身,“去厨房盛饭。”

“别啥事儿都扯到弟弟身上,他可比听话多了。”傅妈妈见小儿子被气走,心里更不舒服,“嫌说话不好听,给个体当裁缝指不定被外头怎么笑话呢!再说,哪点说错了,佩瑶现这么辛苦,都是被给坑的,亏还好意思跟她亲近,都不知道愧疚!”只要一想到自家居然丢了铸造厂的空缺,傅妈妈便肉疼。

傅佩岚见到对面的傅大哥一直冲她挤眼睛,示意她退让,心知傅沛林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可若这样被傅妈妈赖上也太气了,于是扭过头径直说道,“又不是不让三姐去的,当时可跟您提过这事,是您自己非盯上的!”

“放//娘/的屁,统计员和工能一样么?”

“所以说是您自己贪心才赔了夫又折兵,怨不得旁。”

“个自私自利的死丫头……”傅妈妈气得抬手便要往傅佩岚脸上呼。

“玉平,就不能让安生吃顿饭啊?!”林姥姥啪的一声撂下筷子,“挺大岁数的了一点不能收敛性子,现还好意思打佩岚?”

“妈,训女儿呢,别管。”傅妈妈嚷道。

“训女儿?今儿个还想管管闺女呢!”

傅妈妈见老母亲发怒,不情愿闭上嘴,低头的一瞬间却见到一旁的大儿子表情扭曲,猛然想起她这次过来可是要和小闺女和解的,怎么说了两句半又吵上了?还扯到了三女儿的工作,这不是偏题了么……

傅妈妈老脸一红,端起桌上吃了一半的炒青菜,尴尬的说道,“……去给们添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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