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生命的依恋(2)

她觉得整个当真烧起来,都不知道是怎么量完体温,吃完饭和药。

季成阳去厨房洗碗的时候,她侧躺他枕过的枕头上,闭上眼睛,仍旧能真实回忆起刚才两个唇舌接触的感觉。他给她吃得药,有安眠成分,她的心仿佛被烤灼着,分不出是因为后知后觉的羞涩还是因为高烧不退,慢慢沉睡。

当晚,她的烧退下来。

到第二天早晨,她终于获得季成阳的准许洗了个热水澡,她从昨晚就受不了自己退烧后身上的味道,有很重的汗味实不好闻。彻底冲洗干净后,穿上暂放他衣柜里的衣服,是一身浅粉色的运动服,她穿着拖鞋,走回到客房。

季成阳躺沙发上闭目养神,他听到她走进房间的声音,疲累得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用最不耗费力气的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平缓语调,轻声告诉她厨房里有昨天就做好的早饭,她可以去微波炉加热后再吃:“没有胃口也多少吃一些。”他如此说。

季成阳半夜三四点困顿的那会儿已经洗过澡,他就穿着一件大学时代的黑色长袖T恤,袖子撸起来一些,将左手臂垫沙发扶手上,头枕着手臂,似乎觉得躺着不太舒服,想要将身子转过去,换个手臂来枕着继续眯一会儿。

呼吸间,已经有女孩子特有的那种温度感,混杂着他最熟悉的沐浴露香味。

“是不是很累?”纪忆慢慢蹲沙发一侧,轻声问着他。

季成阳睫毛动了动,可还是觉得很累,没睁眼。

纪忆抿着嘴,笑着。

不是每个都能有这种经验,可致命的传染病高峰期,偏巧症状是一样的,那一瞬的绝望是灭顶的。然后就像是被误诊后,得到了正确的确诊单……她现感觉看什么都是美好的,甚至觉得能蹲这里看着他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是啊,”他有些打趣地回答她,“被折腾的累了。”

“……发烧的时候不太折腾吧?”纪忆有些内疚,可还是轻声反驳,“除了吃药就是睡觉……”

季成阳其实真的是累了,肌肉都是酸痛无力的。

一天两夜的精神压力比他战地连续三天三夜不睡还要累,那时候支撑他的是随时跟进时政的职业精神,可是这次支撑他的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恐惧。

他的恐惧是来自于害怕生活自此被改变,改变成什么样子却还是未知。

让恐慌的未知。

幸好,现,此时,什么都没有变化。

他轻轻呼吸着,仿佛已经陷入了沉睡,纪忆看着他的脸,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快去吃早饭。”他终于忍不住笑着催促她,直到他感觉到鼻端的香味更加靠近,睁开眼的一瞬,他感觉到她的嘴唇贴上自己的嘴角。

纪忆很快离开,觉得自己快要得心脏病了,就是这么一个预谋了几分钟的动作,竟像耗尽她刚才恢复的所有元气。

季成阳有些安静。

十几厘米是个非常危险的距离,尤其对于两个刚才经历了一场虚惊,为彼此的健康甚至生死都磨尽了心力之后的来说,实太危险。

他甚至觉得这种滋味不太好受。

纪忆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盯着他的眼睛。

这是她最大的勇气了,她以为自己能说出,季成阳,从小到大都喜欢。还有,其实离两年还有好几个月,但是……可惜她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将牙齿咬住下唇,有些期盼地看着他。

有些事,或许不必那么执着。他想。

如果这次她真的是非典肺炎,此时两个应该都医院里,或许就成了不断攀升的死亡数中的一员了。

季成阳隐隐叹了口气,将她整个都拽过来,真正拥到自己的怀里。

这次不是因为被她不断的眼泪刺激,心底里再没有那种不想让她哭的烦躁和无力感,他头一次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子身体是柔软而美好的,这和小时候抱着她去医院,或者将她抱着离开那片新西兰的海的感觉完全不同。

从他将她从地毯上抱到自己的身上这一刻,季成阳彻彻底底意识到自己她的感觉,是一个男对女的渴望。

这是酝酿多年,用真实的时间熬出来的一条绵延纠缠的感情线。

他如愿以偿地吻住她的嘴唇,用昨晚第一次实践过后的感觉,继续探求,引导她和自己亲吻。纪忆觉得整个都被他掌控着,她试着,尝试着将舌尖递过去,只是这么个尝试想要和他更加亲近的动作,就让他彻底吞噬了所有的呼吸。

不同,和昨晚完全不同。

纪忆被他的亲吻深深迷惑住,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意识和动作,靠近他的身体,虽有很多不懂,却还是想要把他所有想要的都给他。

静谧的房间里,两个各自世界里爱着对方很久的,似乎都陷入了一个令不想逃开的漩涡。季成阳和她深深亲吻,感觉到她的生涩混杂着羞涩,也能感觉到她贴自己身上的纤细的腿,和柔软的胸。

