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冯三爷雷霆手段
小李氏身边四个壮实的婆子，把了尘居士的院门敲的山响,隔着院墙都能看见院里透出的灯光,奈何就是没搭理她们。
看了眼前的院墙一眼,内中一个领头的李福家的道,“要不爬进去罢,”如今太太气的那么个样儿,空手回去,等着挨罚罢。
四个婆子要说力气还是有一把的,身形粗蠢,爬高踩低......谁也不吭身儿,掉下来不是玩的。
几个正合计如何进去,边上院墙拐弯处来了一伙,正是明心师太带着几个徒弟,并几个杂事婆子，打着灯笼过来了。
“们是何，半夜三更，大呼小叫的了尘居士门前吵闹，莫非是哪里来的歹？来，都给捆起来，天亮送衙门去！”明心师太一看几个婆子撸胳膊挽袖子的，个个面相蛮横，立刻喝道，却站那里，稳当当的。
“唉，们是......哎哎......”
哪里给她们说话的工夫，十来个手脚利索的婆子和尼姑，两步上前，两三个按住一个，抹肩头都给捆上了，顺便嘴里都给塞了抹布，再想喊都出不了声儿。
明心摆手，几押着四个婆子走了。此时才上去叩门，“开开门，贫尼明心。”
很快门开了，一个婆子把明心接了进去，进入内室一看，了尘正和她那好徒弟杨柳儿喝茶吃点心，边上丫头伺候着，半点儿不见慌张害怕，气的她指着了尘骂道，“把个没心肝的，大半夜的把叫起来，倒好，稳如泰山，到底怎么，好歹给说个清楚，回头有寻们庵里的麻烦，都算头上！”
柳儿想起身给明心见礼让座，被了尘按住，“别动，膝盖不疼么？”转头笑着对明心道，“老尼姑少搁这里拿腔作调，横竖也睡不着，不如做点儿正经事，所谓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今晚上一下子造了不知道几级浮屠了。且稍等片刻，自有过来了局，不定多感激呢，今年的香油钱，估摸着明儿就能达到去年的数儿了。所以啊，您呐，消停的喝盏茶，略等一等罢。”
明心老尼没别的毛病，行事正派经义也谙熟，唯有一点，爱财。但是牟尼庵修造的也不过一般，京城宝刹林立之地，不过算是中等。盖因庙里得的银子，都积攒起来，暗地里京畿和南面开了几间义庄，每年需要的银子可不少数。
所以，明面上，明心爱财的名声，算是落下了。只少数心里明白，明心这名号，倒也名符其实。
明心自然不意了尘拿着说事，闻言笑了笑，也不落座，只道，“们心里有数就好，已经派出去了，庙里还有些事要嘱咐嘱咐。们这般闹腾，还要贫尼装傻，着实为难老家了，只望两位施主长存善念，广结善缘。今年南边估计又要有汛情了，额米豆腐。”
说着，空诵佛号，甩袖子云淡风轻地去了。
看的柳儿直咋舌，这......才算是得道高僧了罢？当真心怀苍生，时刻不忘济世，实存了出家的慈悲心，更难得的是，实乃性情中也。跟水月庵的净虚、地藏庵的圆信，那等一心红尘富贵乡里钻营的出家，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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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柳儿和了尘，刘氏的婆子过来送信后，商议了好一会儿，一个必竟年纪大些见过世情，另一个也是千伶百俐的，最后终究拿定了两个主意。
一是，柳儿决不能跟着回去！
别说什么柳儿院里发生了大事，只要不是命案，且不是柳儿小命攸关，都算不得大事。一旦回去，以柳儿如今的身份，让拿捏住了，势单力孤的，眼前亏是吃定了。且，即便之后弄清楚了原委，这亏也白吃了，根本找补不回来。毕竟小李氏占着婆婆的位份，能拿她怎么着？再说，吃点眼前亏还是好的，一旦有什么脏水泼到柳儿身上，说清楚名声也污了，还谈什么以后。
这是了尘最担心的，所以叫丫头们看住有些心浮气躁的柳儿，没让动。红花几个也从开始的惊吓，逐渐镇定下来，听了尘说的理，哪有不向着自家主子的，自然都劝说柳儿，等着冯三爷来救驾。
这便是第二个主意。派了两个婆子去寻明心，一则叫明心过来帮衬一二，二则请明心派去天齐庙找冯紫英冯三爷来救场，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所以，如今柳儿了尘房内装死，说啥不出去了。横竖有了尘这个长辈，别说小李氏，就是冯老爷子来了，也没奈何。
可这心里，到底是膈应的，真是，好好儿的，怎的摊上这等腌臜事呢？到底哪里钻出来的男呢？
