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疑行
妈妈退出去，带来了那个女孩子,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应是略微整治过,穿了一件银红色细纹夹袄,头发梳的整齐,手脸都是干净,不过脸上有几道长长的皴口,手指粗粗的,红紫红紫的,许多冻疮呢,进了门,便跪着给吕氏请安,行动间有些迟缓,声音是木木的，想来她决定为周娘子喊冤的时候，就把自己当个死的，这时候，对未来也不敢有太多的寄望。
吕氏让她进来，就是叫她认主，彼此对了一眼，吕氏收了身契，给了身边的丫鬟收着，只与那位妈妈说话道：“给她请个好大夫，瞧瞧身上伤，再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病。后面小屋子给她整一间出来，被褥衣服什么的，按二等丫鬟的例拿吧，估摸着教她些规矩，不过，她也不用上这里来办差，十七岁了，也用不了几年，等带到大同去，问问爷身边有没有要的，给她寻一个来配了就是了。”
吕氏说一句，妈妈点一次头，听完，对那女孩子道：“还不快来谢谢太太的大恩。”
女孩子也是听着的，能独立办成功了为主母鸣冤的大事，一两年飘零外，饱经了情世故，心眼不是死了，知道好歹，脸上冰容似有融化，焕发出神采了，没有多伶俐的口齿，只一个劲的磕头，口里念道：“谢谢太太，想想太太……”
吕氏挥挥手，妈妈自带了女孩子下去了。
思伽看眼里，并不掺合，拿了酒盅就自己倒酒喝。吕氏虽然买了她，但是并不想用她，至少不会把她当个贴身服侍的用，不过，买了来，也不会亏待她，一出手，是把她一生都包办好了，吃穿不愁，还能学到上好的规矩，多了当姑娘的教养，日后夫家也了着落，六老爷身边用的，不比一般小门效出来的后生差，就是她安安分分陈举家里做奴婢，一生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缘了。
一天天的到了年，虽然大家主信国公不，有长子嫡孙韩昭曦领头，年中各种流程也没有拉下，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到了年后初二，是媳妇回娘家的日子，娘家离得远的，这一天就免了，娘家离的近的，这一天是要回的。思伽的娘家贵州呢，不过，京城不是有个沈府，府中还有个男丁，这就是有娘家样的，自然抽这天沈家姊妹兄弟聚首的。
思伽出门麻烦，要安排好琐事，再照会婆婆们，才能出来，是最晚到沈府的，惟俊已经陪着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喝了好一会子茶了。
“二姐怎么不把妞妞带出来，给们姨妈舅舅看看。”思伽抱着思伊的儿子，把外甥女的那份红包给思仟。
思仟看到思伽给出的两份红包是一模一样的，歪缠不出不适来，道：“她还小呢，只知道吃奶睡觉，外头又冷，便不抱出来了，等过了周岁，站稳点，再出来。”
思伊道：“原是这个理，孝子都轻忽不得。”
惟俊无所谓，只笑道：“姑奶奶们到齐了，请了一班小戏子来，唤过来如何，和姐夫们外头喝酒去了。”
思伽听着毫无新意，摇头道：“年二十开始，就是天天听戏，后面还有十几天呢，要听过十五去，可不耐烦了。娘家就要自些，不如换个玩玩。打牌吧，打牌九。只这里是有新例的，姐夫们也不用出去，姐姐们嫁了们，一年到头都为着们操心呢，今天是要好好受用受用了，大姐夫二姐夫可要旁边给姐姐们码牌看茶。呢，相公不，就捉二哥来。”
思伊想着有趣，却是推道：“使不得，使不得,姐夫不太会呢……”
何景年一手扣思伊的手上道：“四妹这个主意很好，年里大家图个乐子。理也是这个理，成天家的辛苦了，为夫也来伺候一回。”后半句对着思伊柔情的说着。
思伊多少有些羞的，看向思仟道：“二妹瞧呢。”
思仟冯顺也只有道好的。
思伽笑道：“大姐夫科举文章都做得，几张牌还能难倒了他去，至于，二姐夫和二哥，们哪有不会的。三缺一玩不尽心，再让叶嫂子来坐一家。”
叶嫂子就是原赵氏身边的采迎，嫁了男姓叶。惟俊留了京城，赵氏便让采迎一家子上来服侍，采迎主内，她男主外，打理沈府并照管惟俊日常生活。
很快，牌桌准备好了，上赌场就要放几句狠话，思伽笑道：“战场无父子，牌桌上也无兄弟姐妹，主子奴婢了。姐姐姐夫们夫妻同心，和二哥兄妹情深，周嫂子也不用拘束，输了，算二哥的，嬴了，都是的，好了，大家撩开手大干一架吧。”
