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正午时分,一辆翠帷青色的马车缓缓行至扬州林府。林家早有下外边翘首以待。见着马车,立时转身进门。

不多时,只见林如海身着一身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喜眉笑眼的走出正门迎上前去。一面作揖笑道,“表哥可算到了,一路辛苦,”

整好薛谦抱了薛虬下车,一整衣襟,点头笑道,“原是昨儿便该到的。不想天公不作美,飘起雨来。怕到半路下起大雨,才不得歇了一日才来。”

“不碍,横竖书院那边要等十五开考。这会离十五还有几日,整好让大侄儿歇息几日再赴考。”林如海爽朗一笑,遂挪眼上下打量薛虬,因问:“这便是大侄儿虬哥儿了吧?”

“不错,正是为兄那不成器的犬子。”薛谦一笑,轻轻一拍薛虬的头。

闻得两位长辈已续完旧,这会提到自个,薛虬方才移前半步。一旁小厮早有眼色的放了个软垫,薛虬毕恭毕敬的跪到软垫之上,道:“侄儿见过叔叔,叔叔安好。”

“好好,”林如海膝下只一个病歪歪的长子,这会瞧见这长得粉雕玉琢,且进退得宜的聪敏小侄儿,喜得眉开眼笑。

“老爷,太太正厅已摆好饭,问表老爷和老爷什么时候进去?”林如海闻言一拍额头,笑道:“瞧,见着表哥竟是高兴忘了,到这会还让表哥站这门外。来,快请进。”林如海手一迎,薛谦笑着随他从正门往里走去。

正厅中,贾敏早已备好了饭菜,自个则是退至侧厅。林如海引了薛谦入门,道:“表哥快请上座。”

“那就客随主便了。”说罢二相视一笑。

“说来咱们兄弟二,自三年前,便再未碰过面了,今儿可要好好喝上一盅。”林如海举起酒杯,开怀言道。

用饭间,有个下来到侧厅,低声问道:“太太,老爷问您可是备好了表老爷和表少爷的厢房?”

贾敏闻言一笑,道:“且去回了老爷,早已备好了。”嫁生子,又管家多年的贾敏,早不是先前那满眼骄傲的女子。自不会因薛谦是皇商做出招待不周之事来。

酒足饭后,林如海醉眼惺忪的回到屋内,他许久未有这般开心。贾敏瞧他这般,温婉言道:“这薛表哥来了,自是该高兴,只老爷也不该喝成这样?”同丫鬟们一块伺候了林如海洗漱躺下,贾敏方坐到床沿歇息。

“太太……”贾敏的奶嬷嬷焦急走进门来,瞧见躺床上的林如海,忙噤声朝贾敏招手。

打了帘子出了里屋,贾敏冷声问道:“怎么?西苑那个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这回怕是真的,说是已经破了羊水,今儿要生呢!”奶嬷嬷焦急的望着贾敏,“今儿整好表老爷来此,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这可如何是好?”

贾敏瞪了奶嬷嬷一眼,来回踱了几步,一扫隔着帘子的里屋,凑耳道:“女生孩子本就一只脚踏入那鬼门关,如云这胎养的这么大,怕是‘熬’不过了。”奶嬷嬷闻言,会意的一阖首,又冲冲朝外赶去。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贾敏匆匆进到里屋,对林如海叫唤道:“老爷,老爷……”

撑起胀痛的脑袋,林如海皱眉问道:“何事这般惊慌?”

“西苑的如云妹妹发作了。”

林如海正揉着头,闻言猛地顿下来,抬头惊声问道:“说什么?如云要生了?怎的偏巧赶到今儿了?”

“听了来报便来告诉来了,还没来得急细问,也是不知。咱们这会子过去,再行细问吧。”贾敏一面伺候林如海穿衣,一面焦急回道。

薛谦喝醉候便由下搀到贾敏备好的屋内歇息,直到半夜外边传来嘈杂之声,才把薛谦惊醒。揉着头,起身轻唤道:“外面怎么一回事?”

守夜的白果揉揉眼,忙回道,“也是迷糊着,要不去打探打探?”

薛谦一摆手,“去远远瞧上一眼,若不是什么大事便赶紧回来。咱们这是别家做客,万不可多生事端。”

吃过茶,头已是清醒不少。薛谦又穿了衣裳去到薛虬房间,果见他睁着黑眼珠子转着。“怎的还不睡?”

“头一回睡别家里,睡不着。父亲,外边怎了?”