把从家里出来到今晚所有的事情，都细细回想了两回，虽说有些可疑的痕迹，可跟素日各的性格行事大体一致，也没什么特别不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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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氏如今都快疯了，女儿一直没寻着，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寻主持明心一起派搜寻，毕竟一旦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女儿的名声算是全完了。可不求教当家的，到底束手束脚的，心里越发暴躁，回头看一屋子都不吭声，喝道，“都呆着作甚，还不出去继续找！若二姑娘有个好歹，要们陪葬！”
又看见两个儿媳妇，一个安抚表姑娘，一个面无表情不知想什么，总觉着两心里都看她笑话，脾气更加压不住，冷飕飕地道，“去捉杨柳儿那贱、的婆子怎的还没回来，们两个也别闲着，带去瞧瞧，不信还请不动她这尊大佛了，哼！”
刘氏张氏二话不说，带着迅速退去，至于是逮还是做别的，就不好说了。
如今明眼的哪个看不出不对劲儿来。
屋子里的去了个七七八八，除了小李氏身边心腹丫头随缘，并几个噤若寒蝉的小丫头侍立，一时倒也冷清下来。小李氏强自按捺下心里的焦躁，瞥了一眼外甥女，仍旧一副木呆呆的痴傻样儿，厌恶地别开眼，不经意瞄见榻前躺地上仍旧昏迷捆着的野男，本一晃而过，忽地又转回目光，定睛一瞧，立刻愣住了！
居然是个陌生！
“随...随缘，且去看看，这这野男是哪个？”似乎一切都脱离了掌控，小李氏心底的恐惧慢慢涌上来，攫住了她的心。
随缘早看见了，只不敢点破，如今太太可不禁打击了，这事闹的......全都不对。只得上前，装作瞅了两眼，回到李氏跟前，低声道，“太太，这......不是王家三公子......”屋子里也没外，倒也不怕听见。
小李氏本站着的身子，颓然坐了下来，喃喃地道，“这到底怎么了，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虽说不上多喜欢这个远房表外甥女，可到底没想过要毁她的清誉，眼下这般，可怎生是好？
小李氏满心的不安，只觉嗓子眼儿都堵得慌。
只如今事情闹了出来，再不敢轻易节外生枝，除了等，还是等。只要女儿平安无事，其余的都可缓缓，便是放过杨氏那狐媚子，也不是不能。
随缘看了屋里一眼，眼睛转了转，低下头附耳道，“太太，如今事情已经这般了，说不得待会儿......带回来，推到......身上就完了，一口咬定了......封了口，表姑娘也无事，寻了们姑娘回来......”
小李氏听的直咬牙，点点头，眼里淬毒，轻轻冷笑一声，心神倒是定了下来，一心开始筹谋后面的事情，仿佛刚刚根本不曾一时心软。
这回出去的几拨，快半个时辰过去，一个也没回来，随缘出去看了好几回，每次都是失望而回，就小李氏急的快安奈不住的时候，外头脚步声响，婆子的声音有些抖索地响起，“三三爷来了，太太里面呢。”
却是冯紫英，着一身石青的常服，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头上没戴冠，只一支云头青玉簪挽发，面沉似水。
冯三爷立屋子当地，扫了一眼室内，屋内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了然于心，方给小李氏见了礼，淡淡地道，“见过太太，不知这深更半夜的，太太这般大的阵仗，所为何事？家娘子呢，怎的不见太太跟前伺候？这些丫头婆子，可是犯了什么事？”刚表姑娘蒋素云被挪进内室去了，着两个丫头看着，怕她想不开。只冯三爷眼睛扫过，内室里隐隐有，大约心里也有数，只故作不知。
小李氏今晚受惊太过，一时怔怔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随缘机灵，忙接口道，“回三爷，三奶奶不知去了何处，太太晚间听到有禀告，说三奶奶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太太不放心，想着三奶奶年轻，可能有些规矩不太懂得，遇事惊慌失措也是有的，就过来看一看，结果......”说着，眼神儿溜向地上的男，尽不言中。
“哼Ｃ一个心怀叵测的贱婢！当着爷的面，就敢诬陷主子Ｎ其歹毒，来，掌嘴！”
“是！”门外倏地进来个，迅速来到随缘跟前，噼里啪啦的掌掴声不绝于耳，足扇了十来下，方停手，回到冯三爷身后侍立，没事似的。
整个行动干净利索，等小李氏反应过来，随缘嘴角溢血，脸肿的跟猪头似的，牙齿松动，话都说不清白了。
“三爷这是做什么，可是这个做后娘的哪里做的不好，当面打脸来了？眼里还有没有这个长辈！”小李氏终于回魂儿，气的手脚发抖，疾言厉色地喝道，到底透着色厉内荏。
冯紫英不为所动，不咸不淡地，“太太不必动气，事情总有个缘故，一会自然给太太个交代。只这些奴才，素日得了几分体面，黑了心肝眼里没，忘了本，太太心慈，不过替太太略施薄惩。”说完语气一变，凉飕飕地吩咐，“去把们奶奶接回来，还有两位嫂子。使看住院门，还有太太的院子，把跟来的下全都叫来，所有地方只许进不许出！”
