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四个不速之客拜访过老太太之后就相携离开了，出门的时候打头的太子和鸿皙脸色都不太好,望着宁云晋的眼神像是捅刀子一样,明显是羡慕嫉妒恨了。
那玉箫平日里父皇连碰都不让他们这些儿子们碰一下,居然就这么送给一个臣子,要他们怎么想得通！？
回程的时候四也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拨,正好跟来的顺序调过来,太子的马车当先,二皇子其次,两个小的依旧同一辆车上。
鸿昕上车之后还掀开帘子对宁云晋招了招手,顽皮地做了个鬼脸,然后被三皇子鸿阳拉进了车厢,两小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只有这种没什么外的时候他们才像是真正的孝,让宁云晋忍不住莞尔笑了起来,他目送着三辆马车离开，无意中却看到三皇子的一个内侍用十分奇怪的眼神偷偷窥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带着一种难以认错的恶意，让宁云晋蹙起了眉头。
说起来三皇子今年也不过九岁而已，宫里没有母妃照料，上头又有两个身份尊贵、背景强大的哥哥，虽然有个当内阁大学士的外祖父，但却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处，几位皇子中反倒算是最低调的。
要知道许霆虽然身为大学士，却是个方正迂腐的儒生！
正统儒生心目中太子的地位仅次于皇帝，就连皇帝自己要更换太子只怕都要把心横一横冒死相谏，要他去扳倒太子，换上自己外孙这种事别说干，只怕连想都没想过。
那个内侍估计有点问题！
宁云晋暗地将这事记心里，扫了一眼周边发出厚重呼吸声的角落，冷冷翘了下嘴角便转身回府去招待其他的客。
皇子们的到来就仿佛是一个鲜明的讯息，京城里面谁不知道他们出宫困难，若是没有皇上的默许，怎么可能出来这一趟。
京官儿大多都生着颗玲珑心，立刻就想起来折子留中的另外一个可能。看来皇上是对那折子有些心动又拿不定主意，这才扣着没发，宁家二子看来是又对了皇帝所好。
下午上门的依旧还是不多，但是派管家上门的家却多了很多。
消息灵通的都知道自己那折子的内情，这些多是位高权重的家族，自然依旧愿意与宁家保持友好，除了他们再就是像对宁云晋这个有好感的，这些带着友善意味的大多上午就露脸了。
下午这一批大多是消息闭塞、地位还不够高的，宁云晋知道这是他们压筹码呢，下午才送礼表示愿意与宁家为好，但却不敢情况不明的时候直接出头表示赞同。
宁云晋的四个下属也是午时之后送来的礼，几乎是太子、皇子们刚走，他们的管家就出现了，看来也是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消息。
宁家的晚宴只有家里，上朝的宁陶煦宁敬贤也都回来了，都是至亲之便也没再讲究食不言，开始说些最近的事情，甚至还宽慰宁云晋，让他尽管放松心情，等到皇上下了决断，也就“沉冤昭雪”了。
中午的一餐没有几个吃饱，晚上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居然将一桌子菜一扫而空，宗正若其走的时候被两兄弟灌得晕乎乎的，已经口齿不清了。
宁府的热闹结束了之后，便轮到宫里了，太子的生辰可是备受关注，宁云晋一边念叨着自己亏大了，一边还要挑选几样拿得出手的礼物给鸿明送去。
折腾了这么些时日，虽然由于文禛的隐隐维护让宁云晋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是更多的却担心皇上真的心动了那些提议。宁云晋不知道的地方，一个松散的联盟暗地里组织了起来。
眼见都快到十二月中旬，福建都还没出事，这让宁云晋既庆幸将没有百姓为此遭难，又纠结会不会影响文禛对自己折子中建议的决断。
心里纠结着的宁云晋为了任上做出成绩，顺便表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立场，他决定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十二月十一日，这日没大朝，宁云晋赶早将另一个侍读学士莫一凡和手下的四个侍读召集了起来，开会。
虽然宁云晋的年纪翰林院是最小的，但他旗，又掌正印，自然是以他为尊，莫一凡也要听从他的指挥。
“今儿个让大家聚一起，是想宣布个事。”
轮身高宁云晋比他们矮不了多少，板着小脸的时候尊贵中透着威严，他也不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这些日子将咱们的庶务理了理，发现不少应尽之事已经停滞了，反倒拘泥琐事上，已经与张大商议过，五日后的小经筵便由莫大率先开讲，若是效果不错，年后便开始固定排班。”
他的话让五顿时面面相觑，莫一凡更是脸色不好，他嘴唇张了张，半晌才憋出一句，“宁大，这样不好吧，若是真开讲也该是您先……”