“个孝子问这些个做什么,只管睡的。”过去掩了掩被子,薛谦拉回月白色棉细纱帐子,柔声说道。

不多时,白果匆匆进门凑近薛谦耳畔嘀咕了几句,只见薛谦的面色慢慢凝重起来,低声道:“是说林表弟的一个通房难产,已被稳婆问了保大保小?”见得白果点头,薛谦面色逾发难看。他才进的林府,便发生这样的事,叫他如何不气恼。

晨光熹微,挣扎了整整一夜的如云终于产下一子。林如海还未来得及高兴,稳婆跪倒地称产妇血崩而亡。

林如海见贾敏轻柔的抱过哥儿,沉吟片刻,道:“抬了周氏为姨娘,厚葬了她吧。另支了五百两银子给周姨娘老子娘送去。”凑近哥儿一瞧,点头道:“是个壮实的。这孩子刚没了姨娘,是嫡母,便辛苦些和大哥儿一块养着?”

“老爷说的哪话,本就是这孩子的母亲。”贾敏极力遮掩住眸中欣喜,低头用食指轻轻逗弄着。废了这么翻心思,可不就是要抱养这孩子。

“老爷,表老爷打发了来找您,说是有事相商。”林如海闻言一晃,立马回神,朝贾敏一点头,便离开这西苑。

“听闻表弟今早又得了一哥儿,真是可喜可贺。”薛谦笑着贺道。

“确是得了个哥儿,只这孩子命薄,才出生便没了亲娘。”林如海摇头叹道,好似那死的不是他小老婆似得。

“怎的?这小弟妹?”

“不过一个丫头,哪当得表哥称其为弟妹。”林如海想到刚得的哥儿,转而道:“只她为林家诞下血脉,也算大功一件。已抬她成姨娘并厚葬了她,且也厚赏了她家,也算对得住她了。”

薛谦闻言点头,他本不过一问。这会子林如海既这么说了,他也不再多言。两转而念及其他。午时,林如海照常摆酒招待薛谦,这府中像似从未有过如云这姨娘一般。

京城贾府中,王夫捏着从杨川传来的信,嗤笑道:“早说过,咱们这姑奶奶啊?可不是个省心的主。”

与此同时,雪宁往京城来的回礼也是快马到了。

彩云笑着打了帘子进来,道:“太太,金陵那边回信来了,这回姨太太还送了好些个礼呢。”

“是吗?快些都拿进来。”后边一溜小丫鬟们手捧礼盒进了门来,王夫取了前头那小锦盒,打开一看,见是暖玉雕刻的玉佩,很是媳一阵,欣喜的对周瑞家的道:“瞧这回礼,怕是成了。”

急急打开信,却是越看面色越沉。

“太太,姨太太不愿意?”周瑞家的轻声问了一下,遂道:“既是不愿意,那便算了。咱们哥儿什么身份?那可是出身国公府,又这般会念书,大了定能考中状元。要不是姨太太是您亲妹,所出的姐儿又是龙凤胎,那商籍出身哪配的上咱们家哥儿。”

王夫把信狠狠搁桌上,“若是那也不至这般生气。哼!她的心可比想的还要高。她瞧不上的珠儿,倒瞧上了咱们元春了。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她也不看看她家什么门第,咱们什么门第。”王夫这回是真个气狠了。

她原想着龙凤胎世间少有,必是个有福气的。再者薛家家中金银如铁,日后嫁妆绝不会少,这才去信说亲。不想她这二妹是个不识趣的,女儿不想嫁,倒想娶了她的元春。

元春可是正经的国公小姐,又出生于大年初一。也只有贵才配的元春,也是那出身皇商的薛虬所能肖想的。王夫咬牙切齿的想完,再见桌上那难得一见且价值连城的玉器摆件,沉声道:“还不快将这些东西包起来,赶明儿好给姨太太送回去。”

金陵薛府中,雪宁焦急的等薛谦洗过澡换了衣裳。急急迎上前去,道:“虬哥儿呢?怎没同一道回来?”

“虬儿自是考进那青山学院了,”一面用棉布擦着头,一面欣慰道:“是不知?咱们虬儿年纪虽小,却考了第三名进的学院。前一二名的可是比虬儿足足大了五岁之上。”

“真的?”儿子聪慧成绩好,这做母亲的哪个不高兴。雪宁自也不例外,只儿子未归,雪宁也是担心,“既考过了,怎的不见虬儿回来?”

“这话问的,既考进了,自是留那上学了。”薛谦轻笑一声,又道:“且放心,林表弟已拖了书院中的相熟之照顾咱们哥儿了,不会有事的。”

雪宁红了眼眶,道:“他才那么大点,便要独自一去外求学,怎能不担心。”

“好了,且不说这个。听下回说,去信到贾家说亲了?怎么一回事?”薛谦自是知晓雪宁绝不会将宝钗配了那贾珠,只去提亲,总不会真个取了那贾迎春?

横了薛谦一眼,雪宁勾起嘴角得意道:“难不成只许她提,不许说了?去信说想要元春当咱们的儿媳,猜姐姐会怎么着?呵呵……”

薛谦闻言一愣,随即摇头笑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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