一通话，逗得大家都笑了，沈家三姐妹是坐正位的，三个男只坐旁边的小杌子上，或是拿牌，或是倒茶端点心，还有收钱给钱，当然不忘了给自家出出主意。周嫂子这里，也独她一个，思伽让春燕去助她。
自家姐妹玩起来，可比各自夫家陪长辈们打牌，或是应酬起外面的亲戚来，自多了，都是不遗余力，玩得痛快，最后算算赌资，谁也没有大嬴大输的。时辰也到了，三家回家，思伽看到周嫂子给自己使眼色，就再留了一会儿，让惟俊先送了大姐，二姐。
空了大半，周嫂子看着余下的屋里，欲言又止。
思伽会意，让剩下的也退下了。
周嫂子才道：“记挂着一件事，因看不出深浅来，想请四姑奶奶拿个主意。”
思伽点头，请周嫂子坐于对面说话。
周嫂子是赵氏身边都有体面的，也不恭谦，挨着坐下了，接着道：“们一家子，给了二爷使唤，以后一代代的，都是对二爷忠心的。只临行前，孔嬷嬷一再教导，太太也吩咐了，要学着为二爷先想，日夜琢磨这话。四姑奶奶，看看，二爷现十五六的年纪，清隽的模样，大好的前程，单独住着一座宅子，上无老爷太太辖制，下还没有迎进奶奶，又是京都繁华世界里，最是容易被引逗的……”
思伽听着一大惊，忙拉了周嫂子的手问道：“二哥难道外头做怪了？”
周嫂子连忙回道：“四姑奶奶别慌，也不是多大的事，或许是思虑多了。只是过去一个月，听跟着二爷的小幺子说，二爷三次去了城南柳子巷，见一个孤女，四姑奶奶别急，每次只坐一坐就出来的，没做别的，只第三次，年三十，这种重要的日子，后半日还过去了一次，就想着，柳子巷住着的那位……”
思伽听了这话，如遭雷轰电掣，按捺心神道：“周嫂子，的意思是，二哥外头养了？”
周嫂子急着回头描补道：“不不不，还不到这个份上，打听了，说是二爷受了一个朋友的托才过去照看的，后来又和二爷身边的丫鬟，还有跟着二爷的，核对过了，二爷每次去，都是干干净净回来的。再说了，二爷这个身份，真要养了，能没个开销，并不见他账上多动了银钱。只想得多些罢了，二爷这样的才家世放着，外面那个，也是不清楚底细，到底是男女之分，若是见得多了，由不得不叫悬心呀。二爷这个年纪，正是男女上用心用意的时候，倘若不防，陷到里头去，可怎么了得呢。世上多少事，都是预先没有防备，后面就刹不住了。这件事还云里雾里，若说来提醒二爷，终归们是当奴婢的，话要怎么说起呢，也没有这个体面指点主子行事。最合适的，便是太太出马了，却是远千里之外，音讯不畅不说，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心吊着呢，不瞒四姑奶奶，年三十后，因为这事，都没有怎么睡过。”
思伽动容道：“好嫂子，难为了今日的说了这番话，还有这样长远的心胸。有话说，防微杜渐，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二哥现一切都是仗着家里，仅有的，也只有他的品行声名，来不得半点毁伤。这事交给吧，自有道理，只再嘱咐一句，是沈家的老，是陪着沈家吃过苦的，与这几年重新回来的是不同的，二哥，好歹留心，处处替他想着，周全了他，也是周全了沈家，沈家定不辜负。”
周嫂子连连答应了，还谦道：“只盼着太太能早点把二奶奶定下来，早日迎进来，二爷一个住着，周围都是奴才丫鬟，多孤的，二奶奶来了，才有个真正商量的，行事上，也有个劝诫的了。们服侍的，也轻松些。”
话说到这里，前头惟俊送回来了，周嫂子起身，看着二爷，又回头看四姑奶奶。
思伽道：“去吧，都的身上了。”
周嫂子给惟俊思伽行了礼，才退出去。
惟俊找了椅子坐了，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了茶，笑道：“什么事呀，们还屏退了众说话，难道说谁的坏话不成？”
思伽几步走过去，把惟俊的杯子抢过来，水都不给他喝，虎着脸正经的道：“正是，说的就是的坏话，自己说，最近干了什么坏事。”
惟俊神色未变，无辜的眼睛转了转，想了想才道：“规规矩矩的，能干什么坏事呀。”
思伽和惟俊，那是同个胞衣出来的兄妹，原比别的兄弟姐妹亲厚些，也不与他打机锋，直问道：“别给打马虎眼，城南柳子巷，那个女和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