“莫大不必忧心，将举行下次的大经筵。”宁云晋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他眼睛扫过另外四，表情严肃地道，“既然已经参与小经筵排班，各位也需用些心思。从今儿个开始，每每隔两天都要交一篇经筵讲稿给过审。只有写得好的，才会考虑安排们举行小经筵。”
见这五个的脸色都有些古怪，有隐隐的喜，又有淡淡的忧，宁云晋知道他们心里只怕正百感交集，便道，“若是没事就先散了吧！”
这年头的等级观念十分森严，所谓官大一级压死，别说宁云晋提出的是这种对他们也有好处的事，即使是无理的要求也没办法反驳，最多背后嘀咕几句。
等到五苦着脸离开宁云晋的屋子，便有一道，“莫大，看宁……大这是什么意思，让咱们恢复侍讲经筵，他也不怕张大那边有意见吗？”
说话的是罗明，最是精明圆滑的一个，他说话声音十分小声，若是普通自然是听不见他说什么，可惜这次遇上的是宁云晋。
张大张璟是侍讲学士的正印主管，如今经筵之事都由他安排，故而罗明有此疑问。
莫一凡还没说话，另一个小声地问，“若宁大能让咱们重掌经筵岂不是好事？”
宁云晋听出这声音是李永的，他是上科状元，行事稳重沉稳，为又豪爽，因此很得他的老师看重，提拔到了侍读的位置。上次自己生日，他的东西是第一个送到的，虽然并不贵重，却明显花过一番心思。
“只怕是像刘周书一样读书读傻了。”说话的这是崔群，他神神秘秘地小声道，“若是皇上满意，能掌经筵自然是好的，但是弄砸了的话……”
“不要这里乱说话，都回去做事吧！”莫一凡面色铁青地道，四看他的神色不好，这才想起旧事，连忙告辞。
这旧事宁云晋也是最近研究翰林院的职责权限才发现的，他找问过之后才知道为什么明明该是侍读这边做主的事，反倒被侍讲的抢走了！
翰林院里，侍读学士与侍讲学士都是从五品，但是侍读学士的排位确前面，因为最早的时候侍讲是为太子掌经筵，自然比为皇帝掌经筵的侍读学士差一级。
这两个部门的分配并不清晰，除了都是给皇帝当秘书、拟草稿这共通之处，太子还没出阁讲学的时候，侍候皇帝读书、主持经筵这些事情也都一起可以兼顾。
经筵日讲作为帝王教育的一部分，不但是儒臣们亲近皇帝、影响其行为的机会，也是向皇帝灌输自己理想、理念的机会，还能与皇帝生出一种亦臣亦师的关系，这才是进入翰林院最大的好处之一。
这一制度自前朝完善之后，本朝也自然的沿袭了下来，每月三讲为大经筵，典礼隆重，每天一次小经筵，每次早朝后半个时辰，让内阁各部重臣学习经学。
即使是小经筵也包含了各部高官，能这些面前卖弄学问、传述自己的理念，原本是件十分风光的事情，但是同样的压力也很大。
前任侍读学士陈立言是个读死书的，让他考试还可以，要每天准备一份没有陈言、官话、套话，要通讲典籍篇章，不但要投君所好，讲课内容还要能让眼前一亮的稿……如果他能做得到的话，也就不需要靠老婆娘家扶持了。
他刚接手的时候也曾经有过雄心壮志，但是随着文禛对他开讲的经筵不满越发严重，他的压力也就越大，最后索性不亲自出现。
一开始他是让莫一凡和下属顶上，但是大经筵的时候身为侍读学士不出现也说不过去，陈立言就只好往张璟身上推。
这档子好事推了出去想再拿回来就难了，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由侍讲那边一手安排经筵之事，让侍读这边沦为了打杂的。
宁云晋可是带着满腔抱负来当官的，哪会甘心天天就给皇帝当肉百科全书、贴身小秘书等，每天做那些琐事，自然想要将这一块收回来。
说是与张璟协议，其实他已经带着以势压了，毕竟这样出风头的好事只要有真凭实学，谁愿意拱手让！
虽然对于宁云晋硬生生从别嘴里抢过一块肥肉的事情有些不安，但其他五心里还是憋着一股劲的，第二天散衙的时候，最积极的李永就已经将自己的文章递了上来。
他将自己花了一天一夜功夫写出了的心血交给宁云晋，还十分钦佩地道，“宁大，说实话咱佩服您。您有才华有能力，日后定不是池中物。”
“当不起，当不起。”宁云晋被他的恭维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取出家里送来的食盒，又亲手给李永倒了杯茶，道，“来来来，反正咱们也不急着回家，便将恒之这文章好好研读研读。这是家老太太的点心，还没动过的，先垫吧垫吧。”
李永受宠若惊地道，“早就听说宁大家里的吃食好，就连宫里的皇子们都惦记着，没想到下也有机会一尝美味。”
宁云晋矜持地笑了笑，“其实也就只是一些糖粉软糯粑，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这糖粉甜而不腻，可是老太太小厨房里的独门秘诀，旁都学不到的。”
所谓的糖粉软糯粑就是将糯米蒸熟，再用花生油揉成团，包上芝麻馅再撒上一层糖粉和熟糯米做成的，确实是非常常见的点心，不过要想做得好吃却需要老师傅，要不然软趴趴的没点Q劲便会十分难吃。
宁云晋怕他觉得拘束，带头取了一块放嘴里，他只觉得味道比平时淡了一点，却并没有意，随即打开文章一目十行的看起来，不时与李永讨论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