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回家(一)

“哦……那个啊……就是,我妈每个月好像不是在攒钱,她好像是把钱打给我了,我每个月都会把钱取走,她每次看到的账单余额应该都是零……”

韩影黑面了,“你把钱取走干嘛了?”

“买了辆车,smart……”我这才想起来,我的车被霍然开走了一直没有还回来。不知道他家的家庭纠纷处理得怎么样了。

“两座还这么奢侈……养你压力很大啊……”

“那个……韩影哥哥,你每个月工资多少呀,记得交给我保管啊……我可告诉你,我妈每个月给我一万的,你少一分都不行……”

“那我去抢银行成不?”

“行啊,别被抓住就行了,我不想没了爹,又没了老公……”

“你说我是你什么呀?”

“老公……”我故意嘟起嘴含糊吐词,难道不是?不会这么快就反悔了吧。

他抽出一只手来摸我脑袋,“媳妇,真乖……”

从早上出发,到宛城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我们住在奶奶在郊区的房子里,一切还是当初的模样,只是奶奶不在了。

宛城的夜晚没有汤县的凉,这个天穿个单衣在院子里晃刚好合适,韩影从树上摘了几个橘子给我,青皮的,却一点都不涩口。

还是家里好,连风都是暖暖的,没那么瘆人。

第二天开车到我家楼下时,心里一直很忐忑。我不断回忆妈妈的音容笑貌,酝酿着见她的情绪,不能太冷漠不能太失态,要告诉她我过得很好。

我踌躇着不敢下车,韩影下车绕到右侧,为我打开了门,“那是你亲妈,你怕什么?”

“会不会把她吓坏了。”

“她知道我去接你回来。”那就应该有心里准备了。这样想着安心了许多,跟着韩影亦步亦趋地上了楼。

门露了一条缝,似乎是专门为我们留的,韩影叫了声阿姨开门进去。

“我在煮桂圆莲子银耳汤呢。你坐会,马上就好了。”熟悉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往后退,想要出去,一把被人抓住了。

“阿姨,小一回来了。”

然后是一瞬间地对视,还是当初那样温和的目光,只是眼角的纹路更深了,本来干涸的眼睛很快红了起来,变得水盈盈。

我低下头叫了声“妈”。妈妈老了,我想给她一个拥抱,但却没有力气抬起手臂。

妈妈应了我声,让我先坐下,自己转身又进了厨房。我看见她在擦眼泪。

家里很干净,到处都是生活过的痕迹,连我的房间都铺着我最爱的浅绿花纹的床单,一尘不染。

我拉拉韩影的衣角,“妈妈是不是一直住在这里?”

他俯身凑到我耳边,“阿姨其实已经跟局长离婚了……”

“有多久了?”妈妈一个人有多久了?

“一年多了吧……”

也就是说,我离开没多久妈妈结婚就又离婚了……一年多没有亲人的日子,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韩影上前帮着妈妈把装满银耳汤的紫砂锅端到桌上,又熟练地从组合柜里拿出勺子和碗筷。他手中的颜色从橙红变到瓷白,明明与他通身灰色的气质相差甚远,但在柔和的灯光下却让人觉得莫名的和谐。

“来尝尝?”他笑着盛好一碗放到桌边,听到厨房里的声响,又进去帮忙准备午饭。我瞟了眼碗里的红枣,跟了过去。

“我来洗吧。”看着韩影把切好的排骨推到水池里,我忍不住说。

“你都没下过厨,去看电视就行了啊,这里有我们呢……”妈妈蹲下身边从柜子里摸出姜蒜边对我说。

“妈,这几年我都自己做饭的……”妈妈拿姜蒜的手停了一下,关好柜门起身时,就看到她的眼眶又变得红红的。

“你还是出去吧,一个番茄炒蛋都能被你炒糊了,实在是指望不上……”韩影把洗净的排骨捞上来,转过身笑着对我说。

我冲他努努嘴,很不情愿地滚出了厨房。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虽不见得过得有多好,但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那一次的番茄炒蛋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忽然想起了霍然,他说我的菜里有家的味道,但是这话我不敢拿出来炫耀。

吃过午饭,小憩了会,韩影忽然起身,“走,我们去广场遛斯宇去……”妈妈连连说好,赶紧换了衣服出来。

为什么我忽然有了一点危机感?

当妈妈从大厦里把斯宇抱出来时,我才知道,这种危机感来自哪里。

孩子的皮肤很白,肉嘟嘟的,脸的轮廓跟叶非非很像,可这眼神里的灵气,却像极了孙小雨那货。

跟在妈妈身后的,还有两人,分别是孩子的爸妈。

我还没来得及惊讶,孙小雨已经杀过来,“你终于晓得死回来啦?”很有点剑拔弩张的气势。

我刚想讨好似的慰问几句,韩影上前一步,挡在了我们中间,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笑看着孙小雨。孙小雨被那汗涔涔的笑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只得指着我说,“有男人罩了了不起啊……”

我想说,有男人罩,也挡不过你的气势汹汹啊。

正笑着,一个小肉(rou)球,滚到了脚边。他抓了抓我的裤脚,“小姨……”

我心头一暖,蹲下身把他抱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姨?”

“嗯,妈妈……还有奶奶告诉我的……”记性这么好,我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孙小雨把儿子叫教得不错嘛。

“小姨?”

“嗯?”

“你比图片上的小姨要好看……”

图片上的小姨,我向孙小雨投入询问的目光,她直接避开了,我又望向叶非非。

他咳嗽了两声,“那个……嗯,驴耳朵……”

我想起来了,就是贴在店里的PS图。好你个孙小雨,居然每天指着那个怪物告诉我家侄子那是小姨。太无良了。

“斯宇啊,告诉小姨,你小名叫什么啊?”我捏捏他小脸蛋。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他没小名呢。”孙小雨说。

“我们都叫他小宇。”韩影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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