“西西……”他的手滑到她的衣服里,不断去抚摸她的背脊。

纪忆的身体,只是努力迎合他。

“西西……”他叫她。

她迷茫惚恍,根本不知道自己应了没有。

身后内衣的羁绊被他打开来,她颤了下,感觉他温热的手心顺着后背的皮肤,滑到身前。细微的拉链摩擦声,他将她的运动服拉链从内里拉下,他的视线里能看到她的内衣已经软软地松下来,半遮掩住她隆起的胸,甚至已经能看到那一点粉红色泽。

季成阳将额头抵到她柔软的胸口上,听到自己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他的胸口有沉重的撞击感。

身体里呼之欲出的是最原始的冲动,这种想要无限亲近占有的渴望,对于从小照顾引导纪忆长大的他来说始终难以启齿,无法为继。可纪忆并不知道,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季成阳身体所起的变化,身体有些不像是自己的,浮出细密的惫。

她身上的惫,让他整个都沉入更深的欲望里。

再下去,就真是煎熬了。

季成阳将她的衣服拢起来,转而去用两只手捧住她的脸,像是要将她身体里的所有氧气和意识都吸走一样,深深地和她接吻:“西西……爱。”

这是纪忆第一次强烈听到自己感情被回应的声音,这个声音比她有勇气,也比她更加坚定,没有自质疑,也不会有对未来的忐忑。她头昏目眩,天旋地转,浑身没有力气地伏他胸口,任由他紧紧抱怀里。

季成阳很快坐起来,他略微仔细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去厨房给她做午饭。纪忆仍旧懵懂地坐了会儿,也去找自己的拖鞋,想要跟着他去厨房。直到她弯腰时,终于清醒地意识自己的运动衣的拉链都被拉开来,连内衣都随便搭手臂上……

厨房里,有瓷碗碰撞不锈钢池子的声音。

纪忆就哗哗的水声里,手忙脚乱地将手伸到背后,系好自己的内衣,拉上外衣。

她不敢跟着他去厨房了,盯着自己睡了两天的床,发了会儿呆,就赶紧去撤床单和被罩,都是自己睡过的痕迹,还因为发烧被汗浸湿过……她抱着那一堆深蓝色的布,走进洗手间,塞到洗衣机里,却找不到洗衣粉。

只得一步三挪,挪到厨房门口,小声问:“洗衣粉哪儿。”

季成阳正洗堆积两天的锅碗瓢盆,还有筷子,勺子,最后索性连没用过的,柜子里的那些碗筷也都拿出来,他攥着洗碗布,满手泡沫地看着她,愣了愣:“阳台上,”很快又打住,改口说:“应该已经用完了。”

他的短发因为刚才涌现出的惫后,自己随意胡乱擦了两下,显得有些乱。水池里是放着热水洗碗,水汽蒸腾上来,让他的轮廓更衬得清俊。

他看她,似乎还思考,有什么备用存留。

“去买,”纪忆马上垂了眼,视线落下一些高度,看着他的腿说,“很快就回来。”

纪忆说完,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等季成阳听到门被撞上的声音,神情有那么一丝异样。他终于想起来,似乎有还未开封的洗衣液某个地方放着,可惜她又开始羞涩,等不到他想起这些。季成阳抿起嘴,真的是自嘲地笑了,此时的他更像是朝气蓬勃沉浸初恋美好的大男孩,视线无时无刻不跟随纪忆,哪怕她不身边,也不影响他的脑海里反复都是她。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如此。

只能说过去太高估自己了。

年龄差距是个巨大的诱惑。

季成阳,对纪忆的感情,可起源于这个诱惑?

他眼前只有黑暗的那段日子里,季成阳曾用最冷静最理智的态度来审视这个问题。对于爱的命题,男多被诟病冷血,下半身思考,抵抗不住诱惑,或者不是以感情为重心。可以说当社会从母系转为父系社会开始,这几千年来的漫长发展,的确让男比女更加看重感情以外的东西。

这些都客观存,却不能说一个男的心里没有想要无私爱护的女。

季成阳大学时,曾和室友客观探讨过这个问题。他曾假设了一个情景,如果的爱看不到光明,是否愿意将自己的双眼,分享给她,让她重见阳光。

当时只是无聊的假设,而很多年后过去,他回到自己的祖国,就是绝对的黑暗里找到了感情的答案。当他双目不能视物,却听到纪忆自己的身边哭,哽咽。他想到的是,如果自己真的双目失明,甚至失去生命,那起码让他的小姑娘能少受一些生活磨难。

这一念过去,季成阳终于恍然,他已经回答了自己多年前提出的问题。

他正和老天谈一个条件,用他的一双眼睛,换纪忆能阳光下安静成长。

虽然当初他提出的命题有些苛刻和极端,但他那个假设真正重点是:

当从自私,开始变得无私,就已经开始了一段真正的,也必将刻骨铭心的爱情。

不管他能否能想明白这场爱情是如何开始,但他从那天她遭遇四面楚歌,她钻到自己的怀抱里寻求短暂安慰的时候,就已经能确定,自己对纪忆的感情,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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