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傅家
崇安侯府如今是有些颓势,也是曾经煊赫过的勋贵,府酃是敕造的,规模比沈家贵州的忠毅伯府略大些,思伽等宾客侯府门前下车就轿,到了二门内宅才步行,看到思伊晚一步后面,思伽就二门处等了等。
思伊下了轿,思伽迎过去笑道:“还以为大姐不出门走动了,就没约来着,早知道们姐妹该一起来。”
说来今年真是怀孕的旺年,思伽身边的亲眷都喜着呢,徐氏,范氏,娘家嫂子陆氏一个月前也从贵州传来好消息,还有两个亲姐姐,一个做年头,一个做年尾。
思伊满脸堆笑道:“这都是第三胎了,还有什么娇贵的,二妹妹喜得长女,是要出来吃席的。”
入冬到现,燕京已经下了五六场雪,屋檐上还是白白的,思伽过来搀着思伊走,思伊道:“婆婆就着有喜了,又快过年,托了行走南北的马帮送了两车吃食过来,火腿,腌鸭,腌鹅,年糕,咸挂面,还有一些普陀那里的海味和婆婆自己家腌制的小菜,酱料,不是金贵东西,就是咱们地道老家的味道。正分派呢,想送些给妹妹作为年礼,别嫌弃,公府什么会没有,只是妹妹妹夫帮了家里这么大一个忙,略表心意罢了。”
何家有财富,却没有根基,何姐夫又是走科举之路的,要保持清高的姿态,最怕被灌上暴发户的名声。所以,过年与姻亲,还有何姐夫那边老师,同窗走礼,送轻了不是,送重了不是,很不好办,就想着从浙江送一些年货过来,各家送了,不贵重又确实是费了心思的,很好的表达了礼轻情意重的态度。
思伽也不生分,大方的道:“何伯母亲手做的?记得何伯母做的豆瓣酱很好吃的,用来炖鱼头豆腐汤最好吃了,还有咸挂面也要的,韩家是北方的,不缺面食,可是还真做不出来浙江的咸挂面。”
“婆婆是清闲不住的,年年到季节就要动手做的,记下了,今儿晚晌就送过来。”思伊浅浅而笑,何家娶了沈家嫡长女,如今看来是真的赚翻了。思伊进门后,没有上门媳妇的高姿态,家侍奉公婆,生儿育女,外也是精心为何家打理着各种社会关系,娶了这个媳妇,何家是少奋斗了一代。
说话间,姐妹俩就到了思仟的院子,进了里屋,洗三就是请本家的亲戚,除了沈家姐妹,就是思伽两个夫家嫂子及她们娘家的年轻媳妇,还有冯家出嫁的姑子和尚闺中的姑娘们,站一圈的,也有十多个。
思仟还没有从生产中缓过劲来,明艳秀美的面庞显得有些苍白,穿了一身玫红桂枝牡丹团花褙子,脑袋上裹着布条子,斜靠紫红色寿山海暗花绒垫中,客来的,倒是不用起身相迎的,团团支使着屋里的丫鬟招呼着。看见思伽进来,几月未见,皮肤变得白皙,脸颊擦了一层似有若无的胭脂,唇色如菡萏的鲜嫩,介于少女和少妇的风情,端得是美多娇,乌黑浓密的头发挽一个坠马髻,用一只红宝石镶的喜鹊登梅簪子定了,就是大嫂头上的首饰,也没有她头上的贵重,神色晦暗几分,马上转醒过来,招呼丫鬟们上茶。
一屋子的女眷,也是不住打量思伽,谁不知道,韩家如今是风头正劲,夫婿英武上进,就二十的年纪来说,当得起位高显贵四字,进门半年多,得三重婆婆看重,妯娌和睦,如今代管着公府,管得有声有色,对于一个庶子媳妇来说,是极好的风光,不输别家嫡子媳妇的体面。
到齐了,围着产妇,婴儿说笑一回,收生姥姥就抱着孩子到准备好的暖间行礼,礼成后,大家去前头吃席,思仟是不出去,把思伽留了留,东西扯了几句闲话,才正经拜托道:“四妹,二姐夫如今已经当上金吾卫小旗官了,看这次妹夫再去边关,能不能把他带出去历练历练?”