“是。”身后的小厮步景答应一声，出去安排去了。
柳儿那里是步景亲自去的，刘氏和张氏都，倒是省了步景的事了。有了尘，又有两位嫂子，如今也说不得避讳，直接叫步景进堂屋回话。
“三爷叫小的接奶奶回去，奶奶只管放心，三爷来了，定然无事。”步景躬身垂手回道。
柳儿长出了一口气，这颗心总算放到肚子里去了。起来觉着身上有些发软，膝盖倒是不怎么疼了。红花玉竹扶着，并两个嫂子还有了尘，都带着下，一时浩浩荡荡的，直奔柳儿的小院儿而去。
能做主拿主意的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尤其刘氏和张氏，本就不关她们的事，没的闹不好惹的一身腥。若柳儿吃了亏，她们也落不着好去。
更要紧的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准备不足，如今跟来的下，似乎素日里跟正房更亲近一些，外院的家丁想来也是如此，刘氏心里比谁都清楚，原本根本没留意此事。
此时柳儿的院子，庭中乌鸦鸦静悄悄地跪了一地，男东女西。西侧是丫头婆子媳妇子，除了寻的那些个，还有原本小李氏院子里留守的，包括二姑娘和表姑娘身边，甚至刘氏张氏身边的，都来了。东侧则是面色煞白的大管家刘忠，身边跪了一地随同前来的进香的家丁小厮，从外头赶车的到里面跑腿的小子，内里甚至还有李氏的陪房李福，如今算是都齐全了。
两个精悍的小厮守着院门，小小院落，铁桶一般。
柳儿等一进院，看见这阵势，大夏天的，都不禁身上一寒。快步走进房中，冯三爷正坐脸色发青的小李氏下首，稳稳当当清清静静地，端着柳儿素日喜欢的那只青瓷刻花茶碗，旁若无地品茶，似乎房内就他一个似的。
抬眼看见柳儿进来，放下茶碗，笑了笑，招手道，“过来，可是吓坏了，不是来了么，别怕。”
本来柳儿挺镇定的，一听这话，登时泪落如雨。仿佛几世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心头又酸又痛又热，又有某种情愫漫溢出来，胸中胀的满满都是，从眼中纷纷落下来。
心中眼中，似乎只有眼前这一个，可以安心依靠，给她遮风挡雨。
冯三爷本意是安抚，哪想到不小心开了泄洪的闸门，一下子慌了，哪里还坐的住，忙起身拉住柳儿，一摸身上也没个帕子，少不得举起袖子，笨拙地蹭着擦擦，口中道，“这是怎么说的，哭什么呢，什么大不了的。坐下喝口茶定定神儿，看相公把事情弄清楚了，咱们就家去。就说么，好好的折腾个什么劲儿，外头坏多，以后没陪着，别出来晃了。”
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插科打诨，柳儿哪里还忍得住，扑哧笑了出来，眼里含着泪，嗔道，“讨厌，嫂子都看着呢，快做正经事儿罢。到底怎么了，还糊涂着呢，忒吓了。”
小李氏的那声冷哼被众自动忽略了，若不是如今诚不对，张氏还真想打趣儿几句，可惜如今风雨欲来，谁也没了好心情，不过说句场面话，纷纷落座，等着冯三爷这个能做主的爷们当堂理事。
可还没坐稳，内室冲出一来，噗通一声跪倒冯三爷跟前，嘶声涕泣道，“表哥给云儿做主，云儿是冤枉的，表哥呜呜......云儿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有陷害云儿......”
一时屋内只闻地上表姑娘的呜咽声，本来她出来是就只外头披了件薄斗篷，里面衣裳随意了些。如今一番磋磨惊惧，更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斗篷早不知掉哪里了，一身素白色衣裳，夜里冷不丁见了，跟鬼似的。
冯三爷没动，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随后跟出来的两个丫鬟，“还不扶们姑娘起来，像什么样子。若真冤枉，自会给个公道，也不必等多久，不过喝盏茶的工夫。只若是有包藏祸心兴风作浪图谋不轨，那他就打错了主意，将军府容不得这等心思恶毒之。”
说到最后几个字，冯三爷语气冷的带着冰碴子，蒋素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毕竟心虚，几乎不敢抬头看冯三爷的脸色。自打出事倒现，没宽慰她一句。因受了惊吓又有些委屈，口中不由自主地呜呜咽咽，脸上涕泪交错，被俩个丫头拽着按到椅子上都没回过神儿。
同样是哭泣，跟刚刚柳儿一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一个哭的狼狈不堪无怜惜，一个哭的梨花带雨含羞带怯，一看就是高兴的。
蒋素云心底更是一片茫然，想着，表哥原本不是这样冷酷无情之......