现大梁和北辽谈边贸,整个上层又是一片暗流涌动,都想分一点功劳,还有,大量的马匹,怎么分摊到各地的卫所,中间存一定的波动性,又是一番明争暗斗,这种家族之间的比拼,男之间的较量,思伽不懂,也不干预韩昭旭的行事,直白的道:“这次的所有军功,明显是归于虎贲前卫,腾骧卫,大表哥,二哥,归属武骧卫,都没有份参与,姐夫隶属金吾卫,能逾越调派吗?这种事情不是这么好办的吧,办成了也未必是好事,若是姐夫也是这个意思,自己向二郎问吧,一个内宅女眷,真是不好插手丈夫的公事。”
思仟咬咬牙,僵着脸强笑道:“那瞧着妹夫哪天空了,碰到头再说吧。”
思伽也挺不自的,赶紧去前院入席了,将散席了,韩昭旭果然掐着时间来接思伽,等思伽出来的时候,看到冯姐夫和韩昭旭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思仟提议的事。
“那个,刚刚和二姐夫聊什么?知道现家里就像裂了缝的臭鸡蛋,一对苍蝇紧盯不舍的,不用顾念,原则要紧!”马车里,思伽瞧着韩昭旭神色肃然,小声的为自己表态。帮手什么的,也要看自己是否趁手,没有为了旁为难自己的理。
韩昭旭啼笑皆非,破了神色笑道:“有怎么说话的嘛,韩家是臭鸡蛋,二姐夫是苍蝇?”
还不是不想难做,思伽扁扁嘴道:“就是个比喻,而且,觉得这个比喻非常合情合景,就是不雅了些。”
韩昭旭笑着点点头道:“是贴切,公事私事分得清楚,这件事情不插手的,刚刚就回绝了。再说了,捞这点子军功,对二姐夫长远来说也没有好处。”
思伽瞧着外面不知道去向哪里的马车问:“们这是去哪里?快出城了,晚膳不家吃了?”
韩昭旭迟疑的道:“去文昌帝君庙,带去祭拜……母亲!”
思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心的道:“去祭拜庶婆婆,这身衣服,是不是太艳了。”
韩昭旭神色一凛,道:“母亲不意世俗的眼光,但是,是她的儿媳妇,要明了其中的缘由。西北民风彪悍,又重视姻亲血脉的关系,母亲一介女子,若是再与韩家无因无由,也难瞬息间让西北军拜服,甘心听调差遣,形势所迫,才逼不得已以韩家妾室自居。的母亲一世清洁皓白,生前生后,都没有入过韩家的门,韩家手上没有母亲的妾书,契书。妾室之说,实是当年非常之举。”
没有妾书,契书,又不与为妻,却生了个儿子,这是什么情况?说得好听点,是韩家去母留子,去有两层意思,一个把女弄死,二是不承认女子生母的地位,家族只承认了她生下来的儿子,视为庶子。说得难听一点,若是韩昭旭是韩家无意中被韩昭旭的生母外头生下来的,这样的孩子,就是奸生子,比庶子的地位还要低下。
可是思伽直觉,上一辈子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韩昭旭心中沉懑,阴郁从他的眉峰聚起,眼神很危险,又带了淡然,桌下的拳头捏的死紧,嘴上却尽量平静的道:“一等颖国公傅家,可听说过?”
大梁话本盛行,文风宽容,是不流行文字狱的。如同编撰《隋唐英雄传》一样,《周梁英雄传》的话本,都有十几个版本了。对于周末梁初所有风云物的排行,前三甲,是不可撼动的,所有版本都一样。第一位,沐讲大师,俗名张边定,武力值破表,傲视群雄;第二位,第一代英国公,亦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年太祖和汉王决出胜负的之后,北辽的大军,已经南侵到山东地界,太祖决心把北辽打到大燕云十六州的界限,与之争夺山东,河南地区,陷于东昌,英国公救出太祖,自己却陷于北辽军阵中,力竭而死。活不能和死争,英国公第二。颖国公傅云召,就是排行第三的英雄。
傅云召,无根无宗,据说小时候是乞丐,得高指点,习得一身武艺,学成之后,从事的行业,说得直白一点,就是镖局,马帮额外雇佣的保镖,说得文雅一点,就是游侠,还不是孤身一仗剑江湖的游侠,是像《侠客行》里的‘黑白双剑’石清,闵柔一样,是夫妻档,所以颖国公夫,是巾帼英雄,大梁唯一一位女将军,沙场中,就像《隋唐英雄传》里,黑白夫之于尉迟敬德一样的存。太祖登基为帝,大封功臣,傅友德也仅仅排英国公爵的后面,得了颖国公爵。
第一代颖国公夫妇,太宗初年先后病逝。颖国公的爵卫也只传两世,太宗朝,元和十八年的时候,由门下告发,卷入‘郑国公谋反案’,太宗派锦衣卫到颖国公府捉拿傅氏一门,颖国公上下五十余口,包括妻女弟侄,都已经投缳自尽公府的祠堂里,只遗下颖国公夫妇,四十岁上得的嫡幼女,怀抱着太祖的赐封颖国公爵的诏书,昏睡祠堂正中的香案上。
说到这里,要提一下,元和十年爆发的,郑国公企图勾结北辽,篡夺赵氏江山的谋反案,这个案子,影响旷日持久,从元和十年到太宗驾崩前,都还彻查,太宗朝大半毁爵夺卷的勋贵之家,都是卷入这个案子被抄家灭族,十几年间,共计牵连致死者,达三万五千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